口罩遮住了大半張臉，男老師從兩組學生中間走過，他雙眼炯炯有神。
“你們是第一次在這裡上課，好奇、感到噁心很正常，但是不要讓我看到你們有誰在故意開玩笑。”
“每一位大體老師都是值得尊敬的，在這個房間裡，所有的死亡都是爲了讓生者更好的活下去。”
“你們現在關注的重點應該是這條神經走向是否清晰，血管分離是否乾淨，記住肌肉的連接和位置細節。”
解剖室內只有男老師在說話，他年齡不大，看起來有些嚴厲。
含江醫科大學擁有含江最大的地下屍庫，估計整個華中南也只有這裡的醫學生能做到四人一組，解剖一具大體老師。
因爲屍源緊張，大部分醫學院都是八人，甚至十六人一組。
陳歌在門外默默注視着一切，他看着屋內那個身材挺拔的男老師，總覺得自己在什麼地方見過：“那雙眼睛給我的感覺很熟悉，我好像在八號屍庫外面看到過。”
他想了半天才想起來，八號庫房裡有一個玻璃容器中侵泡着一具大體老師，比較特別的是那具屍體雙眼是睜開的。
“門外被浸泡在福爾馬林裡的屍體，在門內獲得了新生？這是高醫生幻想出來的？還是他將死者的靈魂囚禁在了門內世界當中？”
身體表面的血膜又開始變厚，在陳歌猶豫要不要進入屋內時，血肉長廊另一端響起了粗重的呼吸聲。
一股夾雜着臭味的風從通道另一側吹來，伴隨着那呼吸聲，牆壁上的臟器也開始有規律的收縮跳動。
“什麼東西過來了？”
走廊另一側正在接近的怪物，帶給陳歌的感覺和之前遇到的白衣女孩、男教師完全不同，充斥着破壞、殺戮、憤怒等負面情緒。
白貓抓着陳歌的肩膀，耳朵向後，發出低沉嘶吼，它也感受到了威脅。
在陳歌把全部注意力都放在走廊遠處的時候，他旁邊解剖室的門突然發出一聲輕響。
扭頭看去，陳歌發現那個帶着口罩的男教師此時正在門邊，疑惑的打量着陳歌。
“我……”
陳歌還沒編好理由，手臂就被男老師抓住：“進來再說。”
男老師將陳歌拉進屋內，隨手關上房門：“你先躲起來，不能讓它看見你。”
通道里的呼吸聲越來越近，在男老師的催促下，陳歌拿着碎顱錘鑽進二組試驗檯下面，這是個可以升降的臺子，原本是用來放屍體的。
走到近處陳歌才發現，屋內那八個包裹的嚴嚴實實的學生，其實也是屍體。它們低垂着頭，僵硬的手指歪歪斜斜夾着手術刀。
“怪不得它們一句話都不說，這老師怕也是個瘋子。”
陳歌猶豫了一下，鑽入試驗檯下面。
外面的動靜越來越大，粗重的喘氣聲慢慢靠近，陳歌通過試驗檯下面的縫隙偷偷朝外面看去。
通道里的那些血管在收縮彈動，很快一個面顱被挖空的類人形怪物走了出來，它身體比正常人壯碩許多，身高兩米四左右，頭幾乎頂到了天花板。
這人的身體構造與陳歌見過的女孩不同，反倒和周圍的牆壁一樣，僅有一層血膜包裹，能清楚看到裡面的各種器官。
怪物走的很慢，它似乎已經和門後的世界融爲一體，只是在漫無目的的遊蕩。
通道晃動，怪物經過解剖室時停頓了一下，被挖空的面顱轉向房門。
在屋子裡能清楚感受到門鎖顫動了幾下，那怪物發現無法打開房門後，漸漸朝着遠處走去。
等了幾分鐘，通道里恢復平靜，陳歌這才從試驗檯下面爬出。
“剛纔過去的是什麼東西？”
男老師一直躲在門後，他沒有回答陳歌的問題，而是用一種很怪異的目光盯着陳歌。
片刻後，他將口罩取下，他的五官和門外福爾馬林中浸泡的人臉一模一樣。
“那是學校裡新來的保安，脾氣很暴躁，發現你這種在上課期間還到處亂跑的學生，估計會直接抓着你去見校長。”
“學生？校長？”陳歌有點不是太明白男老師的意思，對方眼中的世界似乎跟他不太一樣，而男老師接下來說的話，也證實了這一點。
“你是哪個班的學生？負責你的老師是誰？”男老師發現陳歌沒有回話，也不生氣：“不願意說就算了，逃課是不對的，快點回去吧。我知道像你這樣的孩子可能內心想法比較多，也比較敏感。”
“像我這樣的孩子？我像孩子嗎？”陳歌不是太明白男老師的意思，但是他能從男老師語氣中聽出一絲善意。
對方說話的語氣和跟自己學生說話時完全不同，似乎是害怕傷害到陳歌的自尊心。
“身體上的殘缺並不能說明什麼，有一顆勇敢堅強的心纔是最重要的。”
男老師似乎是在安慰陳歌，這讓陳歌更加疑惑了：“在你眼中我身體有殘缺？”
“是我用語不對，老師向你道歉，快回去吧。”這個剛纔還嚴厲訓斥自己學生的男老師，換了一副語氣，能看得出來，他人真的很不錯。
通過男老師的種種反應，陳歌算是弄明白了，在男老師眼中門後用血肉構築成的世界纔是正常的，而像自己這樣的外來者，對方看起來會覺得很畸形。
陳歌無法理解男老師眼中的世界究竟是什麼樣子的，他只想從男老師身上套出更多的線索：“老師，您貴姓啊？”
“我叫劉正義，你叫我劉老師就行了，逃課是不對的，以後你實在心裡有事無處訴說，那就來找我好了。”
劉老師應該只是客氣一下，不過陳歌卻不準備放過這個機會，他不着痕跡的把碎顱錘放入揹包，雙手抓着衣服下襬，幾經猶豫後終於開口：“劉老師，其實我一直是校園霸凌的受害者，這些秘密我從來都不敢跟人說。”
“校園霸凌？咱們學校還有這事？”劉老師神色一下嚴肅了起來，語氣也變了：“你別怕，把所有欺負過你的人都告訴我，你這事我會管到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