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裂的鏡片如同暴雨般砸落,頭頂是殘缺的天空,周圍是濃郁的血霧,腳下是扭曲的黑色荊棘。
整座鬼校是背景,面前正對着一片血紅色的城市。
所有隻能在噩夢中看到的場景,都在門後的世界變爲現實,末日已經不足以形容通靈鬼校的慘烈,或許這裡就是另外一個地獄。
惡身體被撐破,無數的惡靈從他肚子中跑出,圍繞着鬼校飛舞,它們在唾罵惡的殘軀,詛咒看到的所有東西。
畫家努力構建的天堂在這一刻已經算是徹底坍塌,被埋藏在垃圾中轉站深處的罪孽重獲自由,那些人心底最陰暗的東西跑了出來,它們狂呼、謾罵,用種種極端的行爲來告訴旁觀者,人性可以陰暗到什麼地步。
它們曾是畫家努力想要掩蓋的,現在它們又被畫家親手放了出來,它們無差別報復周圍的鬼怪,不管是鬼校當中的學生,還是外來者。
這些從垃圾中轉站跑出來的髒東西,雖說它們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宣泄,但在這個特殊的時候,它們也幫畫家分擔了很大的壓力。
血色城市裡的怪物來勢洶洶,但最危險的一波攻勢已經被畫家化解,他使用自己的特殊能力毀掉了善,又藉助鬼校這麼多年積攢下來的負面情緒廢掉了惡,現在只剩下最後一個敵人。
手臂連通血紅色的鏡面,畫家擁有鬼校中一半學生意志的認可,這也是他能夠支撐到現在的一個重要原因。
只要不踏出鬼校,畫家就能發揮出極爲恐怖的實力,這一點常雯雨也可以做到,畫家正是因爲清楚這些,所以才一上來就想要直接殺掉常雯雨。
門後的世界步步驚心,任何一個微小的失誤就會導致魂飛魄散,血霧中的男人正是由於低估了畫家,纔會葬送自己的優勢。
善惡盡失,不過血霧中的男人並沒有打退堂鼓,在他看來這是一次不容放過的機會。
他能夠在很短時間內走出那片城市來到鬼校附近,說明他只是生活在那片城市的外圍區域,在那片城市裡一定還有比他可怕無數倍的怪物。
如果他不能短時間拿下鬼校,一旦引起血色城市中心位置那些怪物的注意,這扇門定會被其他“人”奪走。
血霧組成的風暴慢慢臨近,滿身傷痕的畫家默默望着風暴的中心,他的眼眸慢慢出現變化,一根根血絲拉扯着瞳孔,他漆黑的眸子緩緩融化,眼眶之中只剩下一片幽深的黑色。
“你以爲躲起來,我就看不見你了嗎?”
天空中掉落的每一塊鏡子碎片上都出現了畫家的身影,他漆黑的雙眸死死盯着某個方向。
風暴來臨,畫家卻不躲不閃,他不知道對方的能力是什麼,不知道對方會以什麼樣的方式來進攻。
在這種情況下,最好的防禦方式就是不斷的進攻,讓對方隨時可能喪命,無法使用出自己的能力。
畫家幾乎沒有任何防禦,他在不斷尋找機會,可是血霧中的男人不露任何破綻,天空中砸落的鏡子碎片根本不能接近對方。
看不到就無法畫出來,這應該算是畫家的弱點之一。
“你的力量來自於鬼校意志,從你和惡角力開始,就一直在藉助天空中那面鏡子,你的力量來自於那裡,看來我想要的東西也在那裡。”血霧中的男人極爲狡猾,他自始至終沒有露面,在暗中已經掌握了越來越多的信息,當他真正出手的時候,必定是十拿九穩的時候。
血色風暴觸及到了天空中的鏡面,男人沒有和畫家硬碰,他在躲在風暴之中尋找那扇門的蛛絲馬跡。
“你很聰明,也很愚蠢,你的貪婪遠遠超過了你的能力。”畫家移動背後的手臂,將剛纔被惡咬住的斷手伸向鏡子。
這次他的手臂伸進了西校區的那片人工湖。
飄蕩在湖面上的屍體原本是背朝下,在畫家的手臂穿過鏡面,伸入水面的時候,那具屍體翻動了一下,露出了自己的臉。
那張臉讓所有人吃驚,它和門外的範鬱一模一樣!
“每個人的記憶都在腦海裡沉浮,那片湖就是鬼校的憶海,放着所有學生最平凡的記憶,包括我所遺忘的東西。”畫家的臉和範鬱其實很像,但因爲氣質完全不同,導致任誰看都會覺得這是兩個人。
剛剛被惡啃咬過的手臂抓住了人工湖裡的屍體,畫家稍微停頓了一下,然後慢慢握緊了手指。
那具屍體在畫家的掌心化作了血,一滴一滴落入人工湖當中。
平凡的記憶被刺痛,普普通通的湖水變得和以往不同,先是蕩起微波,緊接着變得渾濁,湖面上冒出一個個血紅色的氣泡,漸漸整片湖水變成了血色。
“我自己畫的畫,還是讓我自己撕毀比較好。”畫家的手臂猛然下落,鏡面炸裂,血紅色的湖水傾瀉而下。
各種各樣的聲音在鬼校中響起,記憶彷彿有了生命,而從天到地的距離就是它們的一生。
在這短短的時間內,平方的往事化作細密的雨,穿透了風暴,籠罩了鬼校。
畫家掠奪了東西校區所有人的記憶,現在他親手將那些記憶全部還給他們。
鬼校當中的學生們想起了很多遺忘的事情,這些活着時最無聊的時光,沒想到竟然成了死後剪不斷的念想,正是這些簡單平凡的東西構成了一個個不同的自我。
血色鏡面中的血絲再次開始大面積崩斷,學生們的意志被動搖,鏡面搖晃,整個東西校區裡只剩下三個地方還算穩定。
一個是畫家曾經呆過的實驗樓,一個是矇眼人所在的圖書館,還有一個地方就是東校區那棟破破爛爛的教學樓。
林思思和垃圾中轉站那個四肢着地的怪物都跑進了圖書館,東校區的教學樓裡沒有任何人,可那裡卻沒有受到任何影響,這顯然是不正常的。
“門藏在教學樓?”血霧中的男人第一時間朝教學樓的方向衝去,這回畫家卻沒有攔他。
記憶的雨滴落入血色風暴當中,除了畫家沒有人注意到,每一滴雨水深處都倒映着畫家的身影。
他漆黑的眼眸盯着風暴中心,傷痕累累的嘴脣慢慢張開:“我看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