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我同桌,我看見他哭了。”
“第二天來上課的時候,閆飛衣服破破爛爛,在上學路上他好像被校外的混混堵了。”
“那些傢伙欺負閆飛的方式越來越過分,他的學習成績也越來越差,從正數第二排,被換到了倒數第三排,霸凌者就坐在他後面。”
“他沒有朋友,沒人幫他,誰都害怕自己成爲下一個被欺負的人。”
“某天下午我突然看見,閆飛買了一個削筆刀,那一個下午他都在削鉛筆。”
“最後一節課快要下課的時候,後面的人踩着他的椅背,那些傢伙又開始欺負閆飛,而這次閆飛表現的很平靜。”
“下課鈴響起,老師剛走那羣人就圍了過來,假裝不經意的把水灑在了閆飛的課本和書包上。”
“他們說說笑笑,準備離開,然後我就看見閆飛從文具盒裡拿出削尖的鉛筆,刺向那個經常欺負他的人。”
“那人臉被扎爛,幾人合力將瘋了一般的閆飛按在地上。”
“這事傳到了校領導耳朵裡,那些霸凌者的家長跑到學校討要說法。霸凌者帶上了孩子的面具,他們向大人哭訴,說如果不是躲的快,眼睛估計都被戳瞎了。”
“事情很嚴重,閆飛的父母被叫到了學校,老實巴交的父親跟所有人賠禮道歉,向霸凌者的父母低頭,懇求校領導不要開除閆飛。”
“在衆目睽睽之下,那位老實巴交的父親打了閆飛一巴掌。”
“聲音很響,一巴掌拍在閆飛臉上,打碎了他僅剩的一點自尊。”
“從那天開始,閆飛不再還手了,他變得沉默,像個沒有靈魂的木頭。”
“有時候被欺負到無法忍受時,閆飛會逃走,一個人衝進廁所。”
“沒人知道他在做什麼,等到上課鈴聲響起,他就會回來。”
“所有人都沒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其實也沒有人真正關心過閆飛。”
“就這樣過了一段時間,有天下課後閆飛又被欺負,他衝進廁所卻一直沒出來。”
“老師和學生過去看的時候才發現,閆飛嘴脣蒼白暈倒在廁所最後一個隔間裡,旁邊掉落着從削筆器里弄出來的刀片。”
“大家將閆飛扶起,有個學生無意間看到了閆飛長袖下面的手臂,他嚇的直接喊了出來。”
“那一刻大家才知道閆飛爲什麼不管天氣多熱,他都會穿着長袖和長褲了。”
關於閆飛的過去,李炳已經說完了,陳歌聽後久久沒有無法平靜。
這孩子就是一個很普通的人,甚至有可能走在路上,曾和自己擦肩而過,可就是這樣一個孩子最後被逼到了絕境。
“自殘是一種壓力轉移的方式,用肉體上的痛苦減輕精神上的痛苦,這是一種不良的發泄。”
陳歌握緊了拳頭,他從座位上站起:“李炳,你知道醫務室在哪嗎?”
“你要幹什麼?”
“我想去見閆飛,你能幫我帶個路嗎?”
聽完關於閆飛的故事後,陳歌更加想要去見閆飛,他心裡有種感覺,這個閆飛就是自己要找到的學生之一。
和其他孩子比起來,閆飛沒有什麼悽慘的身世,他就像是我們身邊的每一個人,普通平凡,卻被生活的洪流衝到了懸崖旁邊。
“不行。”李炳搖了搖頭,其實他一直在迴避陳歌,剛纔對話是通過傳紙條,就算不得不開口的時候,他也是低垂着頭,聲音非常低。
他同情陳歌,也憎惡那些霸凌者,但比起這些,他更害怕被人看出自己在和陳歌交流,他不想被其他學生孤立。
看到李炳的態度,陳歌只是很平靜的點了點頭,他並沒有責怪李炳,反而因此明白了一些事情。
門後世界會放大心底的慾望和各種雜念,各種負面性格不再受到道德的約束,他們無需隱藏,肆無忌憚的宣泄着自己的負面情緒。
肉食者享受着操縱他人的快感,玩弄着可憐人僅剩的一點自尊,旁觀者冷眼注視,跟隨肉食者狂歡,最後只剩下可憐人無助掙扎,最後變得麻木,甚至習慣了自己的身份。
陳歌掃視教室,每個人都在做自己的事情,教室後排的打鬥對他們來說就是一場鬧劇,他們只是冷眼觀看,沒有人站出來。
“校園霸凌的發生,除了學校有責任,班級上其他同學也有責任,雪崩時沒有一片雪花是無辜的,所有人都想着只要厄運不降臨到自己頭上就好,霸凌者就會被縱容。如果在霸凌發生時,能夠有人站出來,公平公正的說一句話,給被霸凌者一句安慰,事情就可能會有很大的改變。”
陳歌這些話直接說了出來,他不知道學校意志會以什麼樣的形式出現,但他感覺自己的所作所爲學校意志都能夠感受到。
“雪崩時沒有一片雪花是無辜的,沉默成爲習慣將是最可悲的一件事。”陳歌說話的時候,李炳的肩膀顫抖了幾下,他似乎也在猶豫糾結,不過他最終還是沒有站出來。
“第一位推門人是因爲校園霸凌才推開的門,隨後門不斷尋找那些絕望孩子的靈魂,形成了這樣一座詭異恐怖的學校。”
“畫家和常雯雨實力都很強,但他們都沒有成爲新的推門人,說明他們雖然得到了學校意志的承認,但是並沒有滿足學校意志的全部要求。”陳歌心裡冒出了一個問題:“如果我是一個處在絕望當中的孩子,推開門後最希望看到的是什麼?”
周圍是一片血紅,那些混蛋甚至還在變本加厲的欺負同學,這很顯然不是那位推門人想要看到的。
沒有人喜歡反覆揭開傷疤,刺痛傷口。
“難道這些霸凌就是考驗?”
“想要被學校意志認可,就要制止所有霸凌,並且讓霸凌永遠不再發生?”
最深的絕望裡往往隱藏着最單純的希望,陳歌沉思片刻後,在紙條寫了一句話遞給李炳。
李炳沒有去接,陳歌也不在意,他將紙條放在李炳桌子上後,就走出了教室,去尋找醫務室了。
等到陳歌走遠後,李炳偷偷打開了紙條,上面寫着幾個字——我會徹底改變這個學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