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歌重新看了一遍李政發來的信息,口吻和標點的使用確實跟李政平時不太一樣。
短信裡說賈明虛構出的那個怪物擅長易容和變聲,也就是他能夠模擬出李政的聲音,但陳歌因爲在靈車上恰巧不方便接聽電話,所以只能讓李政用短信的方式和自己聯繫,這一點應該是對方撥打電話之前沒有想到的。
“給我發短信的該不會真是賈明吧?”
這個想法一出現就像毒草一樣在陳歌心中蔓延,他驚出了一身冷汗。
手指懸停在屏幕上方,許久之後陳歌纔給李政回了條信息:“放心,我今晚就呆在新世紀樂園裡,哪都不去。”
“恩,我就是通知你一下,那個傢伙對你恨之入骨,他現在又被我們全城通緝,很可能會去找你。你就呆在樂園裡好了,等會我會安排人,去樂園附近蹲守。”
“辛苦你們了。”
“讓他逃走本來就是我們的失職,沒什麼好感謝的,今晚你可千萬不要到處亂跑,一旦離開新世界樂園,我們也不敢保證你的安全。”
“明白。”陳歌給出肯定的答覆後,李政沒有再給陳歌發信息,似乎目的已經達成了一樣。
“總感覺怪怪的。”陳歌拿着手機,他也顧不上在乎其他乘客的感受了,直接撥打了顏隊的電話,想要求證李政剛纔說的話。
接近凌晨,顏隊依舊接聽了陳歌的電話,足可見他對陳歌的重視。
從顏隊口中,陳歌得知李政沒有撒謊,賈明確實逃跑了。
掛斷電話,陳歌還是覺得哪裡不太對:“有沒有可能是影子從賈明身上跑了出來,然後附到了李政身上?”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就更加麻煩了。
“賈明在醫院裡講過一個故事,他看見影子和姜龍在別墅當中,當時姜龍渾身是血跪倒在地,影子拿着刀站在他旁邊。這一幕很有意思,聯想到姜龍鄰居家的狗剛被殺死,那是不是可以推斷,殺死鄰居家狗的兇手就是姜龍?一位地產商老闆根本沒有去殺狗的理由,顯然這是影子逼迫的,他是在慢慢消磨姜龍的意志。從這一點上能看出影子想要附身操控,應該有一定的限制,自身意志越薄弱的人,越容易得手。”
“李政是一線幹警,影子想要控制他難度很大,不過也不是完全不可能。”李政的短信給陳歌提了個醒,影子已經逃脫,今夜他誰也不能相信:“小布曾說過,下次我再去荔灣鎮就會有生命危險,現在我剛進入東郊,被警方看守的賈明就出事了,這未免也太巧了吧?”
陳歌正要收起手機,手機屏幕卻又一次亮了起來,這次是範聰打來的。
“你業務還挺繁忙。”醫生往後憋了一眼,示意陳歌小點聲,在這地方出風頭對他沒好處。
“我手機通訊裡一共就只有幾個人,誰知道他們今天是怎麼回事?”陳歌拿出耳機,插好後,接通了電話。
“陳老闆!遊戲我打通了!我知道了!我終於知道了!”
“你慢慢說,小點聲,我聽得見。”陳歌壓低了聲音,他這邊鬧出的動靜確實有點大了。
“我用你留下的存檔點不斷嘗試,發現了十一條支線任務,這十一個任務對應十一個兇殺現場,代表着十一條人命。我用命去探索,一點點推進遊戲進程,最後終於把這十一條支線全部打通。”範聰的聲音異常興奮。
“十一條支線任務?”十一這個數字陳歌剛剛在李政的短信上看到過,賈明爲了應對警方的盤查,給警方講了十一個故事。
小布遊戲裡許多場景都很真實,就像是在現實當中發生過的一樣。
陳歌懷疑範聰打通的那十一個任務,就是賈明給警方講的那十一個真實兇殺案。
“小布遊戲裡的城鎮是以荔灣鎮爲原型,看來這十一起兇殺應該都和荔灣鎮有關。”陳歌思索片刻後,小聲問道:“完成了這十一條支線任務後,你有沒有獲得了什麼提示?或者獎勵之類的東西?”
“我要說的正是這個,在打通十一條支線後,電腦屏幕開始流血,原本灰黑兩色的畫風再次改變,所有建築全部變成了血紅色。鍵盤和鼠標同時失靈,遊戲界面裡的小布失去了控制,她站在遊戲裡對着屏幕外面的我招手,真的,那一刻我甚至感覺她會把拖拽進遊戲當中。”
“說重點,後面發生了什麼?”
“她開始自己移動,進入了某一棟血紅色建築當中,這時候屏幕最下面出現了一行血字——媽媽可能就在這裡。”範聰喝了一口水,他心情仍舊沒有得到平復。
“那棟建築有什麼特點?”陳歌立刻追問道。
“外形很普通,沒什麼特點,不過大樓外牆上貼有一張遊樂園的海報。陳老闆,這也是我準備給你說的最重要的一點!”範聰深吸了一口氣:“那張海報上的遊樂園應該就是新世紀樂園,我在那上面找到了你的鬼屋。”
“你在那張海報上找到了我的鬼屋?”陳歌直接說出了聲。
“對,我也不知道這預示着什麼,但我覺得做出這個遊戲的人可能和你認識,這應該是一個超級彩蛋。”範聰語氣興奮。
“現在樂園已經不再用海報做宣傳了,我的鬼屋外部裝修這幾年都沒變過,你看到的那張海報有可能是我父母留下的。”陳歌說的話,只有他自己能聽懂,他真沒想到在小布遊戲裡竟然會發現自己父母留下的線索。
將範聰說的話再重新思考一遍,支線任務全部打通之後,小布進入了一個特殊的建築當中,她留下了一句自己媽媽可能在這建築裡的話。
小布有沒有找到自己的媽媽,陳歌不知道,但他卻發現自己的父母又很大的可能進入過那棟建築。
“他們是故意留下的那個線索,還是說這張海報是影子設計的陷阱?”因爲影子的能力太過特殊,幾乎可以僞裝成任何一個人,陳歌經過短暫的思考後,突然開口對範聰說了一句話:“你家的電動車是什麼牌子的?”
“啊?愛鳥,怎麼了?”範聰正在興頭上,熬了好幾天終於把遊戲打通關,迫切的想要找個人來分享喜悅,他根本沒想到陳歌會問出這樣一個問題,下意識的回答了一句。
“沒事。”陳歌鬆了口氣,範聰應該不是影子假冒的,他說的都是實話:“小布進入那棟紅房子後,有沒有發生什麼事情?”
“不知道啊,遊戲界面卡在這裡了,我重啓了好幾次還是這個樣子,我覺得這應該就是通關結局。尋找母親的小布踏入噩夢深處,最終在殺人狂和厲鬼肆虐的城市裡,找到了自己母親可能呆過的房間,遊戲到此收尾,給人以無限的遐想。”範聰連續玩了這個遊戲一個多月,他已經玩出了感情,這一切彷彿都是他親身去經歷過一樣。
“你還真把它當遊戲了?今晚你就老老實實看着電腦,如果出現異常,立刻給我打電話。”陳歌感覺很多事情擠到了一起,他被逼着不斷向前:“你注意安全,今晚荔灣鎮可能會出大事,無論如何都不要離開自己家。”
陳歌看着104路車上一個個怪異可怕的乘客,這些“人”最後都要進入荔灣。
“放心吧,我今天就守着小布,一有情況立刻跟你彙報。”範聰剛說完這句話,話筒裡就傳來了敲門聲:“陳老闆,你那邊有人敲門?”
“我在外面,周圍沒有房門,聲音是從你那邊傳來的。”陳歌眯起雙眼:“不要過去,也別掛斷電話。”
“是我這邊的聲音,可我聽着像是從你那邊傳來的啊?”範聰的聲音已經不再興奮,帶着幾分疑惑和不確定。
電話裡的敲門聲變得清晰了,陳歌屏住了呼吸爲了聽得更清楚一些,範聰也屏住了呼吸,他完全是被嚇的。
“別搞我啊,我可是好人。”電話那邊傳來椅子被推動的聲音,範聰似乎躲到了牀上,可是他這麼做對敲門聲根本沒有影響。
陳歌聽得很清楚,那敲門聲最開始敲的應該是客廳的門,慢慢的變成了敲擊臥室的門,就好像他家裡進來了什麼東西,而那東西正在慢慢逼近。
“別慌!你打開視頻,然後把攝像頭對準房門,我幫你看着。”陳歌心裡也着急,他還沒到荔灣鎮,想幫也幫不了範聰。
“好,好的。”範聰聲音有些結巴,他擺弄手機,那個敲門聲越來越大,還沒等他打開攝像頭,電話那邊突然傳出了範聰的慘叫:“哥!救我!屋子裡!他進來了!”
慘叫過後是掙扎,櫃子、椅子似乎都被掀翻了。
敲門聲也變得越來越急促,直到十幾秒後,敲門聲突然消失,電話那邊安靜的嚇人。
“範聰?”
陳歌低聲詢問,電話那邊卻無人迴應,又過了幾秒,話筒裡傳出拖鞋在地上跑動的聲音,緊接着響起了範大德的驚呼:“小聰?!範聰!”
通過範大德的聲音,陳歌已經可以確定範聰出事了,他衝着電話叫喊,吸引範大德的注意。
“喂?陳老闆?小聰剛纔是在和你打電話?”
“範聰有沒有受傷?還能說話嗎?你把電話給他?”陳歌有些擔心那個胖胖的宅男。
“他沒在屋子裡啊!客廳門和臥室門都是打開的,他剛纔好像跑出去了!”範大德的話如同一個炸彈,讓陳歌的心猛顫了一下。
“不再屋子裡?”陳歌立刻想到了影子:“他怎麼會對範聰動手?他是怎麼找到範聰的?”
“是你讓他出去的嗎?”範大德接到陳歌的電話後,鎮定了下來,在他看來這個比自己年輕許多的鬼屋老闆十分靠譜,有他幫忙很多問題都可以輕鬆解決。
“剛纔有東西跑進你們家了,可能是一個叫做賈明在逃殺人犯,我建議你馬上報警,如實跟警方彙報,另外檢查一下家裡能藏人的地方,在警察來之前,一定要保護好自己。”陳歌語氣嚴肅。
“在逃殺人犯?!他爲什麼會來我家?小聰怎麼會招惹到他啊!”範大德慌了,聲音很大。
“我馬上就到,你現在能做的就是報警,然後保護好自己。”
“好的,我這就報警。”
範大德掛斷了電話,陳歌看着手機屏幕,慢慢握緊了拳頭。
對方竟然就在他通話的過程中,帶走了範聰,這次的敵人讓陳歌感受棘手。
“不斷逼近的敲門聲,是影子親自出手了,還是有其他鬼怪也摻和了進來?”陳歌收起手機,雙手握在一起,他低垂着頭回想剛纔電話裡的聲音,想着想着他雙眼突然睜大:“有點奇怪,範聰被帶走前說的最後一句話語氣有問題,似乎有人捂住了他的嘴,他是在很短的時間內,掙扎着喊出來的。”
陳歌從揹包裡取出紙筆,將範聰最後喊得那句話寫了下來。
“哥,救我,屋子裡,他進來了。”
四個不連貫的字、詞,乍一聽像是範聰突然遇到了危險,向同樣住在屋子裡的哥哥求救,可是如果換一個思路,假如他第二句那個救我,不是對自己哥哥喊的,而是對陳歌喊得,整個句子的意思就完全不同了。
“會不會是範聰一開門,看見自己哥哥站在門外,不過他看到的哥哥和平時的哥哥不同,十分反常,說不定手裡還拿着一把刀。在這種情況下,他驚呼哥哥,然後衝着電話裡的我求救,最後的屋子裡和他進來了就很好理解了,那個異常的哥哥進入臥室控制住了他。”
同樣的句子,僅僅只是更換一下求助對象,意思就會完全不同。
“難道影子逃出醫院後附身在了範大德身上?那剛纔李政和賈明又是怎麼回事?”陳歌感覺自己汗毛都立了起來,他心緒不寧:“但願是我想多了吧。”
如果範大德被影子附身,那此時範聰居住的地方一定殺機重重,他佈置好死局,就等着陳歌自投羅網。
“要不要去救他?”陳歌目光掃向車內的其他乘客,他眯起雙眼,心裡有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