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數的記憶涌入腦海,老人頭痛欲裂,但是他的眼神卻十分平靜。
血管從地面和牆壁中涌出,纏上了他的身體,老人動都沒動,仍舊站在那玻璃容器前面。
血管鑽入他的身體,在他的皮膚下面涌動,好像一條條青色的小蛇朝着他的大腦爬去。
密密麻麻,僅僅只是看着就覺得疼痛,可是老人卻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
陳歌很想去幫助老人,但是他現在自身難保,面顱被挖空的怪物在外面瘋狂撞擊房門,一隻只帶着明顯縫合痕跡的人手從縫隙探入屋內抓向他的身體。
“老爺子,你一定要撐住啊!”
那一條條血管最終還是鑽進了老人大腦當中,不過和前幾次不同,老人的雙眼並沒有立刻被血絲佔據,他仍舊保持着清醒。
滿臉青色的血管,那種疼痛常人無法想象,但老人就強忍着這種疼痛,站立在存放大體老師的玻璃容器旁邊。
他並不高大的身體,站的筆直,彷彿這世界上沒有什麼能擊倒他一樣。
牆壁上的臟器瘋狂跳動,天花板上那些縱橫交錯的血管脹大了一圈,血液奔流,無數的血絲從外面涌入其中。
血色世界沒有想到會出現這樣的意外,它在想法設法進行補救。
越來越多的血管從房間各個角落伸出,眼前的常見簡直如同地獄一般。
和那彷彿無窮無盡的粗大血管比起來,老人顯得太瘦弱了,他就像是風暴裡一塊很不起眼的礁石。
更多的血管鑽入了他的身體,老人卻好像看不見它們一樣,沒人知道他此時此刻在想着什麼。
站在遠處,陳歌只看到老人那雙眼睛直直的望着玻璃容器。
身體快要被血管撕碎,老人卻毫不在意,手掌貼着冰涼的玻璃容器,他的眼神很複雜。
渴望生命,但他也不懼死亡。
“原來我應該在這裡面。”
生如朝露,死若星辰,老人終於回想起了自己的一切,他雙手握緊,喉嚨中發出低沉的嘶吼聲。
痛苦、煎熬被拋之腦後,他雙眼煥發出前所未有的明亮。
全身血管凸起,他乾瘦的身體變得有些恐怖,但是他的表情看着確實那樣的和善,外人肯定想不到這個嚴厲的倔老頭也會有這樣一面。
他把目光從玻璃容器上移開,輕輕搖了搖頭:“那幫臭小子到底在想些什麼?我捐獻自己的身體可不是爲了被擺進陳列室裡當做展覽品,太做作了!等我出去,定要好好訓斥他們一頓!”
聲音中帶着一絲怒意,老人承受着無比的疼痛,找回了所有記憶。
他身體裡那些血管發現無法影響到老人,更加賣力,整個房間都在晃動,牆壁上的臟器,還有頭頂的血管多出開裂,到處滴答着鮮血。
站在血雨當中,老人一直保持着同一個姿勢,能看的出來他正忍受着巨大的痛苦,不過他並沒有服軟,雙眼之中甚至還帶着一絲輕蔑!
血色世界和老人的意志,以老人的身體爲戰場,正在進行一場旁人根本無法參與其中的兇險戰鬥。
陳歌幫不上忙,他只能在門後,頂住門板,不讓那些“保安”干擾到老人。
咬緊了牙,陳歌也是拼盡了全力,門板旁邊的牆壁出現了裂口,上面的臟器裡滲出血液,表皮皺皺巴巴,最後好像秋天的樹葉一樣,慢慢脫落下來。
牆壁上的縫隙越來越大,沒過多久,其中一個保安將自己的一手臂和腦袋伸了進來。
它的肚子裂開縫隙,發出粗重的喘息。
在看到陳歌后,那喘息聲變得更加急促,就像是暴食狂發現了最喜愛的食物。
“嘭!”
房門震顫的,兩個怪物好像瘋了一樣衝撞着房門。
陳歌這邊情況危機,老人那邊也到了最關鍵的時刻。
牆壁上的臟器因爲劇烈催動,現在開始衰竭,天花板上的一條條血管也已經脹大到了極限,但就算這樣仍舊沒有擊垮老人的意志。
和那些猙獰醜陋的血管比起來,老人顯得微不足道,可就是他阻攔了血色世界的意識。
短暫的一生在腦海中劃過,老人雙眼愈發明亮。
血管終於承受到了極限,上面的裂痕越來越多,最後啪一聲炸裂開。
屋內下起了血雨,血肉組成的房間很快變得暗淡下來,纏繞在老人身上的那些血管也失去了活力,好像枯死的老藤一樣掉落在地。
“不過如此。”
老人從乾枯的血管上踩過,意志如同鑽石一般。
在老人將屋內那些血管逼爆,守住自己記憶的時候,陳歌身體表面的那層血膜也悄然破碎。
一股帶着濃濃血腥味的空氣涌入鼻腔,陳歌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全身舒暢!
他就彷彿是在水中憋了很久,終於浮出水面,那種暢快的感覺無法形狀!
房門被撞擊,怪物想要從各種地方擠進來,由血肉拼接成的身體被撕扯拉裂,一條條手臂抓向陳歌。
後背已經被震麻,看着近在咫尺的怪物,陳歌臉上卻露出了笑容。
他知道從這一刻開始,自己不再是一個人孤身奮戰了。
按下復讀機開關,當沙沙的電流聲響起時,陳歌握緊碎顱錘,主動打開了屍庫的門。
“許音!”
猩紅的身影在他身旁浮現,許音冷漠的雙眸滿含殺意盯着靠近陳歌的怪物,紅衣滴答着血液,十根手指猶如剔骨尖刀一般向外張開。
這時候走廊裡又響起了第三個喘息聲,怪物越聚越多。
“血肉構成一切,到處都是畸形和扭曲的東西,我原來一直生活在這麼一個地方。”老爺子找回了記憶,他看到的不再是那個虛假的世界,短短几秒鐘他結合生前死後不同的記憶,很快明白了一切。
走到陳歌旁邊,老人小聲提醒:“我們還是先離開吧,我知道一條能逃出去的路,這裡怪物很多,沒必要硬碰。”
活動着身體,陳歌破開血膜之後感覺渾身暢快,他看着那些送上門的怪物,一點要逃命的意思都沒有。
“怪物會越聚越多,等會再想走就來不及了。”老人比較冷靜。
“你就放心吧,交給我來處理。”陳歌將揹包裡的白貓放在一邊,拿出漫畫冊,緊接着一道道身影出現在他的四周:“只比人數的話,我還真沒怕過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