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汝雪想要乘坐電梯的時候,正好遇到了下樓的雨衣人,這應該只是一個巧合。”
警方的搜捕帶給雨衣人很大的壓力,陳歌換位思考,覺得兇手應該是想要離開棲霞湖小區,準備逃離這個地方。
“暫時還不能確定,不排除尾隨謀殺的可能。”李政看着電梯裡的監控探頭:“我們也懷疑過兇手就住在棲霞湖小區當中,因爲小區裡有部分監控探頭在三天前被人破壞,而那也正好是第一起挖眼案發生的時間。”
李政說完後狐疑的看了陳歌一眼,警方在掌握了大量線索的情況下,才推斷出兇手有可能住在棲霞湖小區,而陳歌孤身一人,在沒有團隊的幫助下,不僅確定兇手在棲霞湖小區,甚至連兇手所住樓層都說了出來。
坦白說,如果不是李政對陳歌很熟悉,他甚至懷疑陳歌也和這個案件有關。
進入電梯,小區物業人員爲陳歌和李振提供了二十三層所有住戶的基本信息。
戶主名字裡沒有韓寶兒這三個字,根據物業工作人員回憶,三號樓二十三層好像也沒有特別漂亮的女人。
“陳歌,你會不會是弄錯了?”
警察來到的棲霞湖小區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封鎖了三號樓,他們已經排查過大部分住戶了。
陳歌對筆仙的預測能力也不是太放心,他只有百分之五十的把握。
思考了一會,陳歌扭頭叫來物業工作人員開口問道:“二十三層樓梯拐角有沒有安裝監控?”
“十五樓以上的監控很早以前就壞掉了,一直沒來得及修,主要是之前請人修過,後來又莫名其妙的壞掉,反覆幾次後,我們也就沒有再去管。”物業工作人員說話小心翼翼,這畢竟是他們的失職:“我們小區有三班保安,以前也從來沒有出過事情……”
“以前沒出事,不代表以後不會。”陳歌沒有跟工作人員計較:“你跟三號樓二十三層的住戶熟不熟?這一層有沒有住什麼行爲舉止不太正常的人?”
“不正常的人?”工作人員搖了搖頭。
“那你們有沒有接到過居民投訴?比如半夜某個房間裡傳出奇怪的聲音,或者聞到什麼刺鼻的氣味?”陳歌開口詢問,李政在旁邊都插不上話。
工作人員沉思了一會,目光看向走廊深處的某一扇房門:“我們接到過住戶的電話,不過不是投訴,是求助。”
“求助?”陳歌和李政都停下了腳步。
“二十三層有一戶經常發生家暴,鬧得很兇,不過我們從來沒有接到過當事人的求助電話,都是鄰居實在聽不下去打給我們的。”工作人員帶領陳歌和李政來到走廊最深處的哪一戶門口:“就是這家。”
對應着物業提供的戶主信息,住在這裡的人叫做裘猛,是一個很有名的高檔俱樂部健身教練。
“你們要找的人應該不是他,裘猛身高快一米九,那個雨衣兇手的監控視頻我也看了,最多隻有一米七,肯定不是同一個人。”
“開門,先進去看看。”這時候陳歌不會放過任何可疑的地方。
工作人員似乎是有些害怕裘猛,有些不情願的敲了敲門:“有人嗎?我們是物業的。”
屋內非常安靜,沒有人迴應。
陳歌碰了一下李政的肩膀:“這家可能有問題,叫你們的人過來,實在不行就使用暴力開門吧。”
“你說的真簡單,在沒有任何證據的情況下,我們也沒有權利破門而入。”李政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至少要徵求顏隊同意才行。”
兩人交談的時候,房門裡忽然傳出了腳步聲,片刻後防盜門被打開,一個高大帥氣、身材健碩的男人站在門口。
他睡眼朦朧,打着哈欠,眼睛稍有些紅腫,似乎連續幾天都沒有好好休息過。
“你們有事嗎?”
物業工作人員臉上擠出笑容,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一個殺人兇手好像躲藏進咱們小區裡了,警察想要問你一些事情。”
“問我?”男人覺得有些莫名其妙,他慢慢清醒過來,看到李政身上的警服後,神色發生輕微變化:“我一直在家裡睡覺,什麼都不知道。”
“我們能進去聊嗎?”陳歌五感非常敏銳,在開門的時候,他隱隱聞到空氣中有股淡淡的血腥味。
裘猛看了陳歌一眼,不太願意讓外人進入自己家中。
“這是我的證件,希望你能配合我們工作。”李政出示完證件之後,當着裘猛的面拿出對講機,讓一組的其他成員來三號樓二十三層集合。
知道無法逃避,裘猛打開了防盜門:“進來吧,家裡比較亂。”
客廳桌子被掀翻,各種東西散落一地,花瓶也被摔碎,幾朵明顯是剛買的鮮花掉在了地上,似乎還被人狠狠的踩了幾腳,花瓣都被碾碎了。
“家暴?”陳歌第一個進入客廳,看到屋內的場景後,腦中首先浮現出的就是這個詞語。
“有什麼要問的就趕緊問吧。”裘猛臉色陰鬱,他很討厭外人來自己家,這讓他有一種秘密被曝光的感覺。
“今晚八點到十二點之間,你在哪裡?”
“在家玩電腦。”
“誰可以證明?”
“需要證明什麼?我又不是兇手,你們找錯人了!”裘猛大聲喊道,他脾氣很不好,就算面對警察依舊壓不住火。
“我再重複一遍,誰可以證明?”李政此時好像換了個人一樣,他身高體型和裘猛比起來都不佔優勢,但是給人的感覺,真打起來,他可以在幾招之內製服裘猛。
“我七點半到家,吃了個飯,然後開始打遊戲。”裘猛最後還是服軟了,他打開電腦:“我平時沒事喜歡玩直播,教人如何鍛鍊肌肉,今晚有點煩不想跟人說話,就一個人直播打遊戲去了。”
查看了直播錄像,裘猛說的都是實話,八點到十二點之間他一直在打遊戲。
“今晚你爲什麼會感到煩躁?”李政不放過裘猛話裡的任何一個疑點。
“跟女朋友吵架了。”
“你動手打了她?”李政看了看一片狼藉的客廳。
“是。”
“爲什麼打她?在什麼時間打了她?”
“這也要說嗎?”裘猛脾氣很差,他好像已經到了爆發的邊緣:“大概十點到十點半的時候,當時我正在直播,攝像頭也沒有關,不信你們可以自己去看錄像。”
裘猛所說的時間,正好是雨衣人蹲在高汝雪房門外,準備襲擊她的時間。
如果裘猛說的都是真的,那他和他女朋友的嫌疑都將被排除。
李政使用裘猛的電腦找到了那段直播錄像。
裘猛在玩遊戲,一直到晚上十點左右,畫面中響起他女朋友的聲音,雙方因爲一點小事爭吵起來,隨後裘猛從攝像頭前離開,屋內花瓶被摔碎,桌子也被掀翻,接着就聽到了辱罵和哭喊的聲音。
“我知道自己做的不對,但有時候我控制不住我自己。”裘猛輕描淡寫的態度,讓在場的人都有些憤怒。
“任何時候,對無辜者使用暴力,都是對人權的踐踏。你要清楚,家暴致人受傷,也是可以判刑的。”李政站起身,朝旁邊物業工作人員招了下手:“以後再遇到這種情況,你們必須要重視起來,縱容只會助長他犯下更大的錯誤。”
“明白。”
李政站起身,似乎是有些不放心:“你女朋友現在在哪?我要看一下她的傷勢。”
“在臥室,她把門反鎖了,我進不去。”裘猛揹着沙發,一點要起來的意思都沒有。
“你家裡應該有臥室門的備用鑰匙吧?把門打開。”
“你們警察都這麼閒?外面不是還有殺人犯沒抓住嗎?我自己家的事情自己解決就可以了。”裘猛雙眉擰在一起,手臂上浮現出一條條青筋。
“正因爲我是警察,所以我不能不管。”李政盯着裘猛,指了指臥室:“開門。”
他態度堅定,裘猛自知無法糊弄過去,起身從衣櫃裡翻找出鑰匙,打開了臥室門。
和一片狼藉的客廳不同,臥室裡所有東西都擺放的整整齊齊,也不知是被人打掃過,還是原本就沒有弄亂。
屋內隱隱能聽見女人的哭聲,很低,好像是受了委屈,又偏偏不敢哭太大聲。
“家暴不能被縱容,如果你需要幫助可以尋找當地婦聯,或者直接報警也可以。”李政看着牀上背對他躺着的女人,僅從背影看不出什麼問題。
但是多年的從警經驗讓他覺得這件事有些古怪,他繞到牀鋪另一邊,看向女人的臉。
局裡的犯罪側寫師畫出了兇手的外貌,挖眼案兇手有幾個特點,手持特殊殺人器具,力氣不大,外貌很美,爲人親和,很容易讓人放鬆警惕。
這些李政早已記在心中,可就在他快要看到女人低垂的臉時,他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拿出手機,接通電話,李政發現是顏隊打來的,顏隊告訴他已經發現挖眼案兇手,讓他馬上帶人過去。
收到命令,李政匆匆瞟了一眼牀上的女人,那女的頭髮半遮着臉,看不出到底長的怎麼樣。
出於對顏隊的絕對信任,他簡單交代女人幾句後,直接走出臥室。
“兇手已經抓到了,陳歌,我們馬上過去!”李政拿出手機朝外面走去,但是被陳歌攔了下來。
“別急着走,這個人好像在撒謊。”
李政快要看到女人的臉時,正好收到顏隊的電話,這在陳歌看來不太正常。
更讓他感到疑惑的是,市分局刑偵隊平時在現場都是用對講機聯絡,爲何偏偏就這一次顏隊要用手機給李政打電話?
“你們來看看這個被摔碎的花瓶。”陳歌指着地上的碎片:“如果是不小心撞到了櫃子,花瓶從櫃子邊緣滾落,應該碎在櫃子附近纔對。可是你們看碎片濺射的中心點,這個點距離櫃子足足有一米多遠,也就是說,這花瓶不是自己掉落的,而是被人舉起來故意摔碎的。”
李政看了一眼,發現還真是這樣的。
“剛纔你進入臥室的時候,我朝裡面看了一眼,臥室裡乾乾淨淨,地板上連一點水漬都沒有,這和客廳完全不同。我很好奇一個失去理智的男人,爲什麼偏偏只在客廳某一塊區域發瘋?”
陳歌朝四周看了看:“廚房、衛生間都很乾淨,只有客廳被弄亂,而且亂的很剋制,所以這很有可能是故意佈置出來的。”
他拽着李政往後退了一步:“一對無辜的夫婦,爲什麼要在這麼敏感的夜晚,營造出家暴的假象?他們是不是在掩飾什麼?還有剛纔男的提供的不在場證據,整段直播錄像當中,只有他自己的身影,他的女朋友卻一直沒有現身,我很懷疑那錄像有問題。”
被陳歌這麼一說,李政也覺得有蹊蹺,他讓物業的工作人員離開房間去通知後面的人,然後自己和陳歌一左一右圍住了裘猛。
在陳歌說那些話的時候,裘猛剛開始還表現的很冤枉,但到了最後他直接沉默了。
“別做不必要的反抗,站起來!”
同時面對李政和陳歌,裘猛低下了頭,過了很久,他似乎才做出決定:“那五起挖眼案,其實都是我做的,我跟你們一起離開。”
“你是兇手?”李政和陳歌對視一眼,同時明白了這個男人的想法,他想要替她女朋友頂罪。
“站起來!不要亂動!”李政拿出對講機,正要向顏隊彙報,他的手機又突然響了起來,打開一看竟然還是顏隊的電話。
“喂?顏隊!我這邊發現疑犯!請求支援!”李政說完後,手機那邊顏隊只說了三個字。
“往後看。”
李政本能轉頭看了一眼,臥室裡那個女人不知什麼時候走到了他的身後,一個個骨瘦如柴的小孩爬上了李政的身體。
更詭異的是,李政似乎沒有看到這些,他雙眼盯着女人黑洞洞的眼眶,好像被催眠了一樣。
“我不想殺你們,你們非要找死。”
女人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沙啞,感覺她年紀不小了,但如果看見她那張臉的話,所有人都會震驚。
很難形容出那種美,雜糅着病態和瘋狂,好像是一朵開在墓地上的玫瑰。
汲取死亡的養分,綻放出驚心動魄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