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客上車的時候正好是午夜十二點,他抱着黑色包裹坐在後面,戴着衛衣帽子,低垂着頭,裡面的襯衣似乎顏色變深了一些。
老張強迫自己不往後視鏡看,可就是控制不住,眼睛不自覺的就瞟了過去。
“怎麼感覺再上車以後就跟變了一個人似得。”
老張小聲唸叨,順手將手機上的一鍵報警頁面點開。
“還去槐花巷?”
“恩。”
“你家住在那裡嗎?九江的古巷裡都剩下一些老人了,像你這個年齡段的挺少見。”
“我家不在那。”乘客的語調很奇怪,每句話都很短,有些陰沉。
“聽你口音就是九江本地人啊?最近晚上可不太平,不要亂跑了。”老張是真的不想再跑到那條鬼巷去了,他很擔心到那裡後再遇到上一個乘客:“你家在哪?我直接送你回家怎麼樣?”
“我家?”乘客低頭看了看膝蓋上的黑色包裹,沒有說話。
老張見乘客不開口,他也不好意思繼續追問,調轉車頭,準備往市區裡開。
出租車啓動後,車內的氣氛變得更加壓抑了。
和後排的乘客坐在同一輛車裡,老張產生了一種喘不上氣的感覺,他將閉合的窗戶又給打開。
夜風吹入車內,老張這才覺得舒服了一點,他擡頭看着後視鏡中的遊客。
不管車輛如何顛簸,乘客的上半身都保持着同一個姿勢。
這人似乎是因爲急急忙忙出門取東西,裡面的襯衫來不及換,皺皺巴巴,最上面的扣子也沒有繫好,能隱約看到一圈勒痕。
“他上車之前遭受過暴力侵害?不對啊!看着怎麼像是上吊留下的?”
司機更加緊張,有一半注意力都放在了乘客身上,他生怕自己一不注意,身後就出現什麼變化。
瞳孔跳動,老張心跳的很快,他擔心一直偷看會被發現,又害怕身後的乘客做出什麼瘋狂的事情。
車速加快,荒郊野外,他能想到的最好的辦法就是開的再快點,等到了人多的地方就沒事了。
車窗全是打開的,呼呼的風吹入車內,老張一直留意着身後。
坐在後排的乘客依舊一動不動,只是他放在膝蓋上的黑布包裹被吹開了一角,一小塊布向下滑落,露出了包裹的真面目。
血液涌入大腦,老張的心臟跳的更加劇烈了。
骨灰盒!
那人大晚上來火葬場取的東西,竟然是骨灰盒!
手臂不自覺得顫抖,小指好像痙攣一樣向內縮起,一股陰寒的感覺順着脊柱慢慢向上爬動。
黑布滑落,乘客似乎沒有注意到。
出租車跑的飛快,在夜風的吹動下,黑布另一邊也被吹落。
這下老張看的更加清楚了,黑布裡包裹的是一個黑色骨灰盒,盒子中央還有一張照片。
司機大叔稍稍放慢了車速,集中注意力朝後視鏡看去,他雙眼盯着後視鏡裡的骨灰盒上的照片。
看不太清楚,但是下巴和嘴型,好像跟這個在車上坐着的乘客有些相似。
“他大半夜去火葬場,抱出了自己的骨灰盒?”
老張不敢繼續想下去了,他的身體在打顫,單手控制方向盤,另一隻手在旁邊摸索,想要偷偷報警。
可就在觸碰到手機的時候,他習慣性的朝後視鏡看了一眼,鏡面當中有一雙滿是血絲的眼睛也在看着他!
那個一直低着頭的乘客不知什麼時候擡起了頭,他的臉和骨灰盒照片上的臉一模一樣,只是增添了一種不正常的灰白色。
脖頸上浮現出雞皮疙瘩,老張感覺全身冰涼,幸好多年的駕駛經驗,讓他強行控制住了自己,這纔沒有出現事故。
出租車繼續向前行駛,再開幾分鐘就能進入市區,但是老張的情況卻越來越糟糕了。
後座上的乘客眼睛一直盯着後視鏡,每次他擡頭的時候,都能看到身後有一雙眼睛在盯着自己。
夜風已經把黑布完全吹落,乘客就抱着自己的骨灰盒一動不動的坐在後面。
“他到底想幹什麼!”
一路上都看不見一輛車,老張心急如焚,他慢慢的竟然產生了一種錯覺,似乎自己跑反了方向。這根本不是通往市區的路,而是朝着更加荒涼的地方開去。
“該怎麼辦?!”
他悄悄報了警,又在交流羣裡打出了求救暗號,可遠水解不了近渴,這些都無法帶給他絲毫安全感。
每一次擡頭,老張都感覺身後那雙眼睛離自己更近了一點。
他緊緊抓着方向盤,車內溫度似乎在不斷降低,後背麻木,明明靠着椅背,卻感覺不到一點柔軟。
“嗡、嗡……”
扔在旁邊的手機開始震動,有人打了電話過來,不過老張沒敢去接。
“喂。”
身後的乘客突然發出聲音,老張被嚇的一哆嗦,緩了一兩秒纔開口:“怎、怎麼了?”
“有人給你打電話。”
被乘客這麼一說,老張這才朝旁邊看去,一鍵報警的頁面已經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未接來電。
這電話撥通之後很快就掛斷,似乎是電話那邊的人也意識到了情況不對。
“不用管它,開車的時候不能接電話。”老張乾笑道。
說完他又朝旁邊的手機屏幕掃了一眼,一條短信正好發送了過來。
“趕緊停車!沿着馬路跑!你車後面坐着的不是人!”
這條短信在屏幕上停留了幾秒鐘的時間,老張看到了,坐在後面的乘客也看到了。
“這些人真能扯淡。”
司機將手機拿起,放在方向盤旁邊,正想再說幾句話,擡頭看向後視鏡的時候,猛然發現乘客的臉就貼在自己後面的防護欄上!
死灰色的臉被防護欄擋住,乘客的臉上帶着一種老張無法理解的笑容。
“不用否認,其實你心裡也想到了。”衛衣帽子滑落,乘客的脖頸一點點扭動,在他腦後還長着另外一張臉。
“嚴格來說,他是人,但我不是。”
嘴脣蠕動,後面這句話是乘客腦後那張臉說出的。
老張已經忘記了該做出什麼樣的反應,他腦子裡一片空白,好像同時踩下了剎車和油門。
出租車開出了幾十米遠才停了下來,他大喊着爬出車子,往前狂奔。
車門打開,乘客也走了出來,他背對着老張,後腦上的畸形臉扯出了一個難看的笑容。
“你跑不掉的,這具身體已經被一個瘋子盯上了,我現在需要換一個夥伴。”
乘客背對着老張,他身體好像被一種無形的力量拉扯,倒着追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