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吧爹,我不會的。”少年乖巧道,不過對於屠夫叔叔的事情,他有些好奇,“寇大叔真做過自己當大將軍的夢嗎?”
見兒子聽話,老常頭心裡鬆了口氣,不介意說點老友以前的糗事:“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你寇叔小時候老說自己做夢,夢裡千軍萬馬,他騎在馬上威風的很。那個時候你寇爺爺還真以爲他以後會有出息,專門請了武師傅來教他拳腳功夫,可結果呢,現在還不是老老實實地繼承父業殺豬。所以啊,做人還是得腳踏實地的好。”
少年點頭聽從教誨,“我知道了。”
寇屠夫從不缺斤少兩,因此肉賣的很快。太陽剛出來沒多久,他就能收攤回家睡覺了。
也不知是什麼原因,像是上輩子覺沒睡夠一般,寇屠夫只要把活做完了,一準就在旁邊打瞌睡。
但就是這樣,他日子還是過得非常美好:兒女雙全,妻子貌美,父母康健,家有餘財,自身也沒什麼病痛,只除了嗜睡這點,人生堪稱完美。讓無數人暗中羨慕。
今天他和往常一樣回到家,換了衣服就倒在了席子上睡回籠覺。
他妻子貼心的給他蓋了個件薄被,然後料理家務去了。卻不知她的丈夫一進入睡夢當中,卻又夢到了多年不見的場景。
“殿下!”隨着一聲驚叫,寇屠夫突然從夢中驚醒。
他睜開眼睛後,想抓住夢中裡隻言片語,然在這短短的時間內,夢裡的往事如冰消雪融般,已經再也記不起來了。唯一留下的,只有臉上殘餘的淚痕。
抹了把臉,寇屠夫最後那點悲傷的情緒也隨之消散。看着手中的淚,他甚至都在想自己爲什麼會哭。
“爹,你怎麼了?”女兒軟軟地靠了過來,清澈的大眼睛看着他,道:“殿下是誰?”
“什麼殿下?”寇屠夫問。
“你剛剛喊的啊。”
“剛剛?”寇屠夫回想了下,腦海裡對於剛纔的夢已經徹底想不起來了。
等到中午吃飯時,女兒把這事放在餐桌上說了出來,寇爺爺寇奶奶是見怪不怪,不過寇屠夫卻見妻子欲言又止。
吃過飯,他問妻子道:“怎麼了,我難道經常說奇怪的夢話?”
寇妻是個溫順的女人,從來不會搬弄半點是非。有很多事基本上都放在心裡,不會去計較。
現在聽丈夫問,她猶豫了一下,道:“你在夢裡經常會喊‘殿下’,我不知道這個人是誰,但和你成親以來,每次你有高興的事時,做夢都會叫上一兩句。”
一開始她還奇怪是哪個人,但現在已經見怪不怪了。她只是沒想到,丈夫竟然半點都不知道這事。
見到丈夫滿眼的迷茫,她道:“要不,我們哪天去護國寺問問?”
寇屠夫同意了,他對這個不是很排斥。
傅杳那日見到閔毓的新軀體之後,心裡也有些想看看老常頭會怎麼選。畢竟一個有關兒子的前途,一個有關兒子的性命。這種最暴露人性的選擇,讓她無比的着迷。
因此她成了常家麪攤的常客。
不過老常頭似乎不待見她,每次她來,都不給她什麼好臉。甚至還讓兒子離得她遠遠的,稍微靠近她一點,就叫兒子回去。
這種防備,傅杳知道源頭在哪,不過她半點也不在意,仍舊每天來報道。
次數多了,她漸漸也能聽到一些家長裡短。
比如今天老常頭就問隔壁肉攤的屠夫,“聽說你昨天去護國寺了?你那個病好點了沒。”
“什麼病,你纔有病。”寇屠夫暴躁道,“只是做夢而已,夢醒了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老寇,你這夢做了好多年了吧。”有認識的熟客也調侃道,“你以前不老說自己是大將軍嘛,現在怎麼還在殺豬啊。”
寇屠夫將殺豬刀一插,道:“今天肉不給你留了。”
“別啊,哥哥我說錯話了成不。我今天領工錢,還想買點肉回家給婆娘孩子開開葷呢。”那熟客忙求饒道。
傅杳從這些對話中擡頭,看向了正哼哼的屠夫。
要不說‘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呢。宮裡那道執念快潰散了,這裡姓寇的自己先冒頭了。
寇屠夫將攤位上的肉賣完了,和老常頭打了聲招呼,順便又調侃了常家兒子幾句,和往常一樣回了家。
到家後,他回房先點了檀香,這是聽護國寺的和尚說的,說點了這個就不做夢。
不過很顯然,那和尚說的並沒什麼卵用。
他依舊做夢了。
不過這回夢裡,旁邊跟着一個黑衣女人。
“你是誰?”他問。
女人卻反問他:“你又是誰?”
“我?”他愣了一下,仔細回想道,然後堅定道:“我叫寇鎮北。”
這是殿下給他取的名字,說希望他將來能鎮住西北這羣宵小,守護大魏黎明百姓。
不過殿下現在在哪?
在無心去管這女人是誰,寇鎮北朝着營地跑去。
一到營地,那就見到營地中間,一身褐衣的殿下正同旁邊的將領們談着什麼。他湊了過去,眼裡突然有些溼。
“害怕了?”殿下側過臉,在他頭上揉了揉,溫聲道:“別怕,過了明天,我們就能回長安了。”
寇鎮北點頭,道:“那到時候我還能跟着殿下您學兵法嗎?”
“當然可以。”
“我一定會保護好殿下您的!”
下一瞬,場景一變,濃濃的大火將周圍山林燒得濃煙滾滾,本該站在同一陣線的突厥士兵卻自相殘殺起來。
“這叫離間計。”寇鎮北見殿下站在崖邊,手裡拿着一把長弓,“這些突厥人本來就不是一條心,現在是因爲他們有着同一個目的,所以才能擰成一股子繩子。但黨羽之爭,時時刻刻都在,這個時候你只需要燒一把火,他們就能自己亂起來。”
話音落下,一道利箭朝着混戰的人羣中射去。
究竟殺了誰,寇鎮北不太清楚,但是下方的廝殺聲卻變得更加激烈。
而罪魁禍首這時卻將弓箭一收,清風盈袖,對他道:“《三十六計》要好好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