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侯夫人也從傅杳的話中回過神來,她直接略過女兒的質問,否認道:“阿蘅他不是那樣的人。”

見她這樣維護閔蘅,皇后的心也漸漸冷了下去。

“阿蘅不是那樣人,阿毓難道就是了?”她氣極反笑道,“從小到大,你一直偏心阿蘅,阿毓就跟在後面看着,你從來沒有回過頭看過一眼他。現在阿毓人都沒了,你都不會爲他掉一滴眼淚,他真的是你親生的嗎?”

說到後面,皇后連敬語都沒用了。

“你胡說什麼!你不也是偏心阿毓?”侯夫人反指責道,“他是我兒子我也沒虧待他不是嗎?吃穿用度,我可曾少過他半點?他現在的一切都是我給的,現在反而還要責怪我的不是,早知如此,當初還不如不生他。”

皇后聽她這樣說,心已經徹底冷了。一股股寒意止不住地往她心口上竄,讓她渾身發涼。

她將情緒一點點收了起來,人也漸漸回到了皇后的位置,“那這樣已經無話可說了。我乏了,來人,送侯夫人出宮。”

外面掌事姑姑聽得心驚膽戰,一聽到這吩咐,忙過來送客了。

侯夫人也看出了女兒的不悅,她想到女兒平時確實更偏愛閔毓一些,這會兒會生氣也情有可原。

但阿蘅也是他弟弟,時間久了,等她氣消了,一切都還會回到以前那樣。

抱着這樣的想法,她也沒覺得事態有多嚴重,“那好吧,娘娘你就先好好休息,下次我再來瞧你。”

送走侯夫人離開後,掌事姑姑進來,眉宇間壓不住一絲慌亂,“娘娘,這可怎麼辦?”

換魂這種事情,私下悄悄的倒還沒什麼,現在鬧得京城人盡皆知,陛下會怎麼想?

巫蠱之術本來在宮中就十分忌諱,而能做這件事的傅觀主現在還和皇后娘娘走得十分近,侯夫人這是在把娘娘往死路上送啊。

皇后揉了揉眉心,道:“你現在去太醫院讓太醫來給我診脈,就算我產後調理不順,人暈了過去。等晚上陛下過來,我會交出管理後宮的權利,讓其他嬪妃來管。這翊坤宮,從此封宮,你心裡有個準備。”

現在永安侯府在風口浪尖之上,她只能是後退一步,保全自身。

掌事姑姑現在也想不出更好的辦法。聖人對皇后還是有些情意的,但是帝王的情意又能持續多久?也不怪娘娘如履薄冰。

“您心裡既然有數,那奴婢現在就去準備。”

皇后揮揮手,起身去了隔壁。

隔壁傅杳在逗弄着醒了的五殿下,皇后見到她,情緒很是複雜。但她知道,這些都是弟弟的選擇。

“觀主,”她在傅杳身邊坐了下來,“你方纔說,阿毓已經轉世投胎了,我能問一下他去哪了嗎?他到底是我弟弟,這些年又受了那麼多委屈,他就這樣離開了,我這心裡難受的很。”

傅杳又摸了把小孩柔嫩的臉頰,道:“放心吧,你遲早會再見到他的。當然,前提是你還活着,還坐在皇后這個位置上。”

後宮的女人,生死榮華都掌握在那前朝那個男人的手裡。

永安侯夫人這次得意忘形,卻忘了頭上還掛着一柄劍。其餘的小打小鬧,聖人還會容忍,但是這件事一旦沒處理好,很可能會讓宮內宮外亂起來,聖人會容忍纔怪。

說到這事,皇后眼底閃過一絲歉意,“抱歉,讓你也捲進這件事來了。”

比起他們這些普通人,擁有這種神術的傅杳纔是最令陛下忌憚的。一國之君對於威脅到他性命的人,手段可不會太過懷柔。

傅杳倒是無所謂,“就算沒這件事,你以爲他就會對我徹底放得下心?”

在她選擇進宮開始,她就已經預料到了這點。

說不定現在有關於青松觀所有的事已經被暗衛蒐集好,送到了御書房的桌案上。

但這又如何?

“他又不能把我怎麼樣,”傅杳道,“說不定將來他還會求到我的頭上。相對於我來說,你還是擔心你自己比較好。”被皇帝猜忌的女人,就算是皇后也一樣過得艱難,“更何況,你還有個孩子。”

皇后苦笑,當初選擇這條路的時候她就已經做好了所有的準備。只是她萬萬沒想到,最後讓她栽跟頭的是自家的孃家人。

聖人沒有等到晚上,在知道皇后暈倒後,他中午就來了翊坤宮。此時,傅杳已經走了。

皇后躺在牀上,氣色不是很好。在同聖人聊了幾句之後,她就以身體不舒服爲由,提出交出鳳令的事。

聖人看着她看了半晌,才道:“在皇后心裡,我就這麼不值得你信任?”

皇后當即要起牀賠禮,聖人卻是制止了她,“不必,我就如你的願,讓你好好休養。”

說完,他起身離開了翊坤宮。

接着,皇帝口諭傳出:皇后身體有恙,無旨不得隨意進入翊坤宮;在皇后養病期間,鳳令由貴妃執掌,賢妃淑妃幫着貴妃協理後宮事務。

這口諭一出,表面是讓皇后養病,實際就是在禁皇后的足。

就在後宮震驚之時,陛下在前朝又頒佈了一道聖旨。以永安侯爺失職爲由,罰了永安侯三年的俸祿,同時還以永安侯府不敬之罪,剝奪了永安侯世子的名位。

這也就是說,永安侯府到這一代,以後就再無爵位了。

這突入起來的聖旨再加上後宮皇后的處境,京城之中一時噤若寒蟬。

別看這明面上的理由這麼多,但實際上都是無關痛癢的東西。可陛下卻如此暴怒,連皇后半分顏面都不給,那就說明永安侯府做了什麼不讓陛下不悅的事。

而最近永安侯府的動靜,只有一個……

可話說回來,換魂這種事也確實是大忌諱,永安侯府這麼張揚,也怪不得陛下會大怒。

本來因兒子剛失而復得而高興的侯夫人在接到聖旨後,結結實實地捱了永安侯一巴掌。

“你這樣愚婦!”永安侯氣得目眥欲裂,“我永安侯府的百年基業就這樣被你毀了!”

侯夫人被打懵了,腦海裡還在想着聖旨的事,“陛下怎麼突然會下這樣的聖旨?這不應該啊,我要去求陛下收回成命。”

“你給我閉嘴!你以爲你是誰,敢讓皇上收回成命?”永安侯氣得又踹了她一腳,“來人,把她送去祠堂,本侯今天要寫休書!”

閔蘅一聽,忙勸道:“爹使不得!”

一見到他,侯爺就更來火,“你以爲你是什麼好東西?”他正要去打兒子,那邊丫鬟又在喊“夫人暈過去了”,一時間大廳亂成一片。

就這樣鬧哄哄地過了一晚上,最後永安侯沒有休妻,但是搬離了正院。

次日是侯夫人原本準備好的春宴。這天,之前答應要來的人一個都沒到。看着冷冷清清的侯府,侯夫人感覺一口氣堵在胸口,讓她看什麼都不順眼。

而與此同時,宮中皇后被禁足的消息傳了出來,原本樂意捧着永安侯夫人的人此時離她離得更遠了。

幾乎是一夜之間,永安侯府就成了勳貴圈子裡的瘟神。無人敢惹,但也沒人願意搭理。

在幾次腆着臉去參加別的夫人舉辦的宴會,結果被人晾在一邊坐了好幾回冷板凳之後,侯夫人終於不再出門,成日都在府裡打砸摔,怨天尤人。

閔蘅一開始還會勸着,但是次數一多,他也不耐煩起來。

他的世子之位已經被她折騰的沒有了,宮裡娘娘也莫名其妙失了寵,他想再當回世子難如登天。

什麼好處都沒有了,他也懶得再裝什麼孝子賢孫。

“你這一摔就是幾百兩銀子,爹俸祿已經沒了,再這樣下去,你是想當我們侯府舉債過日子嗎?”閔蘅阻止道。

侯夫人心氣正不順,一聽到他這樣說,不由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道:“你說什麼?”

“你還沒發瘋發夠?如果不是你把我回來的事鬧得人盡皆知,陛下也不可能會拿走我的世子之位。一個侯爵只傳了兩代,現在整個京城都在看我們的笑話,你不想着怎麼挽回這些損失,卻還要使這些小性子,你對得起我嗎?”閔蘅一邊說一邊讓丫頭把屋子裡的金玉瓷器通通都收起來,“娘喜歡摔,就換便宜的給她隨便摔。至於這些,通通送到我房裡去。”

丫鬟一臉猶豫,閔蘅卻兇狠地瞪着她道:“怎麼,我都使喚不動你了?就算我沒了世子之位,以後這家也還是我當家做主。”

丫頭忙唯唯諾諾應了,侯夫人沒想到他竟然這麼大膽,氣得眼睛一翻,又暈了過去。

等她醒來時,她房間裡的東西已經被搬得差不多了。

看着架子上的東西,外面又傳來丫頭的竊竊私語聲:“……原來的毓小侯爺可比這個好多了。這個一回來還沒幾天,府裡就變故不斷。毓小侯爺什麼時候對夫人這麼兇狠過,從來都是恭恭敬敬的。”

“夫人也太糊塗了,什麼人對她她都不知道。小的時候,世子就變着法得從她這裡要了好多東西過去,現在倒好,招呼都不打,還逼着黃媽媽要庫房的鑰匙。”

那個混賬東西!

侯夫人聽到,就要起身,但很快她卻發現自己半邊身子動彈不得。

此時窗外的丫頭們還在說着閒話,“現在夫人已經中風了,就算是想管也管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