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節哀。”定國公世子看着女婿嘆氣道,他的懷裡抱着外孫女,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又繼續道:“以後這孩子就放到我身邊來養,你要娶續絃都隨你,我只要這個孩子。”
祁霜白慘然一笑,“霜白與五娘兩情相悅,她如今去了,我本該一同奔赴黃泉的。而今爲了孩子,我必須得活着,但霜白對五孃的忠貞絕不會變。岳父,續絃的事休要再提。五娘知道了,她肯定會不高興的。”
沒有哪個岳父會希望自己的女婿另娶。祁霜白這樣說,又更得世子的心。
在他們看不到的地方,傅五娘裙子上全是血。她就站在祁霜白的面前,眼珠子盯着他,看着他在悲痛之下的竊喜,看着他眼睛暗藏的輕蔑。
“我不甘心。”傅五恨意滔天,她不甘心自己就淪爲這麼個下場。
既然如此,她背叛姐姐,費勁心機搶來的這些又是爲了什麼。
“我不甘心!”她周身的怨氣飛快地凝聚成型,相對於三娘當初的失敗,她如今卻要順利的多。
傅杳看着定國公府上空漸漸聚集的烏雲,手指一彈,那烏雲很快散了去。
狗咬狗才有戲看,這兩個人就該一直鬥下去纔對。
傅五的喪事過後,祁霜白的商隊帶來的東西也開始出售。
這一回,他們不僅帶來了西北的皮貨等特產,甚至還帶回來了一羣馬。
草原王的馬可是稀罕東西,不然匈奴的騎兵也不會讓人這麼忌憚。
祁霜白帶來的馬早就引起了朝廷的注意,特別是軍營那邊更是十分重視。見定國公府的喪事完了,朝廷由兵部那邊出面,一口氣把祁霜白的馬全都要了去,這件事讓定國公府大大爭了顏面。
世子見狀,對祁霜白的態度更加和氣,儼然有把他當自己半個兒子看待的跡象。
祁霜白則藉着販馬爲國辦事的由頭,繼續帶着商隊往來中原與草原之間,同時他對妻子的忠貞之心也開始爲大家所嘆,連帶着不少人對他印象漸漸有些改觀。
當然這改觀是因爲他的忠貞,還是因爲他開始爲朝廷重視,那就不得而知了。
在定國公府出事的同時,餘家這邊也不是很太平,特別是餘家後宅暗流洶涌。磕着絆着都是小事,上眼藥吹耳邊風也不算什麼,嚴重的則是已經有庶女中毒,差點一命嗚呼,而偏偏所有的證據都指向餘淑雅。
餘淑雅平日裡最看不起的就是這些小娘養的東西,眼下還被她們陷害,自然怒不可遏,發了好大一通脾氣,嘴不帶髒的將所有人都給嘲諷了個遍。
本來只是姐妹之間的明爭暗鬥,因爲這,把餘家後宅的妾室們也都牽連了進來。
能活到現在的妾室哪個沒些手段,餘淑雅又和餘夫人離了心,於是暗中不少人都開始蠢蠢欲動。
就在餘淑雅成親的前一夜,她像往常一樣去給老夫人請安,完後走在回房的路上,卻不知怎麼,腳下一滑,整個人摔出了欄杆跌入了旁邊的池子裡。
餘府的花池並不深,最多就到人的肩膀深。
翠翹被這突然起來的動靜嚇了一跳,她忙一邊喊救人一邊去拉姑娘起來,但她卻發現姑娘像是被什麼東西拽住一般,一直在往水裡沉。
“救命……”餘淑雅努力朝着翠翹伸手,翠翹夠不住只好跳了下去。可也就在這時,她見到姑娘猛然被拖進了水裡,夜色中她已經無法見到姑娘的蹤跡。
“七姑娘!”翠翹忙在水裡找人,可在黑夜中她又如何能找到。
偏偏周圍不知道怎麼回事,她的呼救聲遲遲沒把人喊來。
“翠翹,我在這!”翠翹突然聽到姑娘的聲音。
她忙朝着聲音那邊游去,卻不小心撞到了一個人。那個人似乎也沒預料到會撞到她,忙換了個方向遊走了。
翠翹心一驚,忙去看姑娘的方向,卻見水裡,姑娘的身體已經軟綿綿地浮在那,而姑娘身邊的旁邊,正有一堆人在將姑娘的魂魄從她體內撕扯出來。
“翠翹救我!”餘淑雅掙扎道,“這些忘恩負義的狗奴才想害死我,你快來幫我把她們轟走。”
翠翹看着旁邊撕扯着姑娘們的“人”,那些基本都是她的熟人。
其中最小的,不過才九歲。當初和她一同進的姑娘的屋子,結果因爲摔壞了姑娘的一個花瓶,被罰在冰天雪地裡跪了一個時辰,當天晚上人就沒了。
“翠翹,你忘了她是怎麼對我們的嗎?你別多管閒事,我們只想報仇而已。”
“放心,這件事連累不到你。剛纔你也撞到了,這湖裡一直潛伏着人,就等她落水摁她在水裡淹死她呢。現在她死了,也怪不到你的頭上。”
“翠翹,你別聽她們的。”餘淑雅這會兒半個魂魄已經被扯出來了,她歇斯底里道:“我如果死了,我娘肯定不會放過你的!你如果救了我,我就讓你去當我的陪嫁丫頭,以後也給你個妾室的名分。”
翠翹看着熟人們,又看了眼姑娘,最後道:“你們把我弄暈吧。”
“翠翹你!”餘淑雅死命瞪着她。
翠翹直面迎視她的目光,語氣平靜道:“我無法眼睜睜看着你去死,所以我選擇閉上眼。”
“翠翹你這個背主的白眼狼!”餘淑雅破口大罵道,眼見着她的魂魄即將離體,她突然想到什麼一般,對着虛空道:“傅觀主救命!”
一聽到“傅觀主”這三個字,衆鬼手一抖,徹底把餘淑雅的魂魄從她的身體裡拽了出來,但同時周圍氣氛也變得緊張了起來。
如果傅觀主要救人,她們這些鬼物還真半點辦法都沒。
“誰在叫我。”下一刻,她們就見水下有人分水拂波而來。
見到來人,餘淑雅大喜,她道:“觀主救我!”她和傅觀主做了交易,她絕不可能就這樣死。
傅杳上下打量了一下她,又上前伸手探了探她身體的呼吸,然後道:“這呼吸都停了,你已經死了。”
“所以才讓你救我啊!”餘淑雅急道。
“可是憑什麼。”傅杳反問她。
“我們不是做過交易嗎?我的一品誥命夫人還沒當,怎麼可能就這樣死。”餘淑雅道,“而且我還是有壽命的不是嘛,我既然有壽命你就該救我纔對。”
傅杳沒否認她的話,“首先,你沒資格要求我救你。其次,按道理來說,你確實還有五十年的壽命可以活。但這凡事都有例外,比如你現在死了就是個例外。”
“你就不能救我嗎?”餘淑雅質問道。
“不能。”傅杳答得非常乾脆,“而且按照之前的交易規則來說,你死後你的魂魄就是我的了。”她說着,將餘淑雅抓在了手裡,然後對其他的鬼物們道,“你們有意見嗎?”
衆鬼齊齊搖頭,“您儘管拿,不必客氣。”
傅杳笑了,“說起來我能提前拿到魂魄,也算多虧了你們。這樣吧,我也送點小禮物給你們。”
她話音落下,水裡開始黑霧瀰漫,無數的怨氣叢四周涌來,鬼物們的身形也漸漸凝實。
“這些怨氣足夠你們在未來的三個月內道行大增,三個月後,水裡的怨氣會徹底散去,你們則會繼續回到現在的樣子。”傅杳道,“這期間,冤有頭債有主,其餘的就看你們自己的了。”
鬼物們沒想到會有這樣好事,當即表態道:“多謝觀主!您放心,我們報完仇就走,絕不給您帶來丁點麻煩。”
傅杳一笑,又看向一邊看呆了的翠翹,道:“你知道你爲什麼能見鬼嗎?”
翠翹呆愣着搖頭。
“大多都是人能見人,鬼才見鬼。你之所以能見到你的熟人們,是因爲你現在其實是個死人。”傅杳道。
“什、什麼?”翠翹有些不太明白。
“你能和正常人一樣,是因爲我施了點小術。接下來你想生還是想死,就看你自己接下來如何選擇了。”傅杳朝着翠翹眨了眨眼,然後隨着水下的暗流消失在黑暗中。
也是這時,岸上有火光和腳步聲傳來,翠翹忙讓旁邊的鬼物掐一下自己的脖子,接着鬼物們很講義氣地把順手把她給弄暈了。
翠翹醒來是被冷水潑醒的。
她睜開眼睛時,周圍不知爲何,竟然只有夫人和她的心腹丫頭們。
夫人大概是已經哭過了,眼圈還是紅的。
見翠翹睜開了眼睛,餘夫人惡狠狠看着翠翹道:“說,究竟是怎麼回事,爲什麼淑雅好端端的就……”後面的話,她已經說不下去了。
“夫人,”翠翹忙道,“有人故意要害姑娘!姑娘落水後被人一直按在水裡,奴婢去救姑娘,結果被人掐住了脖子。”她說着,還擡下巴展示她脖子上的青紫痕跡,“您一定要給姑娘報仇啊,那些人就是看不得姑娘好,不然好端端的人又怎麼會突然跌進湖裡。”
話說出口,翠翹發現自己也變了,也變得唯恐天下不亂了。
就在此刻,外面有人悄悄走了進來,在餘夫人身邊拿了方手帕出來展開道:“夫人,這是花池走廊的縫隙裡擦出來的油漬。”
見到手帕上的油花,餘夫人眼裡滿是恨意。
“那些賤婢!”她一拍桌子,壓抑着怒火道,“我要讓她們知道,只有我願意給的她們才能拿。我不願意給的,她們就是用盡手段也休想得到。鶯歌,對外去說七姑娘已經救回來了,只是受了驚嚇,不宜見人。翠翹,你幫淑雅收斂妝容,換上嫁衣,明天我要讓我女兒風風光光地出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