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易會現場。
同所有人張目注視着中城區滑稽一戰的舉動截然不同。
208號包廂內,花巊只望了一眼那大戰其中一方的徐小受,便是震撼着收回了目光。
“徐師伯……”
毫無疑問。
那個自稱師父是桑七葉、師祖是龍熔之的年輕人,正是她要找的徐師伯!
花巊此刻甚至來不及驚歎徐師伯其實真實年紀,果真如同他的朋友周天參一般大小。
真正令她詫異的是……
如若中城區大戰一方,確證了是她的徐師伯無誤。
那麼隔壁209號包廂內的那位,那位周天參十分肯定、篤定、確定就是徐師伯的徐少,又是誰?
亦或者是,二者同爲一人。
但是在不知何時間,很是十分厲害的徐師伯,用了某種通天手段,早早逃……不,遁出了交易會現場,去到了別處搞事?
這個可能性畢竟太小。
花巊決定確證一下。
此刻交易會現場十分混亂。
如若不是有一幫白衣、紅衣出現,如牧羊人般圈住了衆人。
失去了結界封鎖,此方人等,早已逃之夭夭。
花巊別開身周諸,在東菱、師提、周天參等疑惑目光的注視下,自顧自推門走出了包廂,就要扣入隔壁的209號包廂之內,確證一二。
然而這時,恰逢花巊擡手想要敲門。
209號包廂的房門嘎吱一聲,被推了出來。
在莫沫的授意下,包廂內走出來了三人,同樣很是崇敬、震撼的望向了中城區的方向。
似乎……
這就單純的只是在包廂內大家看不大清楚,要出來多瞅上兩眼似的。
而這三人之中。
除卻木子汐、蕭晚風,便是一直在念經的徐小雞。
此刻徐小雞其實兩股戰戰,但鼓起勇氣在往外走。
他的模仿一直都是沒有問題的,只是缺乏了一點自信。
但真正推門而出的時候,又不得不強打起精神,依照莫沫所言,將自己身形暴露在諸多紅衣、白衣的視線當中。
然後擡眸。
徐小雞用一種三分驚訝、三分不屑、四分漫不經心的眼神,眺望那一個和饒妖妖一同越飛越高的徐大魔王。
“嘖嘖……”
入戲之後,一切狀態良好,徐小雞他甚至開始微微搖頭。
雖不曾言語,但一副“聖像不過如此,我上我也行”的表情。
另一面。
剛到包廂門口的花巊直接呆滯了。
直至頓了好久好久,她才驚疑着開口,“徐師……少,你真在這裡?”
徐少還在?
而徐師伯,也同時在和饒劍仙大戰?
那麼。
這不就意味着,這是兩個人?
花巊豁然反應過來,美目瞪得滾圓,俏臉都被氣得開始發抖。
該死的周天參!
你認不得人,你早說啊,我不怪你。
但你瞎……亂指,甚至指鹿爲馬,你這不是在拿生命開玩笑嗎?
你還要不要命了?
這一刻,花巊甚至想直接回頭,將周天參扔大浴缸裡給煉了!
但她依舊忍不住驚疑,想要開口再確證一番,可一時間不曉得從何問起,於是欲言又止。
徐小雞遲疑了。
他甫一出現,十分謹慎。
自然能瞧得出來面前這個姑娘,是奔着自己來的。
也就是說,對方認識徐大魔王。
但關鍵是,自己不認識這姑娘啊!
她一過來,撞見自己和木子汐一同出來,甚至還作出這般驚異無比、怒不可遏的表情……
該不會,這是徐大魔王在元府外,留下的風流債?
以前徐大魔王掩飾得很好,沒有讓木子汐和這姑娘撞上,現在換成自己來,一不小心暴露了。
按着最正常的方式聯想至此,當下,徐小雞連死的心都有了。
他立馬回頭,就要漠視這一切。
可花巊拉住了他,顫顫巍巍問道:“徐少,你、你真的不……”
花巊說着及時剎住了口。
此地人多眼雜,徐師伯的身份,確實不能暴露。
而這話落在徐小雞耳中,那簡直就像是在確證他內心想法一般。
這會被盯上,徐小雞沒法反抗,無奈回頭。
他斟酌着詞彙,想着如若這時候是徐大魔王真人,會是怎樣回答。
一般人,都到這時候了,應該都是要明確一下真實心意的了吧?
於是遲疑片刻,徐小雞截然出聲,聲音中滿是冷漠:“抱歉,我真的不喜歡你。”
言罷。
徐小雞將花巊手打掉,轉身步入了包廂內部,順帶着將門一甩,啪一下關上。
花巊:???
小姑娘當場就給懵了,頭腦一片空白的那種。
一側交易會的破敗現場之中。
一邊注視中城區大戰,一邊在暗地裡偷偷用靈念關注着這一幕的其他勢力代表人,見狀通通露出一副原來如此的模樣。
原來,先前209號包廂送寶,竟是還有這般深意……
難怪……
難怪了!
半空,最爲醒目之所。
已然從鬼獸烏夏的黑暗鎖鏈中脫身的守夜等人,此時接手了饒妖妖的任務,負責盯守烏夏的去留。
可這時候,守夜的注意力已然不在束手就擒的烏夏之上了。
他整個人,也陷入了恍惚狀態之中。
因爲徐少!
這個人,從出來至進去,就往中城區大戰方向眺望了一眼。
他甚至像是一個王城真正的陌生來客一般,在視線越過他守夜的時候,連半分波動都無。
守夜陷入了迷惘。
但此時他唯一能篤定的,僅此一條:
“他不是徐小受!”
因爲如若按照此前推斷,天上第一樓是徐小受帶出來的話,這個徐少,不可能做到在見着他守夜後,還如此平靜。
自打徐少出包廂,守夜的靈念,就死死在鎖着。
他知道即便徐小受再聰明,人體的機能反應,也無法做到完全杜絕。
必然,真的徐小受在見到這次還是他守夜帶隊,哪怕再想忍住不看,往日種種美好回憶,也得逼得他的身體,做出一些應激反應。
比如想看,又不敢看。
但守夜篤定,腳下這個徐少沒有。
他甚至連身子一繃、肌肉一緊,頭一咔咔想回望的小細節都無。
一個都無!
退一萬步講。
即使這徐少其實是在包廂內,目睹了他守夜前些時候進場,這會兒做好了心理準備後,能剋制下人體的應激反應。
守夜也知道,真的徐小受,其實不敢在明知道他守夜想帶他走的情況下,還敢在此刻選擇拋頭露面。
所以……
“他真不是!”
守夜望向了中城區的方向。
其實此刻那中城區已經出現了一個真的徐小受,無論是能力、言語、舉止,都一模一樣。
守夜哪能不知真正的徐小受一出,其實便意味着他的判斷已然全錯。
但他不敢篤定。
萬一呢?
徐小受畢竟加入了聖奴,聖奴有說書人。
說書人在太虛時候,便掌握了半聖的身外化身。
萬一,這二者其中的某一個,是徐小受的身外化身呢?
其實這般想法,若說與他人聽,定然天下人都要笑話他守夜陷入了魔怔。
先天掌握身外化身,開什麼天大玩笑!
但守夜不這麼認爲。
這個世界上,還有其他先天能力壓太虛麼?
還有其他先天,能做到秒開聖像,甚至沒有延遲,就將聖像之力,拔到巔峰麼?
依守夜想法。
這個世界上,再是如何荒誕的事情,放在徐小受身上,至少概率都得五五開。
沒有萬一。
有的永遠都是……一半一半。
“查他!”
守夜目中寒芒一閃。
不信歸不信。
但他被徐小受坑過很多次了,萬一這一次,自己所以爲的不信,其實也是徐小受在暗中的第三、第五層,偷偷做了手腳呢?
雖然說……
守夜望着中城區,知曉那一個正在和饒劍仙“飛天大戰”的年輕人,顯然根本沒有精力能左右到遠在十數裡開外的交易會現場。
但是。
別人或許不行。
但那傢伙不一定的……
他叫徐小受。
幹啥,啥都能勉強做到五五開的徐小受。
哪怕……
先天對戰太虛!
“蘭靈。”
守夜在半空望向另一面,輕聲喚道。
此時蘭靈顯然也注意到了腳下209號包廂的細微動靜,她顯然也明白一切,也震撼其中。
但最後,做出了和守夜同樣的選擇。
並且,蘭靈更爲理智。
“守夜,不用急。”
“209號包廂畢竟半聖世家,如若他真沒問題,那後續的麻煩就大了。”
“如若他有,按照順序來調查,定然跑不掉。”
“而如若他敢跑……”
“必然有妖,正中下懷!”
蘭靈微笑,拍拍守夜肩膀,示意不用急迫。
守夜其實在心底恨不得直接撲身往下,將209號包廂撕碎,徹徹底底問個明白。
但他知道,蘭靈的話,纔是正解。
“老夫明白。”
……
另一邊。
交易會所處小酒閣之外,不遠處的茶肆之內。
其實當徐小受戰太虛,當龍融界的力量乍現,當那一輪白炎烈陽降世之時。
魚知溫,便已經知道是誰登場了。
而當她察覺到一切真相的時候,不知爲何,內心裡涌現出了一種莫名的衝動。
這股衝動,驅使着她想要往前邁一步。
或許不止是一步。
其實更多的,魚知溫知道自己突然很想要直接降臨中城區的大戰現場,這種感覺,很迫切。
見一面!
很奇怪的感覺。
就只是見一面,不是擔憂,也不想說話,更沒有其他雜七雜八的原因,或者說,根本就沒有原因。
見見就好。
一面足矣。
因爲當那一抹白炎之色點亮整個夜空之時。
魚知溫一雙星瞳之中,莫名就會失去眼前的一切顏色。
腦海中隨之而出的畫面,也僅剩下在白窟名劍焱蟒出世,岩漿沖天,世界末日一般的景色之下,她險死還生。
最後一睜眼。
其實已然站到了那一個末日世界下最耀眼的金色之中,那一尊金色巨人的雙掌之上。
觸手可及的金色,揮之不去的餘溫。
然而。
衝動是魔鬼。
知曉自身立場的魚知溫,終究是理智戰勝了衝動。
她紋絲不動,腳步都沒擡起來一下。
甚至除了那一時的心亂,不曾在面上表現過任何情感波動。
這種自制。
直至饒妖妖離去,前往支援中城區。
直至守夜、蘭靈等白衣、紅衣領袖離開茶肆,前往交易會現場支援。
直至褚立生放下燒茶的爐子,也去程跡身旁守護着,現場只剩下她和司徒庸人兩個青年輩之時。
魚知溫終於忍不住浮空,高高的、默默的開啓了珠璣星瞳,窺見了那仿若將世界隔成涇渭分明兩半的莫大龍融界之內,那一道青年身影。
“徐小受……”
真正確證了是那個人後,饒是魚知溫沉穩心性,面紗之下,脣角亦是不由得微微一掀,星瞳熠熠,仿若都有了神采。
僅一瞬。
她意識到旁側還有人,便關了星瞳,俏臉也恢復了常態。
“師妹,認識這人?”
旁側的司徒庸人卻突然發話。
這敏銳的洞察力,甚至教得魚知溫當即心跳都漏了一拍。
“不認識……”
魚知溫狀若下意識的否定着,旋即漠聲補充了一句,“算認識吧,在白窟小世界中,有過幾面之緣。”
“噢。”
司徒庸人定定一聲,不作問話。
可魚知溫所不知曉的是,她自覺的隱藏得很好,其實這一切,都落在司徒庸人的眼中。
正如你站在橋上看風景,看風景的人在樓上看你。
龍融界裝飾了你的眸子,你破壞了某人的夢。
在聖神殿堂,在道部,甚至在諸多聖子面前,司徒庸人也是明目張膽、大肆追求過魚知溫的。
他的目標之明確,意志之堅定,甚至惹得其他人,只能退避三舍。
而其二人。
一個道部天榜第一,一個道部天榜第二。
一個道穹蒼的關門弟子,一個道璇璣的親傳愛徒。
天作之合。
不外如是。
至少,司徒庸人這般認爲。
他的出身、修爲、天機術,涵養、談吐乃至性格,無一不是上佳、上上佳,無人能出其右的那種。
甚至,師尊道穹蒼都曾經笑談過他司徒庸人和魚知溫二人:“真乃良配!”
彼時魚知溫連連擺手搖頭。
司徒庸人卻含笑當真。
然而即便是在道部研習天機術,司徒庸人見過魚知溫開啓珠璣星瞳的次數,甚至只有僅僅三次。
這三次,司徒庸人記憶猶新。
在他的印象裡,這一雙星瞳,便是世間最爲美妙的瑰寶,是無與倫比的美麗。
司徒庸人甚至不知曉,除了研習最爲玄奧的天機術外。
能惹得魚知溫如孔雀開屏一般,曇花一現那一雙驚豔絕倫珠璣星瞳的,還有什麼其他的事情?
而當下。
有了!
不是事情。
而是一個人!
魚知溫以爲她藏得很好,可司徒庸人無時不刻都在關注着他的師妹,又哪能沒有察覺?
她突然的浮空,一閃而逝的開眼,面紗之下的那微不可察的微笑……
僅僅只是爲了看那人一眼。
一個男人!
天方夜譚,不是嗎?
司徒庸人突然妒火中燒,但他全部情緒內斂,面上如春風和煦,無有波動。
這夢幻一樣的事情,終歸還是出現了……
這一刻。
司徒庸人甚至不知道該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
時刻盯着肉的狼,不會恍惚到連肉被蚊子咬了一口都不知道。
而時刻關注着自己師妹的司徒庸人,更加不可能會誤會魚知溫這麼一個微小的細節,其實是在窺探其他的事情。
只是讓司徒庸人不解的是……
這人什麼時候冒出來的?
他和魚知溫,白窟相見,中間發生過了什麼?
白窟存在的時間也很短啊,他們是怎麼發展得這麼快的?
還有,最最重要的!
司徒庸人咬肌條地一顫,目珠震晃,心聲如山洪海嘯般在狂呼吶喊。
“徐小受,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