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跑哇,宴生盟主被腰斬了!”
時境裂縫,戰場突起喧譁,所有人望着虛空中那抹慘不忍睹的血色,都慌了。
一招!
就一招!
宴生盟主飛撲出去,甚至還沒有所作爲。
裂縫外那虛幻的紫色瞳珠,閃出了一道妖異紫芒,天盟盟主,當場被腰斬。
“怎麼可能?”
“那可是盟主,北域第一半聖!”
“他、他連反應,都反應不過來?那紫色巨眼怪,到底是個什麼東西……啊——”
事實證明,飯可以亂吃,話真不能亂講。
就因爲多嘴了幾句那個所謂的“紫色巨眼怪”,倉惶逃竄的路上,好些個煉靈師炸軀而亡。
其中不乏太虛!
太虛都隔空被秒,這更讓人惶恐了。
得是什麼級別的存在,連議論,都議論不得?
“大陣!”
守在戍邊大帳旁的太虛姜吶衣,同樣嚇得臉色發白,情緒爲倉皇躲躥之人所牽動。
但畢竟是見過不少大場面之人。
半聖被秒,有太多前車之鑑了。
慌亂中,姜吶衣第一時間找回了冷靜,立馬想到了保命的大陣:
“都別跑了,跑不掉的,速速開啓大陣!”
“這少說也是個半步聖帝的怪……存在,再跑,能跑得過瞬殺半聖的速度麼?”
時境裂縫戰場,半聖平日不多出手,太虛纔是主戰之力,是能夠說得上話的。
此言一出,頓時讓無數人冷靜回來,想起了那來自道殿主之手的聖級天機陣,頓如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絕境之陣!”
“道殿主上位後,花費足足二十年時間,不間斷完善,名爲聖品,實乃超聖品天機陣,可將一切怪物拒之時境裂縫外,獲得喘息之機。”
“大陣以汲取時境裂縫戰場各般異次元裂縫之力而構築,又可吞食怪物生死之力而維持運轉,集天時、地利、怪和於一體,以力養力,生生不息——絕境之陣,必能擋住它們!”
衆多北域鐵血戰士,又找回了與戰的勇氣。
當北域七星之一,黑樓半聖高戰露面,代行主持局面時,所有人更重新找回了主心骨,各皆落位。
絕境之陣,可御聖帝!
這是理論上的,雖然實際上從未被證實過,此時所有人亦願意去選擇相信。
此陣自構築而成後,只開啓過三次,次次退敵功成。
迄今,已有足足八年,不曾啓動過了。
這般底牌,用來對付眼下這三頭不明來歷的怪物,最是管用。
“絕境之陣,啓!”
以黑樓半聖爲陣眼,以其餘諸聖、太虛爲輔助陣位,在各自落點完畢後,伴隨一聲高呼。
嗡聲一響,戰場上各般異次元裂縫中,射出天機光芒,交織成網。
很快,巨大的網狀結界往上一拱,化出晶瑩波瀾的水膜,將整個時境裂縫護在其中。
滿滿的安全感!
這就是神鬼莫測道穹蒼!
此時此刻,被護在道殿主襁褓中的衆多煉靈師,又懷念起了當年……半年多前那個時代。
“可惜,道殿主不再了。”
“話說,以往我等結陣之後,可以向聖神殿堂求援,道殿主第一時間火速支援。”
“現在結陣之後,我等還能做什麼呢,等死?”
這話讓人沉默。
畢竟聖神殿堂已是過去式。
道璇璣上位後,敗盡了桂折聖山萬千年氣運,此後繼任殿主的,或死或亡,蒼生大帝都不例外。
而今十人議事團,也只剩個比上不足,比下有餘的元素神使仲元子,在主持殘局。
聖神殿堂,名存實亡也!
“向聖奴,求援嗎?”有人艱難道出此聲。
這太讓人難受了,堂堂北域天盟,淪落到要去跟一個黑暗勢力求助。
可連宴生盟主都被一擊腰斬。
除了受爺等恐怖戰力,或可抵禦眼前這三大至高半聖怪物外。
思來想去,時境裂縫戰場之人,再找不到更好的退敵人選。
“速去向受爺、八尊諳等求援!”
主持戰局的黑樓半聖高戰,於半空中大聲喊話。
他長得虎背熊腰,面生橫肉,手裡託着一方玄奇黑塔,論防禦力,足以和聖宮聖守一脈的衛安相媲美。
於宴生盟主殘魂逃匿喘息之際,此間戰場,只有他高戰一人能扛起大旗,稍稍支撐片刻了。
“黑樓半聖威武!”底下人被鼓舞到了。
黑樓半聖擅防禦,他來主持絕境之陣,哪怕這三大怪物能發出聖帝級別的攻擊。
至少,也能擋住三天時間!
……
“嗯?這是……”
戍邊大帳旁,姜吶衣縮成一小團,努力縮減自己的存在感,主要以摸魚保命爲主。
可突兀他餘光一瞥,瞅見旁側從空間裂縫中遁射而出一道殘魂血光,登時瞳孔放大。
“宴生盟主!”
姜吶衣低呼着,趕忙掏出丹藥,想要餵給宴生盟主,保住他的小命。
天盟盟主宴生,傷勢過重。
餘力連救魂丹藥力都沒法消化,根本不敢吞藥,只拖着半縷殘魂,艱難出聲:
“退……”
姜吶衣聽得愣住:“退什麼?”
他還想將丹藥餵給宴生盟主,保其性命,卻給後者打掉了。
“讓……高戰……退……”
宴生盟主聲音中帶着驚恐,仿是經歷過什麼大恐怖。
這是什麼意思?
他給那紫眼怪物打傻了?
黑樓半聖高戰此時若退,誰上去主持大局,難不成讓我太虛姜吶衣去?
“盟主,萬萬不可退啊……”
“我說!退!”
“不可……”
“廢物!”
姜吶衣給這劈頭蓋臉一句罵懵了,氣不打一處來,好端端的我還想救你,罵我作甚,又讓高戰退下作甚?
高戰一退,時境裂縫還守不守了?
這些怪物,若是通通放進五域,屆時那才叫真正的生靈塗炭——我姜吶衣這不高瞻遠矚哉?
“守不住的……”
盟主宴生殘魂望天,深知被這無名太虛一拖延,爲時已晚。
高戰,許是活不了了。
“盟主放心,黑樓半聖乃七星之一,論防禦不下聖守衛安,配合道殿主的絕境之陣,會有奇效……”
話音未落,高空傳來一聲慘叫。
姜吶衣面色一變,迅速轉首,卻見九天之外,破開碎刃不斷的時空碎流,探來一根槐枝。
那老槐樹的枝條,輕易破開了絕境之陣構築的壁壘,洞穿了黑塔的絕對防禦,從黑樓半聖高戰的天靈蓋,深深刺進了他的軀體。
“啊——”
高戰慘叫着。
伴隨着疼得不受控制,在瘋狂甩晃的腦袋,他臉上血淚飛濺,簡直慘絕人寰。
底下人全看懵了。
絕境之陣,一擊被攻破?
黑樓半聖,防禦形同紙糊?
“不可能……”
姜吶衣緊緊攥住了拳頭,低呼道:“不可能!黑樓半聖可以堅持得住的,他一定可以堅……”
話音未定。
半空中,被槐枝刺體的高戰,身軀迅速鼓起,他的肩膀鼓起、大腿鼓起、肚子也鼓起。
看上去……
就像是……
“要生了?”
姜吶衣瞠目結舌。
啪!
伴隨一聲清脆裂響,高戰鼓成圓球的肚皮裂開,腸子和臟腑崩碎迸濺。
肚子裡,一個個圓頭呆腦的黑色娃娃,手舞足蹈跳出來,張口咿呀亂叫:
“嗷嗷嗷……”
“咿唔、咿唔……”
“咕呱咕、咕呱咕……”
這一個個怪物小娃娃誕出,各皆醜陋不堪入眼,還沒呱呱墜地,接連在半空爆炸。
轟轟轟轟!
高戰身軀,被肆虐半空的不盡聖力炸碎。
宴生盟主在紫色巨眼怪下苟得一命,逃逸出殘魂,那是因爲紫色巨眼的攻擊,和時境裂縫這方位面,還有隔閡,它還沒滲透進來。
老槐樹的枝條無比真實,儼然是從外部真實洞穿而來,所攜帶的力量不止撐爆了高戰的聖軀,連他的靈魂、意識,通通也給炸成了齏粉。
“嗚——”
時境裂縫響徹哀鳴。
所有人同時意識到了什麼,聖隕!
僅僅一擊,黑樓半聖高戰,連跑都跑不了,當場隕落?
“我……”
姜吶衣面上血色全無。
直至此時,他才反應過來,宴生盟主方纔是在說什麼。
退,不是因爲不守。
而是因爲,根本守不住,所以沒有這個無意義犧牲的必要,能保住一聖是一聖。
可因由自己的……對高戰的信心,對道殿主的信心……這也沒錯啊!
高戰,卻死了?
……
“退——”
姜吶衣探出頭。
即便此時腿軟,亦強自摁着大帳,支撐起自己身子,聲嘶力竭喊出了此句:
“盟主有令,全部人,撤出時境裂縫!”
都不需要他說,高戰一聖隕,衆人如鳥獸散。
一個個恨不得插上翅膀,多長兩腿,藉此得以更快的逃出生天。
姜吶衣也跑。
他帶着宴生盟主的殘魂跑。
可就在此時。
“滋——”
有如山崩海嘯勢下的唯一逆行者,一道紫電從遠處時空裂縫中穿刺而出,於耳畔掠過,疾馳向後方。
姜吶衣頭皮一麻,發尖微微硬起。
恍惚一剎,有如永恆,他看到了自己的前半生,在兄長姜布衣的光芒之下,黯淡無光的一生。
“什麼玩意……”
姜吶衣猛一甩頭,回過神來。
逃亡途中,自己這是在想什麼啊?
他邊跑,想着那紫電,感覺不是個正常東西,匆匆忙回頭一瞥。
這一看不要緊。
所有人都在往外跑。
那紫電跟飛蛾撲火似的,居然一頭扎向戰場正中心——所奔馳的目標,赫然便是高戰的聖隕之地。
“回來!”
姜吶衣受任於敗軍之際,奉命於危難之間,時境裂縫戰場所有煉靈師的命,就是他的命。
宴生盟主被腰斬了。
黑樓半聖被生爆了。
這又是哪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傢伙,懷揣着救世的幻想,居然想要去對抗那恐怖的三大不可抗力!
姜吶衣急急忙停下腳步,回頭吶喊:
“兀那廝,速速撤離!”
“盟主令乃是撤退,切莫再生無意義犧牲,給我回來!”
紫電不語。
落位於高戰聖隕之半空時,其身形具現。
戰場衆人倉促間回首,所見卻只有一襲高高揚起的破舊大氅,以及大氅下遮不住魁梧的猙獰鬼背。
帥……
當然是帥的。
但是頂屁用啊,這不是白給嗎?
“誰啊這是?”
“不要命了嗎,連宴生盟主可都被腰斬了……”
低議聲中,衆人並沒有停下逃亡的步伐,獨獨姜吶衣執掌盟主大權,不忍再視見慘狀發生,對着那人背影,高聲喝罵:
“給老子滾回來!”
“井底之蛙,焉知天上皓月?”
“連宴生盟主都被腰斬,當真以爲你是什麼救世大英雄,可挽時境裂縫於水深火熱之中?殊不知是那蚍蜉撼樹、螳臂當車、抱薪救火、以卵擊……”
霍!
那高居半空的大漢再也忍不了了,猛地扭頭,一雙虎目微斂,眸底紫電乍泄。
“聒噪。”
啪的一聲,直接對視上那恐怖電芒的姜吶衣,雙目被無聲雷霆崩碎,眼珠子都炸成了血花。
他身子有如遭了重錘轟擊,胸骨、肋骨斷裂,整個人倒飛而去,直直砸進了數裡地外的小山丘中。
“呃,噗!”
最後一口血和着膽汁吐出,姜吶衣昏厥到底。
意識退離身體的最後一刻,他腦海裡定格的,只有那短髮大漢滿是鬍渣的臉。
那張臉……
他認得,分明就是……
……
“神霄魁首!”
凌空一聲沉喝,時境裂縫,轟有雷霆作響。
紫電激盪,蕩化出磅礴雷海,居然在一瞬之間,淹沒了方圓數萬裡的整個七斷禁時境裂縫的高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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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
逃亡路上,所有煉靈師齊齊被這聲勢遏停腳步,回身後面上盡顯震撼。
雷海,遮蔽天穹。
一尊足有數百丈高的雷霆巨人,於雷海中拔腰而起,左手持盾,右手執錘,踩星踏月,傲視寰宇。
能在時境裂縫這前線戰場中活到現在的,自都不是什麼泛泛之輩,更非初出茅廬未經世面的年輕人。
相反,大多或經歷、或觀禮過當年十尊座的那一戰。
“神霄魁首……”
這巨大的雷電巨人一出,比之當時十尊座之戰上的恐怖雷靈,有過之而無不及。
喚出此等不亞於時境裂縫外三大異象怪物的存在,這身披大氅的魁梧壯漢,身份自是呼之欲出。
“十尊座之首,魁雷漢!”
有人抱頭驚呼,魁雷漢不是銷聲匿跡三十年了麼?
更有甚者,傳聞他幾十年來未竟半聖,或已消沉、已沒落,已淪爲十尊座中墊底之存在,連香姨都比不得。
可如今,在時境裂縫岌岌可危之時,這個男人,站了出來!
“太好了,是魁雷漢,我們有救了!”
衆人面露希冀,擡望眼,遠眺着高空中以一敵三的大漢,只覺這纔是真男人。
可是……
“轟!”
神霄魁首一出,魁雷漢這麼一動。
九天之上,居然緩緩凝聚出了……聖劫!
“聖劫?”
有人認真擦拭着雙目,發覺不是幻視後,下巴幾乎掉地,“真是半聖之劫?”
聖劫一出,代表傳聞不虛,魁雷漢真沒有封聖。
也就是說……
“他,只是太虛?”
這下,所有人都慌了。
在那三大怪物之下,北域第一半聖宴生盟主都被腰斬,區區太虛,能力挽什麼狂瀾啊?
“魁雷漢,廢了……”
所有人仿都預知到了結局。
可踏於雷海之上的魁雷漢,擡望聖劫,卻是將項上鍊子一扯,頓時數道令牌被拋於半空。
“這是……”
有眼尖者,見到了那令上的“禁”字,頓覺毛骨悚然,“這是禁武令?他方纔,還戴着禁武令?”
禁武令項鍊一撤,魁雷漢聲勢,節節攀漲。
僅是佇立於虛空,漫天電蛇遊走,居然令得整個時境裂縫的大地,都在嗡嗡發顫,地上之人,各皆嗡嗡發麻。
他聲勢見漲,聖劫聲勢,更是勃然異變。
“轟!”
九天至高聖劫,層次再行攀升。
不多時,內裡祖源之力凝塑,劫雷滾燙,居然異變成了……
“祖源帝劫!”
不少人上過虛空島,遙遙見過這般封聖帝之劫,自是認了出來。
彼時之姜布衣,今日之魁雷漢。
這是繼五大聖帝世家壟斷上路以來,唯二在五域世人面前出現過的,祖源帝劫。
這魁雷漢,亦有聖帝之資!
聖劫異變,魁雷漢紋絲不動,只待劫雷形成之時,他虎目凝向高空,沉聲再喝:
“以吾之念,敕雷號霆!劫來!”
伸手一抓,大氅飛揚。
雷念之海、至高聖劫、祖源帝劫,通通如得雷神徵召,糅匯化一,被魁雷漢執拿於手,化出一杆撼天雷錘。
手握這般聖劫雷錘,魁雷漢擡眼望向時境裂縫之外的三大祖神,嗤聲低笑:
“幾位,去鬼佛處尋有怨,你們或許能打贏,但今日這時境裂縫,我守……”
“蒼蠅,都飛不進來一隻!”
一頓,罰神刑劫激盪。
待罰者,赫然便是祖神!
魁雷漢聲重如雷,反手持錘,虎目圓睜,揚聲謾笑:
“爾等,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