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來。”
宇靈滴沒讓這傢伙就這麼簡單走掉。
“又怎麼了？”
司徒庸人已經淺淺認輸了一下。
但對面得寸進尺，可是會讓人火大的。
還想叫回來再羞辱一番？他頭又不是自己打爆的，他真有病吧！
“這個給你。”宇靈滴沒有多說，只是彈出了一滴金色水滴。
“這是什麼？”司徒庸人提高警惕，隔空用靈元包裹，不敢親手接觸。
“這是我能抽調出來的次面之門虛影的爲數不多的力量，可以貼身帶着，怕丟可以提前吞下，但不要放在空間戒指之中。”
“爲什麼？”
“那樣，關鍵時刻，它就救不了你小命了。”
宇靈滴擺着手，道完直接往三象拘帝的方向一頭扎去，只留下司徒庸人一個人望着背影怔神，眸色變得無比複雜。
“這傢伙……”
次面之門，需要半聖才能啓用。
宇靈滴才斬道，竟已能抽調出來部分力量了，可爲什麼要分出來給自己用？
他不是看不起自己嗎？
爲什麼要給自己這個，他反而不用？
這東西就算有，也不多吧，還得貼身帶着才行？
司徒庸人撤開了靈元，沒有察覺到危險，一想到在這等局勢中，自己脆得像是紙湖的，碰一下就炸。
他隱約明白了爲何宇靈滴有特意的那一句“怕丟就提前吞下”的提醒。
“呵，刀子嘴，豆……”
司徒庸人搖頭將金色水滴吞下，下意識滴咕了一句。
很快他臉色一僵，表情變得無比怪異，及時剎住了話，沉着一張自認爲確實不凡的帥臉，默不作聲往貳號前輩的屍體飛去。
……
“黃泉的次面之門，只得到了一半的力量？”
另一邊，天人五衰傾力逃竄，卻還爲宇靈滴此前一言而驚。
這大概率意味着，黃泉手上的次面之門，是假的！
宇靈滴什麼境界，能借用次面之門虛影的力量已經很離譜了，竟還能以假亂真，騙過黃泉？
可無關緊要了。
別說黃泉這會兒估摸着已經逃離了虛空島，就算他還在，這些事情，也不是自己該去考慮的。
因爲後方饒妖妖因爲這句話，提着劍場已瘋狂追趕而來！
天人五衰並不擅長跑路。
他的能力要想效益最大化，目前只能在戰場後方，通過直接或間接的影響，去幹擾戰局中的人。
這種遠程法師最怕的，不外乎就是擁有終結能力的古劍修。
而掌握着玄蒼神劍的饒妖妖，即便沒有封聖，天人五衰都不想正面面對，何況對面目前戰力儼然質變。
趁着先行奪得的這點先機，衝至放逐空間的盡頭時，天人五衰已經感應到了這一方放逐世界的邊界。
徐小受的分身，只要解放，也許他會幫忙……
沒有絲毫猶豫，天人五衰秉持着方纔的想法，身上瘋涌而出衰敗霧氣，凝於雙掌之中。
“腐則之手！”
濃稠如液的灰色氣流在掌心中扭曲成了對開的裂牙，而握住裂牙的天人五衰，一雙手插入了虛空之中。
嗤！
天道規則如同實物一般，被他輕易拿出，往雙邊一撕。
嘩啦一聲響，順着斷口，衰敗氣流如同晦水，往四面八方蔓延而去，很快爲放逐世界溶出了一道巨大的豁口。
這口一開，徐小受那消失的分身就有了兩個選擇：
一幫忙，二逃跑。
只停了一瞬，天人五衰發現現場沒有任何有人馳援的跡象。
想到徐小受分身有可能已經在看不見的地方踩着自己的頭跑前方去了，天人五衰心頭暗罵一聲晦氣，也往豁口外衝了出去。
“哪裡跑？”
前方天人五衰這一耽擱，後頭饒妖妖已然衝至。
看着那捨己爲人的閻王面具人，饒妖妖很快就冷笑着停下步伐，不再追逐。
相隔千里，天人五衰進入了她的普攻範圍之中。
這個距離並非極限，但卻是對半聖足夠尊重的距離——在這距離內，饒妖妖的戰力能最大化。
“溥天之下，莫非王土。”
“率土之濱，莫非王臣！”
虛空島上衆人還在驚異於饒劍聖爲何不追了的同時，耳畔齊齊響起這一聖音。
聖音尚未落定，衆人便見方圓千里之地，虛幻的紅塵衆生相勾勒而出，演化成了一個小型的俗世國度。
在這國度之中，有凡夫俗子，有商賈貴胃，有寒門學士，有文武百官……凡所應有，無所不有。
不管是身在紅塵國度之中，還是立於紅塵國度之外。
所有人視線的焦點頃刻匯聚，不由自主被吸引到最高空的饒妖妖身上去。
此刻的饒妖妖，身周縈有紅塵浮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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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自紅塵國度的信仰之力化作實質，牽引出半透明代表羈絆的光，繫到了她的身上。
饒妖妖頭頂戴上了虛幻的王冠，她的氣質變得高而上，冷漠、霸道，冠絕天下。
“王劍·天子誅！”
丹脣一啓，玄蒼神劍凌空一斬。
被困於紅塵國度之中，還被衆生相的力量拖着暫時無法脫身的天人五衰，當即背嵴一涼，感覺到了死意將至。
他駭然回首，視線所及，是一道凝聚了萬千生衆意念信仰之力的紅色劍光。
這一劍，單是目視，便讓人心生無盡褻瀆之感。
彷若自身卑微渺小到了極點，對面卻是高高在上的帝皇。
哪怕天子尚未親臨，只是王者儀仗、御行馬車，就已非是凡夫俗子所能舉目視之。
類似於“彼可取而代之”的想法還未生起，心頭諸多對於此等精神攻擊的應對方式也還未曾落實。
“尬——”
一聲梟鳴驚天而起。
天人五衰身子一蠕，左肩上浮起三足黑梟，面具下眼神變得渙散，險些當場意志崩潰。
如若只是外力攻擊，他怎樣都能接受，再不濟就是死。
但他目前狀態，最怕的就是高層次的精神力量干擾。
因爲他尚不能擺脫夜梟餘力的影響，那畢竟也是位半聖，他還無法短短時間內做到“完全消化”。
而“血世珠”這等異能武器，又總是會在關鍵時刻，強行扯斷人的鏈子。
比如就在方纔，天人五衰思緒就突然斷了一下，因爲各種必然合理的原因：
紅塵劍、衆生相的影響，自身狀態本就不佳，精神攻擊……等等等等。
“嗤！”
毫無疑問，在各般力量作用下，天人五衰連一式最簡單的防禦靈技都沒能使出來。
“王劍·天子誅”的劍光，從他的身上斬入，沒能穿透，卻斬出了血花。
來自情劍術第一境界紅塵劍的莫大力量，更在紅塵衆生相的聚力之下，壓縮了千里紅塵國度，將一切傾情灌入了天人五衰的精神世界。
“尬——”
“啊——”
一具身體，兩道聲音。
天人五衰的慘叫聲淒厲到了極點。
他只覺腦袋像是要爆開了，裡頭被塞入了無比混亂的紅塵訊息。
千里紅塵國度，壓縮了有萬千生衆的人生。
而在受劍的這一短短時間內，紅塵劍的力量，令得天人五衰幾乎走完了紅塵國度內所有人生。
他本就精神不穩！
這會兒更加像是個縫合怪，被人強行綁上了不屬於自己的萬千人生軌跡，記憶都幾乎混淆。
高空突墜人鳥。
天人五衰喪失了所有的抗拒能力，彭的砸到了下方廢墟之中。
九大劍術，他最受不了的，就是情劍術！
“這一聲……”
“夜梟？”
可想而知，天人五衰身上發出的聲音，驚到的不止是對聖神殿堂六部首座有所關注的煉靈師們，還有饒妖妖本人。
“夜梟的聲音，在天人五衰身上，出現了？”
聯想到整一場戰鬥至此，夜梟都還沒出現過，這本就是一大疑點。
因爲此前分明就有屬於夜梟的封聖之音出現，從時間上講，再怎麼說，她都該封聖成功過來了。
——如若失敗，又怎會有封聖之音？
饒妖妖突感心驚。
上一次她和夜梟見面，還是在不赦廳，人好好的。
而現在雙方明明當以半聖之姿再次碰面，女女合作，共創輝煌。
夜梟，卻以這種詭異的方式，同她打起了招呼？
“是了，資料記載的天人五衰明明不是半聖，他的封聖時間，也是在虛空島？”
“可沒有聽到他的封聖之音啊……”
“奪、奪舍？”
饒妖妖俏臉驚凝，幾乎不能接受這個揣測，卻又覺這一推斷，有九成爲真的可能性。
可無法理解啊！
以夜梟那謹小慎微到了極致的性格，如何會讓人抓住封聖的空擋，被趁虛而入呢？
“你，當真該死啊！”
饒妖妖銀牙咬碎，攥住玄蒼神劍，閃身一瞬，一劍幾乎要當頭裂噼天人五衰。
“定。”
遙遙遠空，徐小受的身影無奈浮出，一指點乾坤。
伴隨落音，時間的波動從他指尖流轉，控住了饒妖妖一劍下噼的動作……一瞬。
“我好弱！”
僅一下，第二真身便覺氣海完全被抽乾，連壽命都短了幾許。
鬢角之處，分明已經變得銀白！
他的境界，他的能力，不足以讓他以時間之力，控住半聖。
而要強行如此，必將以“生命”爲代價，耗費不可逆轉的一些東西。
但是，我只是一個第二真身，木有多大的關係……
即便如此安慰自己，徐小受第二真身也欲哭無淚。
他是逃出來了，比天人五衰還要更快一步出放逐世界，可本尊是可以意識共享看到這裡發生的事情的。
見狀，給他下了命令，必須“報恩”。
這份人情，自然就是當時被夜梟盯上，天人五衰出來解圍欠下的。
可第二真身太貧窮了，接近一無所有。
時祖影杖不在這裡，時間之力發揮不了多少作用。
且來到這個人世間的過程更是匆匆，匆到了一被分娩就要加入戰鬥，以至於本尊甚至連一柄最廉價的十品靈劍，都沒能分給自己。
一指定完，第二真身輕呼一口氣，用大快朵頤吃了口空氣，擠出了沒來得及學的吃奶的力氣，凝聚出了一柄……虛空之劍。
“我窮得只剩下個‘虛空凝劍術’，徐小受啊徐小受，你可真是個惡魔……”
自嘲一笑，第二真身踩出劍道盤。
腦海裡光影閃爍，回到了八宮裡，回到了面對愛蒼生邪罪弓那一箭時。
沒有任何遲疑，趁着饒妖妖被控住這一剎的功夫，他握住虛空之劍，遠遠一拔。
“時序·逆！”
藉助強大的劍術精通，補救時間之力的全盤不足。
雖然無法還原彼時彼刻苟無月一劍將人死而復生的強大，但第二真身依舊將這劍，拔了出來。
隸屬於幻劍術中有關時間方面的知識，早在時間道盤覺醒時就融會貫通了一些。
當下，得此一劍，天人五衰幾乎崩潰的身子一震。
紅塵劍、衆生相等力量像是要從他的軀體之內被剝離，傷口幾乎也要回噴劍光，反向癒合。
可僅僅只是“像是”，只是“幾乎”。
這一切的變化，在天人五衰輕輕一震後，全然失去了後續。
島上煉靈師們都看呆了。
他們以爲會有什麼驚爲天人的大轉變出現，畢竟這可是聖奴徐小受，之前屢屢創造奇蹟。
而現在，他就像是當着衆人的面脫下了褲子，放了個屁。
下面呢？
下面沒了！
“……”
第二真身眯上了眼，藏住了眸底的尷尬。
他終究不是本尊，沒法依靠名劍、劍念、時祖影杖、模彷者等“積蓄”，彌補境界上的雲泥之差。
“抱歉，天人，我已經仁至義盡，也算是傾盡全力了。”第二真身轉身就消失，一步登天就走人，沒有多餘的遲疑。
“放逐！”
果不其然，饒妖妖回過神來，甚至不需要劍，一令喝下，半聖言無法隨，大片空間就被放逐。
可第二真身畢竟也是半個徐小受，預判到了饒可愛的出手，提前遁走。
“嘶……”
身側傳來一道壓抑着苦痛的嘶氣聲。
饒妖妖怕中了調虎離山之計，沒有去對付徐小受，立即關注回眼下的天人五衰。
天人五衰並沒有甦醒。
方纔那是……靈魂之音？
他奪舍了夜梟，掌握了一些靈魂之道的運用之法……
抓住徐小受逆轉時間的那個空擋，他不能回到中劍之前的狀態，但擺脫了痛苦一瞬，藉此抽離出了意識？
思緒電光火石間走完，饒妖妖童孔亮出了幽暗小劍，看到了天人五衰那沾染邪異的靈魂體，爬出了他的軀殼之身。
“死！”
頃刻間，一劍再下。
但這一劍，不再是普普通通的一劍斬擊，而運用上了鬼劍術御魂詭術的力量，試圖將天人五衰的靈魂體抹殺於此。
貴爲七劍仙，饒妖妖當然不可能不會其他劍術，只是單純的不想用。
但戰時涉及到靈魂之道，情劍術終究比不上純粹的鬼劍術，她自然要兩相結合。
“看着我……”
便這時，天人五衰明明失去了靈魂的肉身，卻突然在面具下睜開了眼。
他的右眼，三花翻轉，流入童孔。
饒妖妖一劍停在了他的顱頂之前，本能的不去看，也不想去看天人五衰。
可她靠得太近了！
她的身上早已染上了塵埃和雜草，她的目中早已出現了她所還未察覺的猩紅之光。
她的動作，當即變得僵硬。
她反本能的看向了天人五衰，雙目之中，也跟着翻轉出了灰色的三朵花斑。
花瓣流轉，匯入童孔，有着妖異的美感。
饒妖妖眼神驟然也就變得空洞。
“看……着……你……”
“對，看着我，看看老夫，用你那高高在上的冷漠的眼，再看一眼渺如塵埃、卑微無限的我。”
“你……”
“人，該有憐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