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一出，不僅是小丫頭，身旁的老者同樣怔了一下，就連剛剛打發走泰山派兩人的田伯光一桌，也都轉頭望向這邊。
“這又是爲何？”
武越不答反問道，“你信不信，要是令狐沖打不過田伯光，即將死去的時候，那個小師傅肯定會挺身而出，以自己代之。”
“這不正好說明了尼姑姐姐的善良嗎？”
小丫頭滿頭滿臉的黑人問號，想不明白，怎麼好端端的善良，忽然就變成懦弱了呢？
武越還是搖了搖頭，“那不是善良，而是害怕失去！所以寧願選擇自己去死，因爲這樣就可以毫無負擔了。但其實他們不知道，把失去的痛苦留給別人，這種自私的行爲，只會令身邊的人更痛苦，僅此而已！”
對比下笑傲世界的儀琳跟喰種世界金木研的母親，就能很明顯的看出這種人的性格。
與其主動傷害別人，不如讓自己成爲那個被傷害的人。
面對得寸進尺的妹妹，她從來不知道怎麼拒絕，因爲她害怕，拒絕以後會失去妹妹。
結果呢？
爲了賺錢，每天熬夜、熬夜、再熬夜，最後硬生生把自己給累死了！
儀琳唯一比金木研的母親倖運的地方，是有人保護她，沒有釀成最後的悲劇。
聽聞武越一番歪理，儀琳生氣的站起身，“你……胡說！我哪有故意把痛苦……”說到後面，儀琳忽然住嘴不言。
暗想，自己倘若真那麼幹了，豈不是正如對方所說的那樣，把失去的痛苦留給了親人？
可我要是不阻止田伯光……令狐大哥該怎麼辦？他受了這麼嚴重的傷，還喝了那麼多酒，身子恐怕承受不住……吧？
武越轉過頭，淡淡的道，“說啊，怎麼不繼續說了？”
“我，我……反正你就是說的不對！”儀琳紅着臉，強行辯解道。
“不想承認麼？你其實是個自私的人。那傢伙爲了救你一路負傷，甚至爲了讓你脫困，不停地詛咒尼姑，而你卻一直在身邊拖後腿，名爲照顧，其實就是誰都不想失去。”
“可這個世界，又有什麼事是完完全全能如你心意的呢？總歸會有人死。因爲不想眼睜睜的看着恩人死在面前，便浮現出一個乾脆讓自己去死的念頭，難道不是這樣嗎？”
聽着聽着，儀琳臉色刷的一下子，白成一片。感覺對方像是自己肚子裡的蛔蟲，什麼想法都被他猜的透透的。
“大哥哥，假如你是尼姑姐姐，你會怎麼做？”小丫頭忽然插嘴問道。
武越一口乾掉碗裡的酒，說道，“很簡單啊！這裡可是衡陽城，聚集過來的正派人士有好幾千人，儀琳小師傅完全可以現在就跑出去，在外面吆喝一嗓子，相信那些喜歡行俠仗義的俠客們，會主動過來幫忙的。”
一句話說的田伯光臉色大變，不過他自忖輕功比之五嶽劍派的弟子高出許多，更別說那些二三流武者了，因而心裡雖驚，面上卻不動聲色，倒叫令狐沖高看了一眼。
小丫頭咯咯笑了幾聲，嗔怪道，“大哥哥真是一肚子壞水，明明是想禍水東引，非要說的那般冠冕堂皇。”
說到這裡，稍稍頓了頓，彷彿在等武越問她爲何要如此推測。然則武越只是一個勁的自斟自飲，並不接話。
小丫頭彷彿一拳打在棉花上，頓時滿臉不高興，哼哼唧唧的道，“要說原因嘛，看看剛纔那兩位泰山派弟子下場，就已經明白了。尼姑姐姐真要跑出去吆喝，那些正道俠士恐怕會死上不少。”
武越不以爲然的放下碗，在他的理念裡，比之讓自己去死，讓別人去死當然要好無數倍，至於死去的那些人，等練好了武功，再幫他們報仇便是了。
儀琳本來被武越的話說的心頭慌亂，拿不定主意，聽到小丫頭的解釋，這才明白武越的陰險套路，不由得又驚又怕，一個勁的雙手合十，唸誦經文。
“阿彌陀佛，出家人慈悲爲懷，那種想法是萬萬不能有的……”
武越搖頭嘆息，“又是個被佛教洗腦的可憐人。”
見武越說的古里古怪，搞不懂具體的意思，可那濃濃的惋惜語氣，聽得儀琳一陣羞怒，鼓起勇氣駁斥道，“佛祖他老人家大慈大悲，成佛之前割肉喂鷹的故事，少俠不會沒聽過吧？怎能如此肆意編排詆譭？惹惱了佛祖，死後會下十八重地獄的！”
武越失笑一聲，“儀琳小師傅，相信我，死後的世界是什麼樣子的，我其實最有發言權了。”
這絕對是句大實話，十八重地獄他沒見過，但死去的孤魂野鬼每天都能見到不少。
實際上，這件事說起來，哪吒冤的一逼，表示一肚子的苦水無處訴說。憑什麼佛祖割完肉成佛了，老子割完肉差點掛了？
明明都是割肉，爲什麼要搞雙重標準？
不等儀琳開口，武越繼續說道，“再者，佛祖割肉喂鷹，不恰好證明他是個懦弱的人嗎？”
“你！你，放肆！”
假如換到喰種世界，搜查官們對武越的出格言論早已見怪不怪了，可這個世界，尤其還是個虔誠的佛門教徒面前，這麼肆意詆譭佛祖，儀琳脾氣再好，也氣的嬌軀狂顫，一句話都說不完整。
只見武越不急不緩的道，“老鷹爲了填飽肚子，想要吃掉鴿子，佛祖不忍心鴿子殞命，也不忍心老鷹失去食物而活活餓死，便割下自己身上的肉，餵給老鷹。”
“看起來多麼大慈大悲的舉動，可當他把本應該用來保護自己的刀，反過來對準自己的身體時，有沒有想過，他的親人朋友，難道就忍心看他自殘而無動於衷？”
“因爲不想失去，也不想傷害別人，所以最後選擇傷害自己。可傷害自己，同樣也是在傷害關心他的人！”
說到這裡，武越忽然道，“那麼我來問你，佛祖割完肉以後，真正痛苦的是誰？是他的父母！是他的兄弟姐妹！是他的親人朋友！”
這其實本就是個悖論，傷害別人有錯，難道傷害自己就沒錯了？老天賜予你生命，是讓你來玩花樣自殘的嗎？
儀琳怔怔的站在那裡，腦子亂成一團漿糊，幾乎無法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