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島上喪葬習俗是什麼?”
“先祖有訓:我等從海中而來,靠海而生,死後也將回歸大海,所以皆是海葬。”
“光景好的時候,鑿船爲墓,不過如今,只能用樹皮包着,下午擇時出海,隨意飄蕩,日落時拋入海中下葬…”
聽着老者訴說,張彪恍然大悟。
各地民俗,都包含了這個世界百姓的生死觀,其中禁忌,也代表了某種避災之法。
蒼藍界都是島嶼,陸地不多,若隨意土葬,時間長了,不免邪祟滋生,說不定就會弄出什麼鬼島。
而海葬,自然最爲合適。
蒼藍界靈界都是冥河,即便有亡魂厲鬼誕生,也會被冥河所困。
之所以日落下葬,多半隻是要讓屍骸遠離島嶼,屍體爲魚蝦所食,殘魂融於冥河,也算某種生死輪迴。
所以,這類似墳堆子的泉眼,海花島百姓就沒那麼在意,或者說根本沒見過…
張彪又打量了一下週邊地勢,看其風水,更是無語。
這海花島狀似海星,泉眼假山正好位於正中央,就像一顆釘子,釘死了竅穴,是實實在在的魘鎮之術。
開鑿之人,絕對不懷好意。
問題是,難道沒有其他修士發現?
“這泉眼是何時開闢?”
“原本島上還有不少泉眼,但自從海葵花絕跡,那些修士離開後,泉眼也一一斷水,幸虧過路的一位李娘娘開鑿此泉…”
“後來這片海域海盜肆虐,海花島與其他島嶼往來斷絕,只剩下我等苟延殘喘…”
說到這兒,村中老者個個眼神黯然。
他們有些年幼的時候,海花島還算繁榮,活了一輩子,是眼看着家鄉逐漸衰敗。
百姓們或許不知,但旁邊沈潮生作爲修士,已隱約有所猜測,冷聲道:“先生,看來是有人作祟,但禍害個破敗的村子,又有何意圖?”
“挖開一看便知!”
“對,挖開看看!”
村民們紛紛點頭附和。
他們也不是傻子,從張彪語氣,已發現不對,紛紛回家抄傢伙,開始挖掘泉眼。
轟隆隆……
假山被劈開,裡面赫然是一具具青銅小棺材,打開後,裡面全是嬰兒骸骨……
隨後,衆人順着泉眼向下挖。
五米之上,血水蔓延,裡面白色蠕蟲涌動,被噬靈蟬破掉蠱術,全部死亡……
五米之下,黃水翻涌,帶着刺鼻腥臭味,彷彿死去許久的臭魚爛蝦…
十米之下,終於挖出一具古怪的棺材。
棺材質地是青銅,但早已鏽跡斑斑,下凡呈尖錐形,深深刺入地脈。
“奪靈邪術!”
沈潮生看到,頓時面色微變,“這是奪靈脈煉屍之法,蒼藍界匯聚各界宗門奇術,有一脈會煉製僵身,若肉身即將衰亡,便化爲邪祟繼續修行。”
“這術法雖說弊端衆多,卻能勉強苟活,因此私底下流傳甚廣,邪道和一些海盜最喜修行。”
張彪眉頭微皺,“爲何不轉修俗神?”
沈潮生苦笑道:“蒼藍界勢力衆多,除了贔屓島佛道,和最爲強大的天水道,難以匯聚足夠香火,因此修俗神的名額有限。”
“再者,也不是所有人願意化爲俗神庇護宗門,就像那五陰教主,便是修了僵身。”
“聽聞海盜中的高手,除去這一條路,還會選擇奪舍海中靈獸,化作半妖肆虐…”
張彪一聽,便瞬間瞭然。
他已運轉靈視之眼查看過,妖血蠱,並非針對海花島百姓,而是爲了破棺中修士道行。
果然,打開棺材後,裡面赫然是具渾身腐爛的女子屍骸,浸泡於血水之中,滿臉猙獰絕望,棺材蓋內壁上,都被扣出密密麻麻爪痕。
從血水中撈出後,這屍體渾身便開始長出黑毛,指甲也不斷變長。
眼看即將屍變,百姓嚇得連連後退。
張彪伸手一彈,鳳凰雷火呼嘯而出,屍體立刻尖叫着蜷縮成一團,隨後被燒成焦炭。
轟隆隆!
隨着殭屍燒燬,古怪棺材被擡出,天空忽然一聲炸雷,狂風呼嘯,暴雨越發猛烈。
這股風來得如此突然,地面上泥漿都被捲起,百姓也被吹得東倒西歪。
就在漁民們驚駭欲絕之時,地面震動,遠處一道泉水噴涌而出,將堵塞的泥沙沖走。
嘭!嘭!
轉眼之間,遠處又有兩道泉眼出現。
就像是被憋了許久,沖走泥沙後,汩汩泉水便流淌而出,很是清澈。
張彪見狀微笑道:“無需驚慌,這是地脈靈氣恢復通暢,泉眼自現,今後你們無需再擔心飲水。”
“多謝仙師!”
漁民們頓時大喜。 他們紛紛開口,要設宴款待張彪幾人。
張彪自然搖頭拒絕,不僅如此,還沉聲叮囑道:“事情還未結束,諸位這些日子,最好躲在家中,無論聽到什麼聲音,都別出門!”
漁民們面面相覷,雖不知其所以然,但此刻的他們,已對張彪奉若神明,自然不敢違抗。
果然,夜幕降臨後便出了事。
暴風雨在黃昏時忽然停歇,黑暗之中,村中街道上,忽然響起潮水涌動聲,還伴着噼裡啪啦腳步,同時有濃重的魚腥味溢散。
百姓們躲在家中瑟瑟發抖。
羅洪物內,沈潮生卻眼神微冷,開口道:“先生,果然不出你所料,有人前來探查。”
“陰魂幻術而已,無需理會。”
張彪頭戴方相儺面,只是微微擡頭,便繼續擺弄起了手中短棍,沉聲道:“正主還在海面之上,實力不容小覷,這只是初期試探。想誘我現身,看看是誰破了他們佈置。”
沈潮生面色凝重點頭。
經過白天事,他們已判斷出,這是兩幫海盜在爭鬥,一方有高手在海花島修僵身,另一方破其術法,島上百姓只是被殃及的池魚。
蒼藍界海盜衆多,能在各大勢力之間遊走,甚至壯大,可沒那麼簡單。
每艘船上,至少都有數名築基期修士坐鎮,有些強橫的海盜,船長甚至是金丹修士。
也只有這樣,才能在恐怖的海洋中生存。
他和張彪都是築基期,一個帶傷,一個肉身不全,若是疏忽大意,恐怕就會栽了跟頭。
羅洪見狀,連忙拍起了馬屁,“有仙師出手,那些個臭魚爛蝦自然手到擒來!”
張彪淡淡一瞥,“你若是這般想法,那就別修煉了,安心待在島上,或許能活得更久。”
羅洪臉色一白,有些不知所措。
沈潮生經過這段時間大起大落,對性格堅韌的羅洪頗有好感,提醒道:“修行界,一山還有一山高,且諸般法門無數,彼此剋制,鬥法也是極其兇險,不可有一絲大意。”
“伱看,即便是那些個海盜,面對這破敗的海花村,也是諸般試探,你又何來的自信?”
羅洪微楞,頓時滿臉羞愧,“是我胡說八道,仙師莫怪。”
沈潮生微微搖頭,隨後看向張彪手中短棍,有些詫異道:“這是蒼木之靈殘枝,先生要做什麼?”
“祭煉法器。”
張彪回了一句後,便專心擺弄。
他得了方相、玄陽二宗法門,甚至已經融會貫通,但註定只是基礎。
二宗的上門,都已毀滅,金丹之後的功法全無着落,且在大千世界中,並非頂級法門。
棋盤界一戰,他已見識過許多。
單論御劍之術,強於玄陽宗者衆多,就像那赤風子,劍光一出,神鬼莫測,玄陽宗劍陣之術,即便修到金丹,也比不上。
而方相宗,則廣而不精,論蠱術,比不上巫王一脈傳承,論詛咒之術,與黑咒山更是相差甚遠。
他之所以能一路順風順水,全是仗着福緣深厚,法門衆多,又有靈視之眼能看破弱點,進行相應剋制。
還有,手中法器寶物,也是克敵制勝關鍵,單一個幽闋城,就相當於金丹高手時刻護法。
但這些,都不是長久之計。
就像幽闋城,要想今後縱橫大千世界,順利執行擺渡任務,就必須有自己底牌。
他若想更進一步,就必須走出自己的路。
張彪修行路上,目前來說最大的底牌,就是靈視之眼和金蟬血神蠱。
一個勘破萬物根腳,一個融合底蘊。
他的路,自然是要博採衆家之長。
這短棍,是火炬法器,也是他嘗試融合諸般法門的第一步。
這是種護身法器。
其概念,參照了火羅教的神器火炬,這種法器最大優勢,是以火焰燃燒香火神力,化作攻擊性更強的神光。
神光所照之處,皆可護身。
當然,張彪所煉自然沒那麼簡單,此法器融合了玄陽宗三陽真火護身法、方相宗的錯斷一脈的六壬術與破光術,甚至還融入了少部分“矩”。
以鳳凰雷火爲焰,也只有蒼木之靈殘枝能夠承受,是護身利器。
之所以如此麻煩,自然另有原因。
靈界之中,幽闋城已展開神域隱藏,且通過噬靈蟬,看到了遠處海域景象。
那是一艘龐大的黑船,黑霧繚繞,形成古怪領域,範圍之內亡魂厲鬼全部現身,成爲船員和船上法器燃料。
這是一艘擁有“矩”的海盜船,並且已形成規模,但不知遭遇了什麼,船身嚴重受損。
歲神晉升,正缺少“矩”。
送上門的肥肉,豈可錯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