崎命天。
銘皇與牧朝國境交界,夜紋十三州。
在漫長的歲月以來。
夜紋十三州原本是牧朝人族的土地。
這裡棲居着超過兩千萬的牧朝人族子民。
如此之多的牧朝人族子民在這裡締造了繁榮的邊陲文化。
雖然他們時常受到銘皇邊軍的侵擾。
但是這些夜紋人族,還是感激於牧朝和崎命天的饋贈。
他們世世代代生活在這一片雖是邊陲,卻不乏富饒的大地上。
無數夜紋人族少年,在修行有成之後,也會加入牧朝守軍。
奮力守衛這一片人族土地的安危。
但是,事情在三百七十年前,發生了震動整座牧朝上國的鉅變。
三百七十年前,一位名爲曲暉的天極強者,出任了夜紋十三州第七州的州牧。
按照曲暉的資歷,當時他距離出任州牧,本來還有很遠的距離。
可是這位曲暉卻是一尊罕見的無雙靈體,而且修行天賦極爲不凡。
甚至有牧朝許多天極強者,都認爲曲暉擁有帝境資質。
對於太蒼來說,無雙靈體並不算什麼驚世駭俗的體質。
太蒼因爲神夏玄碑的原因,太蒼人族得享帝朝的機緣。
再加上無雙的靈丹妙藥,以及諸多神物。
太蒼又有完備的教育體系。
於是太蒼在這數百年以來,堪稱能人輩出。
一尊無雙靈體雖然罕見,但卻沒有稀有到那等的地步。
可是對於久經銘皇、黑蜈兩族侵伐、強者逐漸凋敝的牧朝來說,一位無雙靈體,確實值得重用。
於是,曲暉也就平步青雲,並且最終成爲了夜紋十三州之中,最有戰略意義的第七州州牧。
但是,誰也不曾想到的是劫難,就此降臨而來。
曲暉在成爲第七州州牧的第十七年,竟然暗中洞開夜紋十三州守護大法陣。
銘皇族也適時出現在夜紋十三州之內。
儘管夜紋十三州中的人族強者、軍伍,人人勇猛無匹,甚至不惜身死,以擊來敵。
但是這一場大戰,降臨太過突然,所有牧朝強者都不曾反應過來。
以至於失去了最佳的抗擊時間。
無數銘皇強者出現在夜紋十三州內部的時候。
這些牧朝戍邊大將,都還沒有懷疑到曲暉的頭上。
直到曲暉悍然出手,偷襲斬殺了另一位強大的州牧之後,衆人才意識到問題所在。
可是,爲時已晚。
夜紋十三州就此陷落。
攻下夜紋十三州的銘皇國當即在夜紋派駐了精銳軍伍強者,構築銘文大陣,徹底將這一片富饒的土地吞併!
倖存的一千多萬牧朝子民,從此成爲了罪民,夜紋十三州,也被銘皇稱之爲罪州!
人族牧朝上國舉國震怒,無數牧朝少年跪伏皇庭之前,義憤填膺之下,請求牧朝皇庭派遣大軍出征,奪回夜紋十三州。
這些少年也願意加入大軍,以血雪恥!
於是,就有了浩浩三百七十年的夜紋大戰。
在這三百七十年時間裡。
牧朝發動過大大小小九十三次戰爭,想要從銘皇族手中奪回夜紋故土。
可是沒有任何一次成功。
而那昔日的牧朝夜紋第七州州牧曲暉,如今卻已經成爲了統御整座罪州的銘皇大將!
銘皇上君銘玉君,親自將他敕封爲罪州王,以示恩寵。
“所以,這位罪州王,究竟爲何要相助於我銘皇?”
虛空中,一位看起來尚且年少的貴子,一身華服,眼眸中時不時又一行行銘文流動而過。
這種跡象,足以證明這位貴子,乃是銘皇君族。
也就是銘皇國的掌控氏族。
這位貴子的身旁,又有一位看起來極爲蒼老的老者。
一頭白髮,面容老朽,眼神也渾濁不清,彷彿行將就木。
但是這位貴子,對於這麼一位老朽的存在,卻不乏恭敬。
老朽存在朝着少年銘皇貴子回答說道:“罪州王實際上並非是純種的人族。
他乃是銘皇和人族誕下的血脈。
可是他雖然生於牧朝,長於牧朝。
但因爲悠久的修行歲月中,曾經外出無垠蠻荒,又閱讀了許多典籍,得知了人族的卑弱,得知了人族的低賤……”
銘皇貴子頓時瞭然,點頭笑道:“原來如此,於是這位罪州王認同銘皇血脈,更勝於人族血脈。
便也就有了這一場被牧朝稱之爲【夜紋之難】的投誠大禮。”
老朽存在微微點頭,又叮囑銘皇貴子說道:“九皇子,這一次上君讓你任選地方遊歷,是給你的一次機會。
你如果能夠折服罪州王,讓他支持你,不久之後的奪嫡之爭,你也會多出幾分勝算。”
銘皇九皇子鄭重點頭,笑道:“老師,你不需擔心,罪州王軀體之內,流淌着卑賤的人族血脈,而我乃是銘皇貴子,他見到我,不需要我折服他,他自然會效忠於我。”
老朽存在立刻皺了皺眉頭。
他眉宇之間,閃過一絲不喜,又閃過一絲憂慮,心中暗道:“君後孃娘,令我輔佐九皇子……可是這九皇子,實在是不堪大用。
倘若君後孃娘無法在百年之內,擁有一個優秀的子嗣,恐怕這場奪嫡之爭,就要輸了。”
但是九皇子,卻渾然沒有察覺到老朽強者,眼裡的失望。
他悠哉悠哉,行進在虛空,步入罪州。
九皇子低頭看去。
看到這一處原本屬於牧朝人族的土地,而今卻有許許多多銘皇族生靈,在此棲居。
而那些人族,卻只能夠成爲罪民,從此受到銘皇族奴役。
九皇子看着下方的場景,臉上露出一抹快意的笑容,說道:“這位罪州王,果然是最爲痛恨人族的存在。
我許久之前,就聽說他向來喜歡對那些人族生靈施以酷刑,剝皮抽筋、生烹生吞的手段層出不窮。
如今看一眼這些髒兮兮,如同豬狗一樣的人族,我才意識到,這些傳言確實屬實。”
一旁的老朽強者頷首道:“罪州王哪怕立了大功,可是無法改變的是,他身體內也流淌着人族的血脈。
所以他想要在銘皇立足,就必須要比銘皇族更加痛恨人類。”
老朽強者感慨道:“所以罪州王在這幾百年時間裡,發明了數百種酷刑,用於折磨人族被俘的強者,以及尋常的人族生靈。
相傳罪州王,每日桌上的餐食中,必有一道……”
九皇子聽到老朽強者的話,眼睛一亮,他連連點頭說道:“我也喜食人族,可是宮中的花樣,我已經吃膩了。
既然罪州王有這樣的癖好,大約也能夠研究出新的菜式來。”
一老一少兩位銘皇貴胄,就此行進於虛空。
虛空中的法陣,觸及到他們的銘皇血脈,便會自然而然收斂而去。
路上遇到前來盤查的銘皇將領。
九皇子只需要展露眼中的銘文,這些銘皇將領,就會自然而然五體投地,向他行禮。
神色之中除了惶恐之外,只有崇敬和恐懼。
就這樣。
他們一路走過廣闊的罪州……也就是昔日的夜紋十三州。
一路走到罪州的核心,被罪州王取名爲夜紋城的重城。
罪州王王府。
九皇子以及老朽強者,經侍衛通傳之後,步入其中。
本來是想去告知罪州王,有銘皇貴子前來罪州。
可是在老朽強者的堅持下。
哪怕九皇子不願,卻也還是決定禮賢下士,自行入內,不叨擾罪州王,順便看一看這罪州王王府的景象。
九皇子和老朽強者。
行進在王府裡。
看到許許多多殘酷的景象。
比如有一處樓閣,是生生用白骨鑄就而出,至於是什麼種族的白骨,不言自明。
比如又有一處庭院,有許許多多人族,被奇異的神通石化,面容之上泛着絕望、驚恐,就此成爲王府的裝飾。
甚至還有許多,經由人族生靈血液澆灌的花朵,在花園中妖豔的盛開。
或者有一道道血液瀑布,從假山上流淌而下。
……
總而言之。
這座府邸雖然被裝點的極爲豪華,可是仔細看去,卻觸目驚心,滿是血腥與殘酷,滿是人族生靈的枯骨和怨氣。
銘皇九皇子,看着眼前閃過的一幕幕,心緒之間,都不由有些發冷。
他壓着聲音,對身旁的老朽強者說道:“就如同老師所言,這罪州王真是將姿態擺到了極點。
有了他這座庭院,我崎命天銘皇族天下,就沒有人會因爲它軀體之內,流淌着人族血脈,而攻訐於他。”
老朽強者對於這些殘忍景象,沒有任何反應。
反倒是以一種欣賞的目光,觀察着王府。
就此。
兩人一路走到了罪州王王府主殿。
卻發現裡面聲音鼎沸,顯得十分熱鬧。
與此同時。
一道低沉的聲音,從王府之中傳來:“九皇子大駕光臨,曲暉有失遠迎,還請九皇子恕罪。”
隨着話語傳來,從主殿之中。
又走出一位面白無鬚,看起來頗爲俊逸白衣青年,向九皇子行禮。
這位白衣青年面容和煦,眼神卻顯得有些冷漠。
看起來不像是那位屠戮了不知多少人族的罪州王,反倒是一位文質彬彬的文士。
老朽強者向這位罪州王行禮,笑道:“老朽驚越,見過罪州王。”
罪州王曲暉朝着驚越輕笑點頭。
又將面容變得些許倨傲的九皇子,請入主殿之中。
主殿許多罪州將領,也都向九皇子行禮。
一時之間,這一座華麗、寬闊,又有許多美豔歌姬在翩然起舞的主殿之中,酒香四溢。
九皇子受到諸多主殿中將領的吹捧,不免有些飄飄欲仙。
看起來尚且年輕的面容上,也滿是自傲。
酒過半旬,九皇子忽然突發奇想,對下方的罪州王曲暉說道:“我聽說罪州王創立下來的人族大宴,實屬一絕。
不知道今天,是否有爲本王準備?”
原本喧鬧的主殿,忽然有些寂靜。
坐在九皇子下方的罪州王,臉上的笑容卻絲毫不變。
他輕笑間看着九皇子,說道:“九皇子之尊,又怎麼能食用那種卑賤的血肉?所以本王這次,不曾準備人族大宴。”
九皇子頓時皺眉,儘管一旁的老朽強者,連連露出讓他不要得罪罪州王的眼色。
可是九皇子卻毫不理會,他重重地拍了一下身前的玉案。
高聲說道:“本王百萬裡迢迢前來,不過是想要吃一頓宴會,罪州王都不肯滿足本王?”
下首的曲暉,眉頭微皺。
忽然詢問九皇子:“皇子此來,可否是因爲接到了本王傳遞於都城的信件?”
九皇子和老朽強者俱都一愣。
老朽強者詢問道:“什麼信件?我和九皇子乃是遊歷至此,就連都城都不知道我等已經到了罪州王。”
曲暉恍然大悟,說道:“本王之前有所明悟,特意邀請了許多都城強者,前來夜紋城與本王論道,想必這些強者在過幾天,便會到達罪州。
我之前以爲,九皇子也是因此事而來。”
九皇子臉色紅潤,搖頭說道:“我們已經許久沒有同皇都有所聯繫了,倒是不知道這件事……”
九皇子說完這句話,再度拍了拍身前的玉案,大聲說道:“人族大宴!本皇子這等尊貴之軀,還吃不得一頓人族大宴?”
下首身穿白衣的曲暉,毫不動怒,幽幽說道:“九皇子,這次本王之所以未曾準備人族大宴,原因是因爲我準備了更加珍貴的食材。
比起人族大宴,這新的食材佳餚不知美味到了什麼程度,九皇子可要品嚐一二?”
九皇子聽到曲暉的話語,連連點頭,大聲說道:“那就快呈上來,容本皇子品嚐鑑賞。”
一旁的老朽強者無奈的看着九皇子。
九皇子本來處事就有些輕浮,又頑劣不堪。
現在飲了幾瓶靈酒,就顯得更加肆無忌憚。
可是曲暉被他如此呼喝,神色依舊不變。
隨着他微微仰首。
一盤呈現黃金之色的肉丸,經過盛大的裝點,被一位身穿羅裙,看起來美豔無雙的侍女,盛了上來。
九皇子迫不及待的用筷子夾起肉丸,放在嘴中。
一時之間。
難以言說的美味,就此流入舌喉之間,甚至讓他的腹部,都生出真正的暖意。
九皇子臉上,露出空前的享受之色。
一旁的老朽強者,靈眸運轉,卻不曾看穿這是什麼肉食,好奇之間,吞下一顆肉丸。
頓時,老朽強者的眼睛一亮,追問道:“罪州王,不知道這是什麼肉食,竟然如此美味?”
九皇子也急切問道:“這等美味食材,我臨走之際,要帶一些回去獻給上君和君後,快說,這是什麼肉食!”
曲暉聽到二位的追問,卻顯得有些猶豫。
九皇子大怒:“本皇子想要吃人族大宴,你不準。
如今本皇子問你這美味食材,究竟是何物,你也不說。
曲暉!你難道真就以爲我尊你一聲罪州王,你便真是我銘皇的王爺了?”
一旁的老朽強者,聽到九皇子的話語,心中頓時微微嘆氣。
“這曲暉……最忌諱的就是自己的身份,如今九皇子如此失禮,恐怕……罪州王不會在奪嫡之爭中,支持九皇子了。”
可是令老朽強者沒想到的是。
下首的曲暉,卻沒有任何不悅的神色。
他面露難色,對九皇子說道:“九皇子,並非本王不將食材告知於你,原因是因爲這食材實在是有些奇怪……九皇子倘若看到了,恐怕對於這一道美食的興趣,便會蕩然無存。”
九皇子冷笑道:“你未免小看了本皇子,本皇子什麼沒有品嚐過?便是銘皇小童……”
“皇子!”老朽強者聽到九皇子的話語,連忙大聲喝止。
九皇子大概也意識到自己醉了,便停住話語,直視曲暉。
眼神顯得頗爲駭人。
白衣曲暉,輕輕搖頭,說道:“既然九皇子想看,那我便給你看一看……還望九皇子看到食材,不要太過恐懼。”
罪州王曲暉說完,輕輕揮動衣袖。
頓時虛空中出現了一道光幕。
光幕上的景象。
卻讓九皇子和老朽強者大驚失色!
他們清楚的看到!
一尊偉岸的軀體,被束縛在大地之上。
這尊軀體,似乎施展了某種神法,足有萬丈有餘!
此刻這尊軀體奄奄一息,眼神之中是無盡的恐懼。
萬丈軀體之上,又有一個個弱小的生靈,攀爬在其上,大口的啃噬着他的血肉!
無盡的痛苦,從中瀰漫出來。
但是這些弱小的生靈,眼神上卻難掩欣喜,有些甚至淒厲大笑、瘋狂嚎哭,彷彿快意到了極點!
“這些弱小生靈是……人族?”九皇子勃然色變。
老朽強者則注意到那一尊萬丈軀體。
他的眼神之中無可抑制的露出恐懼,望向下方的罪州王曲暉。
“你不是真正的罪州王!”
卻見曲暉面帶微笑,輕聲說道:“真正的罪州王,已經化爲你們、以及那些罪命腹中的美食了。
兩位,你們再看看我們究竟是誰!”
須臾之間……
這一處廣大的主殿,忽然大變。
無數的血液、白骨、屍骸,灑滿主殿之內。
甚至這一座夜紋城,都已經徹底的崩滅,只留下殘骸、廢墟。
城池廢墟里,到處都是銘皇軍伍的屍體。
天地前的一片陰沉,可怕到了極點。
九皇子和老朽強者,又將目光轉移到了原本殿中的“曲暉”, 以及諸多將領!
卻見一位身穿猙獰甲冑的人族強者,正坐在下方,注視着他們。
方纔獻上美味肉丸的美豔侍從,卻是一位身穿紅袍,身後有九尾天狐虛影浮動的無雙大妖。
無雙大妖軀體周圍,不斷有玄妙的規則浮動。
不難想象,剛纔的一幕幕幻境,就是來自於九尾天狐!
主殿下首的諸多將領,也變化成一位位恐怖至極的人族強者。
如今,他們正面無表情注視着九皇子和老朽強者。
眼神中……
就只有赤裸裸的殺意!
正在這時。
身穿猙獰甲冑的人族大將,探手之間。
手中一道神識涌動出來,化爲光幕。
光幕映照一尊無雙的君王。
這位君王玄衣高冠,尊榮無雙。
他端坐在一座華麗而又莊嚴的宮廷之中。
左手隨意撐着頭顱,手中拿着一卷書簡。
大約是感知到了九皇子和老朽強者的目光。
卻見影像之中,這位玄衣君王的微微擡頭。
輕聲說道:“既然這位銘皇九皇子,這麼想要品嚐人族大宴……
那就將他的軀體增至萬倍,捆縛在那位罪州王身側。
讓這三百七十年以來,淪爲罪民的人族生靈……行一場大宴”
關於崎命天的征戰,不打算展開寫,很快就會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