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許久以前。
宮星曌就曾經在一次演算中。
截取了歷史長河中的些許片段。
極其浩瀚龐然的大星,降臨於界祖山的天空。
整座界祖山,都被這一顆巨大星辰瀰漫出來的光芒籠罩。
彷彿界祖山中,再也沒有任何其他的隱秘……
距離這一場演算已經過去了許多年。
可是紀夏自始之中,都從來不曾掉以輕心。
因爲宮星曌在當時的演算景象中,除了看到大星降臨以外。
還聽到了那顆星辰不斷轟鳴出的震耳道音。
“闐鄴……闐鄴……闐鄴!”
這兩個字節對於紀夏來說並不算陌生。
因爲紀夏曾經在上虞天鬼宮中,見證了一段塵封的歷史。
也遇到了那一位造夢老嫗。
紀夏至今還記得,造夢老嫗用極爲可怕的材料以及靈器,構築出來一位傀儡嬰孩。
那一位傀儡嬰孩的名字,就是闐鄴。
當時造夢老嫗以及雎哀神將的交談,也讓紀夏猜測到了事情的些許真相。
那如果他所料不錯。
造夢老嫗製造出來的傀儡嬰孩,不過僅僅只是真正闐鄴的替代品。
而真正的闐鄴,便是即將降臨無垠蠻荒,前來界祖山的那一位恐怖存在。
至於闐鄴爲何能夠在短短數萬年時間裡,擁有那般可怕的力量……
這些對於目前的紀夏來說,都有些難以理解。
但是現在的紀夏,也並沒有時間和興趣,去揣測雎哀神將那些陳年舊事。
現在的紀夏如臨大敵。
他眼中星辰神眸運轉,
目光就此落在界祖山。
時時刻刻注意着界祖山可能會出現的異變。
與此同時。
他的一道神念閃過。
天空中立刻有星星點點的光芒,出現在上幹宮中。
這些星光構築成爲地崆星門,楊任從中走出,恭敬地向紀夏行禮。
紀夏與楊任溝通許久。
楊任這才一臉肅然的離去。
“單純以我二十九重天穹的力量,也許尚且感知不到如此存在降臨帶來的危機。
可是……我的大道,脫胎於天宮天庭,脫胎於天河,脫胎於三十三重天。
天生便尊貴無比,再加上我原本就知道這件事情將要發生,所以纔會生出如此的感知。
如此背景之下,能夠讓我心驚肉跳,必然意味着這一次闐鄴將臨,必然會讓太蒼極爲被動……”
紀夏眉頭緊皺。
他的神識仍然運轉着星辰神眸,落在界祖山。
強大的神識幾乎覆蓋了界祖山上空每一寸天空。
而紀夏沉思良久之後。
忽然起身,探手之間,掌中已經多了一塊令牌。
正是上虞天令牌。
他運轉靈元,召喚出上虞天門庭。
邁步之間,已經踏入門庭,來到上虞天之內。
隨着時間流逝,上虞天中已經一片狼藉。
許許多多原本滿是天材地寶的土地,現在都已經變成了一片虛無。
乃至有些所在的上虞天空間,都被啃噬乾淨。
變成了一片空間風暴肆虐的所在。
“皇蒼元軀吞噬上虞天的速度,已經變得更快了。”
紀夏心中低語。
他轉頭看向了一片天穹。
天穹的雲朵之間,一具金黃色的身體,正懸浮在天空中。
這一具軀體散發着陣陣奇異的波動,同時又有燦爛的光芒映照而出。
他沒有五官,也沒有任何思維波動。
但是身軀上散發出來的神元,以及種種道妙而神秘的氣息,讓如今的紀夏都感覺到些許的驚異。
“皇蒼元軀的位格,本來就極爲神秘,幾乎無法被看穿。
無上的位格造就了皇蒼元軀滿意想象的上限。
而現在……上虞天幾乎已經被皇蒼元軀吞噬了一大半……
在這樣的情況下,就連我都無法揣測皇蒼元軀如今究竟達到了何等層次了。”
紀夏微微搖頭,心裡面有些感嘆。
上虞天不同於一般的界外天。
從上虞天主瓏岸的實力,就能夠看出上虞天的不凡。
大息神朝將要面臨大劫的時候。
後郜神皇派遣罰天王將雎哀,帶領百萬大息神朝銳士,前來上虞天,勸說同爲人族的瓏岸,加入大息神朝陣營。
以此對抗即將到來的人族大劫。
後郜神皇又是何等的存在?
隨着紀夏實力的不斷提升,隨着紀夏見證了道則之上存在的浩瀚力量。
對於神皇擁有的力量,他沒有任何的懷疑。
就連後郜神皇都極爲看重的上虞天。
自然不是尋常的界外天能夠相比。
而現在……
皇蒼元軀正在以一種驚人的速度,吞噬着上虞天的一切……
就連上虞天殘留着的那些無主的規則、道則、天地大道,都被皇蒼元軀不斷的吞噬。
從而讓自身更加的強悍。
這讓紀夏十分期待皇蒼元軀現世的那一天。
“天地之間劫難無數。
但是皇蒼元軀的位格,甚至已經超越了我的天河神體。
擁有的力量根本就無法想象。
如果哪一位存在能夠僥倖擁有這樣一句軀體,在無數的天地劫難中,也許能夠存活更漫長的時間。”
紀夏的神色因爲敢知道皇蒼元軀的強大,而浮現出笑容。
“皇蒼元軀也是我最終的底蘊之一。”
紀夏想到這裡。
他偉岸的身體中,也有一道道光亮瀰漫出來,向着天空飄散而去,最終落入皇蒼元軀中。
隨即紀夏沉默了大約兩三息時間。
距離他身體的不遠處,忽然出現了一座古樸而又莊嚴的宮闕。
宮闕門庭洞開。
有許許多多人族先賢的微弱真靈,供奉在其中。
紀夏神念微動。
一位身穿白衣,頭上懸浮着尊貴高冠的俊逸青年,出現在這一方天地中。
他的神色僵硬,眼神無神。
這微弱而殘缺的真靈,已經完全無法承載任何的記憶。
這道真靈的主人正是上虞天主宰瓏岸。
瓏岸出現在上虞天。
原本已經僵硬非常的真靈,一瞬間,變得靈動了幾分。
他顯現出來的化身,同樣僵硬的扭動脖子,注視着四周。
紀夏認真地向這一位上虞天主宰行禮。
“上虞人族滅亡,帝紀僥倖得到了這一塊令牌。
如今,上虞人族的棲息之地,因爲紀夏的貪心而淪落於此。
希望上虞天主不要責怪紀夏。”
紀夏先斬後奏,但是他也並非在惺惺作態,而是繼續開口說道:“之前,帝紀已經派遣麾下強者,在廣闊的無垠蠻荒,尋找上虞天殘留的血脈族人。
而今因爲面臨來自於各方巨大的壓力,只能夠暫時停止這一行動。
等到太蒼熬過了這一陣,便會繼續派遣強者。”
“等到尋找到了上虞天人族之後,紀夏必然會作出相應的補償。”
紀夏說到這裡,頓了一頓。
眼神變得真摯起來:“無論如何,數萬年前的上虞天與現在的太蒼,都是同脈同源。
所面臨的劫難也許都是來自同樣的方向。
太蒼如果能夠興盛,如果能夠崛起。
上虞天的血仇,太蒼在復甦的過程中,也許能夠讓仇敵償還……”
“逝去的上虞天人族血脈,也將因此而安息。”
紀夏話語剛剛落下。
他眼前的上虞天瓏岸。
眼神中忽然有一道靈動的光芒閃過。
只見他嘴角勾勒出一抹笑容。
緊接着,上虞天天主瓏岸,竟然也朝着紀夏微微行禮。
“殘餘下來的真靈執念……對於覆滅上虞天的敵人,也還充滿着濃郁的敵意啊。”
紀夏目送行禮之後的瓏岸真靈,一步步走入先天廟祀。
眼神變得更加堅定了一些。
“以史爲鑑,我締造而出的太蒼,不能夠如同上虞天,以及大鼎神朝,大息神朝那般徹底的洇滅在歲月中。”
紀夏想到這裡,轉過身來,擡頭看向一處浮空的大地。
那一處地面極爲詭異。
周遭已經變成一片深淵。
盡數都被皇蒼元軀吞噬。
就只有那一處所在,卻還仍然安然無恙。
紀夏對於那一片空間並不陌生。
自己也曾經誤入那一塊大地。
那裡正是鬼宮的所在。
“也是時候去拜會一下我這一位鄰居了。”
紀夏一步邁出。
體內的二十九重已經化成實質的天穹轟然運轉。
又有一重尚且不過虛影的天穹,也流淌出重重的偉岸力量。
讓紀夏一步之間,便跨越了極爲遙遠的距離。
來到了那一方空間,進入了玄妙的禁制。
這裡還是一如既往。
漆黑卻散發着詭異光芒,顯得十分矛盾的月亮……
遍及四處的可怕墓地。
無數行走的妖靈。
以及那一塊頂上高懸着一塊巨大墓碑的鬼宮。
“當時以我的力量,無法看透墓碑上的文字,現在仔細看起來。
這一塊墓碑在某種意義上,是造夢老嫗給自己立下的墓碑。
也許她並未死去,卻也已經如同行屍走肉了。”
紀夏輕輕搖頭。
他對於造夢老嫗的遭遇,並沒有什麼共鳴。
可是卻也能夠理解。
畢竟按照雎哀神將與她的對話。
因爲一些事情,雎哀神將將他們的孩子闐鄴,拱手送給了無晝天。
這也導致了造夢老嫗的瘋狂。
紀夏走入鬼宮。
鬼宮中還是一如既往的驚悚。
現在的紀夏透過那些極其血腥而又可怕的陳設。
能夠輕而易舉的感覺到其中幾乎已經化作實質的悲痛以及不甘。
“這些……都是昔日雎哀神將的麾下……”
紀夏嘆了一口氣。
他正要繼續向前。
突然間,這極其血腥的殿宇中。
忽然有一陣黑霧閃過。
對這一陣黑霧,紀夏也記憶猶新。
曾幾何時,他差點死在這道黑霧化成的巨大鐮刀之下。
黑霧陣陣翻滾。
然後又在距離紀夏不遠的地方,化作了一道人形。
這一道人形……身披黑色斗篷,面容極其蒼老,皮膚上有許多褶皺,眼神極爲陰鷙。
正是造夢老嫗。
此刻,造夢老嫗眼神中充滿了死寂,注視着紀夏。
她一語不發,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紀夏像她行禮,表情嚴肅而又真摯。
足足過了幾息時間,造夢老嫗終於開口。
她的聲音極爲沙啞,聽起來令人極爲不適。
“他當時不惜冒着被大黑山尋找到的風險,都要從我手下救你。
事實證明……他的眼光向來長遠,不過如此短暫的歲月,你竟然已經成長到了這樣的地步。”
造夢老嫗說完,轉過身去,擡頭看着殿宇高臺上,那巨大骨架製作而成的寶座。
她探出枯瘦的手指,指了指高臺上的寶座:“你知道這一座天王殿,爲何會變成如今這一副模樣嗎?”
紀夏認真傾聽。
造夢老嫗不曾轉身,神色卻變得極其陰暗:“我的孩兒天資無上,無垠蠻荒的根本大道都在眷顧於他。
他誕生之際,整座神朝都被神光覆蓋,後郜神皇也曾經直言我的孩兒長大之後,不弱於大息神朝白紂太子!”
“可是……我的孩兒還不曾長大,大息神朝一朝崩滅,我、雎哀、闐鄴只能夠從此亡命!”
紀夏隔着幾十丈距離。
能夠清晰的感知到,隨着造夢老嫗的話語,她身上散發出來的黑氣,變得更加濃厚,也變得更加充斥着兇戮氣魄。
一股如同來自舊淵禁地的深寒之氣,滿布這一片殿宇。
“雎哀背叛了我,背叛了我們的孩子!”
造夢老嫗緩緩轉身,她的眼神極其的陰暗。
“無晝天以這一座上虞天數十萬億子民爲要挾。
以上虞天瓏岸,以及無數上虞天強者的性命爲要挾。
讓雎哀交出我的闐鄴。”
“我的造夢大道,都從來沒有猜測到,雎哀會將我們的孩子,拱手送給無晝天!”
紀夏眼神變得更加深邃。
他不由想起那一位兇殘魔神降臨無垠蠻荒的時候。
雎哀神將冒着會被發現的風險,都要前去斬殺魔神的一往無前……
“雎哀神將……爲了種族,爲了無數的人族生靈,願意放棄自己的親生孩子,確實可敬。
除了闐鄴之外,他沒有對不起任何人。”
紀夏輕聲開口, 好像沒有看到造夢老嫗瞬間滿布殺意的眼神!
“哈哈哈哈……沒有對不起任何人?”
造夢老嫗笑聲尖銳而恐怖。
“那麼……這一座上虞天究竟爲何會變成如今這樣?
這一座天王殿,又爲何會變成如今這幅地獄景象?”
造夢老嫗話語中充滿了嘲諷。
“無晝天奪走了我的闐鄴。
可是……他們以上虞天爲祭祀,獻祭幾十萬億生靈,穩固他們不可告人的規則。”
“雎哀愚蠢至極,他沒有能救下任何人,他所做的一切不過徒勞無功。”
“但是我的闐鄴孩兒……卻就此犧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