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軍營離開,整個過程,妓女枯枝沒有受到任何阻攔。
這很正常,限制人身自由,不是海晨星能夠做出來的事。
海晨星能夠做什麼呢?
海晨星能夠,偷偷的跟蹤。
妓女枯枝在前,身後,鬼鬼祟祟,海晨星領着五月,三月,小柔,遠遠的跟隨。
枯枝似乎沒有發覺有人跟蹤,一直,不急不緩的,漫無目的的在京城的街道上行進着,並不時,掃視着周圍,似乎是在,找尋着什麼……
大概二十來分鐘之後,妓女枯枝找到了一個比較偏僻的牆角垃圾堆。
垃圾堆不高,同時垃圾比較新鮮,明顯有人在定期清理。
妓女枯枝走進垃圾堆,走上垃圾堆,然後彎腰坐在垃圾堆的尖頂上……
做妓女,是我十七歲被人販子拐走之後,開始的。到今天,兩百多年了吧?不算短的一段歲月……
也是不堪回首的一段歲月。
自己是易孕體質,兩百多年的妓院生活,先是小妓院,因爲表現好,去了大一點的妓院,然後,繼續表現好,去了更大的妓院,一路走來,一路懷孕……
一路悲苦,一路…………全是死亡!
死了多少個孩子?枯枝記得非常清楚,連是男是女,長相模樣,都記得非常非常清楚……
不是枯枝記性好,是枯枝真的,太喜歡小寶寶了……
毫不猶豫的擰開瓶蓋,迫不及待的飲下那瓶加了止痛劑的鶴頂紅……
枯枝,一臉笑容的坐在垃圾堆上,嘴角淌血…………
海晨星跑過來,身後跟着三月五月和丫鬟小柔。
三月五月和丫鬟小柔眼圈都是紅紅的。
海晨星已經流淚了。
海晨星流淚不是因爲來不及救枯枝。以海晨星的能力,枯枝就是死三天三夜,海晨星也能許願,把枯枝死而復生。
大不了多費點電而已。不算什麼的。
算什麼的是!在自己跑向妓女枯枝的過程中,妓女枯枝嘴角淌血的看着自己,低低的說了一句:
“求求你,別再折磨我了……”
我…………
海晨星徹底懵了!
我海晨星,在折磨她嗎?是我海晨星在折磨妓女枯枝嗎?是~!這樣的嗎?
在妓女枯枝看來,似乎,是這樣的。我,海晨星,就是在折磨她。
可,我明明在救她好不好?
難道,救一個想死的人,就是折磨那個想死的人嗎?天下哪有這樣的歪理!?
救人,怎麼可能是折磨人?
但,當海晨星看到坐在垃圾堆頂上的妓女枯枝,一邊嘴角淌血,一邊求我別再折磨她的時候,我的信念,崩塌了。
我的常識,崩塌了。
我對自己救她的這件事,不再那麼確信無疑的認爲,正確無誤了。
身旁,丫鬟小柔和五月走上了垃圾堆,把妓女枯枝擡了下來,輕手輕腳的,放到了海晨星身前的地面上,起身,擡眼,露出一臉期待的神情。
那神情什麼意思,海晨星知道,她們在等自己,救活妓女枯枝。
張嘴,海晨星想說些什麼,但卻如鯁在喉,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身旁,三月,也就是百變森羅嘆息一聲:“五月姐,小柔姐,你倆修爲低,可能沒聽見,在…我們跑過來的過程中,枯枝她說,讓我們放過她,別再……別再折磨她了。”
五月和小柔彼此看了看彼此,目光疑惑。
“三月妹妹,你什麼意思?”五月走到三月跟前,一臉嚴肅的,又重複問了一次:“你……什麼意思?”
三月的目光瞥向海晨星,海晨星看向五月和三月:“五月,三月說的沒錯,枯枝求我們,別再折磨她了。”
“我不信!!!”五月有些歇斯底里的吼道。
三月,也就是百變森羅咬了咬自己的下嘴脣:“五月姐,你也看到了吧。枯枝她,喝鶴頂紅喝的那麼堅決,沒有絲毫猶豫,甚至,若是你細心觀察的話,還會發現,枯枝她,其實是,多少有些迫不及待的想………死!”
五月沉默了。丫鬟小柔走到五月身旁:“一心求死的人,可能只是一時的鬼迷心竅。”
“對!”五月雙眼一亮,急切的說道:“枯枝她,可能只是一時糊塗。我們救活她,然後再,好好勸勸她。”
三月,也就是百變森羅低頭,嘆息一聲:“星兒,你決定吧,救……還是不救。”
海晨星深吸一口氣,目光凝視着躺在身前地面上,正逐漸冰涼的屍體:“我…………”
“我很奇怪!我想不通。三月,五月,小柔,你們說,我們這,到底是在救她,還是在折磨她?”
丫鬟小柔皺眉沉思了沉思:“小姐,我覺得,都有!我們既是在救她,同時,又是在折磨她,畢竟,她一心求死,我們卻要阻止她求死,強迫她,痛苦的活着。”
“我們不知道她活着有多痛苦。我們只知道,我們只從自身出發,覺得,活着,比死好。但問題是,活着,真的比死好嗎?至少,在枯枝身上,這個問題的答案,並不清晰。或許,對於枯枝來說,死了更好也說不定,也……說不定……”
五月有些生氣的瞪了丫鬟小柔一眼。丫鬟小柔看到了,沒放在心上。
五月身旁,三月的目光瞥向地上枯枝的屍體:“之前,我親眼看到枯枝勇敢的咬舌自盡了。五月姐,你可以自己試試,咬舌自盡有多難。有多疼。”
“放心,有星兒主子在,你可以完整的體會一遍,咬舌自盡是多麼的,難以做到。
若你做到了,我建議星兒,復活枯枝,若你做不到…………我不建議,復活枯枝。但!也不反對。”
三月(森羅)說完,詢問的目光投向海晨星,海晨星略一琢磨,開口說道:“不!不用那麼極端,死,對於不想死的人來說,難如登天。死,對於想死,對於真正想死的人來說,也就一閉眼一咬牙的事。這樣,我們舉手表決!支持復活枯枝的,舉手。”
五月毫不猶豫,直接舉手。
丫鬟小柔和三月森羅一臉糾結着,終究沒有舉起手來。
“你們,你們,那可是一條人命!”五月一臉怒火。
丫鬟小柔伸手,拉住五月:“可,問題是,你有辦法解除她的痛苦嗎?若有,我支持復活她,若沒有,還是算了。”
五月的眉頭深深皺起:“方法,都是慢慢琢磨出來的,我們可以慢慢想辦法解決她的心理問題、解決她的精神問題!
最不濟,真到了迫不得已的時候,我們還可以封印她的記憶。我們還可以抹除她的記憶。”
旁邊,三月搖搖頭,一臉非常認真、非常嚴肅的表情:“五月姐,一個人的記憶,對一個人來說,意味着什麼,你知道嗎?過去,很長時間,我都不知道一個人的記憶,對於那個人來說,有多重要,直到,我看到我的親人,我的父母,我才知道,抹除記憶,封印記憶,是何等殘忍的一種行爲,那種行爲,比殺了她,更加的罪孽深重。
五月姐,相信我,若是,你抹除或封印了一個人的記憶,其實,就差不多等於,你改變了一個人。這與殺掉一個人,區別不大的。所以,封印抹除記憶這種事,能不做,儘量不要做。”
“做了,就等於你殺人了。甚至,比殺人更殘忍更罪孽。我,深有體會。或者準確的說,我,有切身的體會。回憶起父母的我,跟忘記父母的我,絕對,絕對,不是同一個我,同一個人。”
“當然,這些都是我的個人意見,僅供參考。”
五月有些驚訝的看着三月,目光裡隱隱,似乎想到了什麼,情緒逐漸平靜。
海晨星閉眼,嘆息:“二比二,兩個舉手,兩個不舉手。”
!?
丫鬟小柔,五月,三月的目光,齊齊看向海晨星,海晨星緩緩舉起自己的右手:“我支持復活枯枝。”
“現在,二比二平,需要第五個人舉手表決。”
說到這裡,海晨星閉目,在自己的腦海裡問道:
心語星願,你說,救,還是不救。
心語星願的聲音在海晨星的腦海裡響起:
本星有一個等級頗高的基本原則,那個基本原則名爲:誰的事,誰做主。
妓女枯枝,希望死去,渴盼着死去,我,身爲實現願望的流星,沒道理也沒理由,違背一個真誠祈求,一死了之的人的,心願。
我,不贊成復活妓女枯枝。
需要特別說明的是:星兒宿主。任何基本原則,都有例外,妓女枯枝是不是例外,需要你自己去判斷。
我,提供人物評價,供你參照!
人物評價如下:
妓女枯枝,你說她怯懦吧,她自殺之時,自殺的那麼決絕。毫不猶豫,甚至是,迫不及待,如飢似渴!
你說她勇敢吧,她連活下去的勇氣都沒有。
如此矛盾的一個人,活着的痛苦不解決,不如死了。
死了,不如痛苦的活着,至少,活着,還有解決自己痛苦的機會。
但,坦白講,機會渺茫。
海晨星睜開眼:“這樣,把妓女枯枝的屍體冰封,等……什麼時候想出解決她痛苦的辦法了,什麼時候,我們再復活她。
若是,一直想不到解決她痛苦的辦法,那就,一直,冰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