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章 天地大盜,仙佛竊賊
一股腥臭到令人作嘔的渾濁妖風飄蕩到風秉文的面前,當妖氣散去的時候,其中顯露出了一位跟人沒有一點關係的怪誕身影,粗大蜿蜒的身影,在兩側隨氣流而不斷擺動的粗大觸鬚。
乍一看,就像是一隻放大了數百倍的蚰蜒,可它的甲殼中不斷有散發這惡臭氣味的粘稠液體滴落,而它的頭部,則長着一顆五官扭曲,似人非人,似蟲非蟲的畸形頭顱。
這似乎是一隻連化形都辦不到的妖物,可是它所釋放出來的妖氣,雖然渾濁,但是所帶來的壓力,卻是連那手中提着一串骷髏的妖物都面露壓抑。
“好久沒有見到靈機像你這樣清純的道士了,真是懷念啊!”
妖軀碩大的妖物在地面上蜿蜒而動,龐大的軀體,將鋪地的青石直接碾成了齏粉,他繞着風秉文,緩緩遊走,大小都不一的青眼中流露出了極致的貪婪。
“你是來拜見夫人的吧!跟我過來。”
風秉文看着繞着他走了一圈的妖物,也不知通過觀察,得出什麼結論,猙獰而又醜陋的妖軀一擺,排開人羣,向這縣城深處蜿蜒而去。
他的眼中露出一絲困惑,看了看左右,形形色色的妖魔目光貪婪,可是卻沒有一個再敢靠近了,他沒有過多的猶豫,拉着臉上帶着好奇之色的寧不忘向前走去。
世間的一切,在他的眼中是如此的新奇,哪怕是一座處處以人皮爲衣,白骨爲飾的妖魔巢穴,也沒有讓他露出恐懼,初生牛犢不怕虎,甚至都不理解周圍這些妖魔眼中所流露出的目光所代表的意義。
“老師,這裡好臭啊!”
寧不忘跟着風秉文踏在一道玄光,他對眼前浮光掠影般掠過的駭人場面沒有任何的反應,即便那足以嚇瘋一個任何一個心智正常之人,他只是覺得這裡過於污濁。
“我們什麼時候能夠離開這裡?”
“見了那位夫人後,我們就離開。”
風秉文低頭看了一眼,這年僅五歲的孩子小小的臉龐皺成一團,一副想吐卻又吐不出來的模樣,顯得極爲難受,他伸手在其面龐前,輕輕一撫,隨後便問道。
“感覺怎麼樣?”
“終於能吸氣了!”
有了風秉文的法力加持,爲他過濾妖氣毒霧,寧不忘大口喘息起來,身體逐漸放鬆。孩童開心地笑着,
“老師,你對我真好!”
“嗯!”
風秉文語氣平淡地迴應了一聲,眼神卻是觀察他所途徑的道路兩側的光景,這是一座由妖魔掌控的縣城,但是其中數量最多的卻並非是妖魔,而是這小界中土生土長的人族。
在這座妖魔之城中生存的人族,自然不是尋常,其中有相當一部分缺胳膊少腿,而稍微輕一些的,身上只是少去了大塊皮肉。
但殘缺之人只佔據了居民中的一部分,更多的住民,嚴格來說,已經不能算作是人了,他們的身上已經長出了不屬於人的器物,但卻又不算是妖魔。
因爲那只是一種劣化,只能讓他們在這座妖城中活下來,並無太多其他的用途,甚至會耗去他們身上本就不多的精氣。
“桀桀,我們南若城今天來了一位貴客啊!”
“稀客啊,我好久沒有看到這麼俊俏的人族了。”
“那小娃娃是這道士獻給夫人的嗎?不知道夫人願不願意拿出來擺宴,到時候我們說不定也能分一口肉吃。”
貪婪的目光從四面八方涌來,其中所流露出的惡意便是修行者也會崩潰,風秉文手中有依仗,無所畏懼,而他牽着的寧不忘,則是無知而無畏。
“道士,夫人就在下面,你進去吧!”
那龐大的蚰蜒妖物將風秉文領到了城中央,這裡沒有任何建築,只有一處龐大的地窟,粗大若龍蟒的樹根從其中涌出,牢牢的扎進土壤。
從這些樹根的散佈與大小來看,這整座縣城的地下,恐怕都被這不知名的妖物根莖鋪滿了,連同城外那令人心醉的翠綠恐怕也與其有關係。
因爲只要走出城門,外出不到三十里地便是一片荒蕪,寸草不生,這片區域所有的生機,似乎都被聚攏在此地。
“希望你能夠跟夫人聊得愉快!”
在那充滿惡意的祝福中,風秉文沒有絲毫遲疑,帶着寧不忘走入地窟,而當他下道比地面還低的位置時,攀在地窟四周巖壁上的藤蔓頓時如龍蟒般舞動起來。
而與此同時,在地窟下方,一處極深的位置,一道怨毒的目光落到了他的身上,與他在城外所感受到的如出一轍。
“你是從哪裡來的道士?”
一道無法形容,就像是成百上千人同時開口,說話的聲音在地窟中迴盪,嗡嗡作響,那舞動的樹藤更加肆意,妖氣,魔氣,鬼氣,陰煞之氣……似乎這小界中,所有污穢之氣都匯聚在此處。
“現在這方天地應該沒有你這樣的道士纔對?那一羣竊賊離開的時候,怎麼可能不把你給帶上,讓你遺落?”
聲音中充滿了疑惑,但是風秉文卻感受到了其中的混亂與癲狂,還有一股深入骨髓的仇視與憎恨。
“那羣竊賊難道又回來了?他們還想幹什麼?他們已經將天地中最好的靈山地脈全都抽走了,難道還不滿意?剩下的不是被他們視作無用雜物嗎?”
一個接一個的問題,愈發顯得地窟深處那位存在的混亂,它的氣息龐大而又駁雜,已經不能用單純的妖魔來形容它。
而它所問出的種種問題,其中所蘊含的信息,與風秉文這些時日所見,一一印證,殘破小界淪落至此的原因也就自然明瞭。
“回答我,賊子!”
憤怒的咆哮在地庫深處炸響,震得一旁跟着下到地窟的寧不忘雙耳嗡嗡作響,風秉文倒是面色不變,他的眼中五氣流轉,看清楚了地窟深處那怪物的模樣。
很難說清楚那是什麼樣的怪物,就像是一株在地脈中生展枝椏的大樹,可是它的枝幹卻是血肉爛泥堆砌而成,成千上萬的妖魔頭顱與人族面孔在其上浮現,發出令人魂魄都爲之震動的哀嚎與嘶吼。
而在那與地脈連接的樹根處,濃郁的地脈之氣混雜煞氣,樹根色澤深邃,質地猶如生鐵澆築而成的,凶煞狠厲。
“怪物!”
風秉文看清楚地窟深處那怪物模樣,那混雜的力量組成,讓風秉文找不出準確的形容,這是他兩世爲人,見過最噁心最猙獰的場景了。
“老師,我害怕!”
此刻,即便是無知的寧不忘也感受到了害怕,腳下的黑暗隱藏着世間最可怕的怪異,下一刻就會衝出來,將他吞掉。
“不用怕,很快就好!”
風秉文安撫着他降世後,救下的第一名人族孩童,伸手朝着腳下一指,七道鮮紅的劍光,迫不及待地自他的體內躍出。
黑暗中,清越如龍吟的劍鳴響起,血紅的劍光交錯而過,所過之處,舞動如龍蟒的藤蔓就像是這世間最脆弱之物一樣,一觸即斷,沒有給劍光造成絲毫阻礙。
“仙劍!你是劍閣的那羣老不死派來的劍修!”
尖銳的嘶鳴在風秉文的耳畔炸響,妄想撼動他的魂靈,可這樣的攻擊對於風秉文不起分毫作用,移山鼎在他的體內微微旋轉,仙光充斥他的身軀內外。
風秉文沒有肆無忌憚的動用他手中唯一一件完好的仙器,只是引動其中的仙光護體而已,這處殘界中妖魔不止這一處,他還需要去一一清除。
“第二件仙器!”
那隱於地窟中“夫人”徹底癲狂,它感受到了自己的存在,受到了嚴重威脅,死亡的降臨讓它不顧一切。
地窟在顫動,更多的樹根與藤蔓從泥土中抽了出來,建立在根鬚藤蔓之上的城郭在震動,城牆倒塌,房屋傾毀。
“我都已經變成這副模樣了,還不願意放過我,你們這些蛀蟲,實在太貪婪了!”
憤怒的咆哮與嘶吼沒有得到風秉文的迴應,他也沒有任何解釋的想法,與一個將要死在殺劍下的怪物有什麼好解釋的,她的思維已經錯亂了。
末法時代,首當其衝的便是像她這樣足以稱霸一方,卻不足以在末法中延續自身的大妖魔,她會以最快的速度衰亡。
因爲環境的變化,已經不容許她這樣的妖魔繼續存在了,這樣的天地大變中,這頭被稱作夫人的妖魔,顯然嘗試了一切能夠讓自身延續下去的可能,甚至不惜將自身變成怪物。
陰魂,煞氣,地脈……一切能夠尋到,能夠獲得的力量,都被她毫無顧忌的融入自身,然後就造就成了這種猙獰姿態的怪物。
“死,去死!”
難以估量其體型的龐大身影從地脈深處衝出,說不清楚是觸手還是藤蔓的肢體,從黑暗陰影中伸出,其數量之多,甚至還衝破了七柄殺劍的封鎖。
混元五行破滅靈雷!
風秉文伸手一引,丹田氣海中的雷符微微一動,仙靈氣剎那之間便完成轉化,具備破滅之意的雷霆自他的指尖迸發,掃蕩陰晦,破魔滅妖。
電光跳躍,雷霆轟鳴,此時風秉文施法已然沒有了在“九天十地”秘境的肆無忌憚,秘境中的靈機充沛,幾乎可以做到消耗多少就恢復多少,可此時這末法天地,就沒有那麼多靈氣給他補充。
他第一次開始嘗試着學會普通修士初入修行時的“精打細算”,力求讓自己耗去的每一道仙靈氣轉化而成的雷霆都能夠落到實處,給予這頭怪物致命的打擊。
“啊——”
在怪物扭曲的古木枝幹中,成千上萬的魂靈頭顱齊齊張開嘴巴,發出魂嘯,依舊沒有取得任何效果,被他帶在身旁的寧不忘早就被他收到了浮光閣中。
但是這一次的魂嘯並不是針對風秉文,哀嚎,慘叫,求饒,還有血肉爆裂揮灑一地的聲音,依次傳入到風秉文耳中。
下一刻,妖魔與異化的人族,從其血肉與魂靈中提煉出來的精氣,便化作一道血色長河,這四面八方蜂涌而來,然後沒落到了那妖魔不斷膨脹變大的身軀之中。
“你們要趕盡殺絕,我也不會讓你們這些天地竊賊好過,我即便是傾盡所有,也要將你這仙種留下來!”
高達數百丈的扭曲古木自地淵中生長而出,風秉文被迫地飛上了更高的天穹,此時向下俯瞰,南若縣城已然是一片寂靜。
他入城時所見到的喧譁與熱鬧全都不見,只有滿地的血肉與白骨,包括那些貪婪的妖魔,其下場也與那些異化的人族一般無二,沒有任何區別。
這樣的情況倒是沒有出乎風秉文的預料,這城中一切能夠活動的,不論是妖魔還是人族,都是這頭最大的怪物圈養的食物,是她的儲備糧。
當她感受到生存危機後,自然是毫無顧忌的動用這些平時都捨不得消耗的儲備。
“像你這樣的道士,一向都是那些老東西的心頭好,我要是殺了你,那些老賊應該會心疼好久吧!”
那已經傾盡所有的強大的氣息,讓風秉文都感受到了壓迫力的怪物發出了肆意的咆哮,那猙獰的惡念與殺意直接鎖定風秉文,欲要將他挫骨揚灰。
從頭到尾都是這頭怪物在喋喋不休,風秉文從始至終,都沒有給予任何迴應,他看着巍峨高大,身上有無數怨靈掙扎的怪物,發出一聲嘆息。
錚~
七道悠揚的劍吟幾乎不分先後,同時響起,宛如一聲,承載人族先輩斬妖除魔之意的殺劍在風秉文仙靈氣的灌注之下,瞬間暴漲至百丈。
殺劍中所孕育的靈,發出了舒暢的劍吟之聲,隨後那暴漲的劍光縱橫交織,猶如一張大網將那挺立的妖魔籠罩在內。
已經耗盡了自己手中一切積累的怪物,也發出聲嘶力竭的嘶吼,不顧一切的反抗。
可是,在風秉文降臨此界的那一刻,結果便已經註定,這頭怪物的身上聚集了一切力量,可唯獨跟人沒有半分關係,又怎麼擋得住就是爲了斬殺非人而鍛造的殺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