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適才便是這位屠掌門飛身而來,想要爲他抵擋“暗箭”,卻是連一個剎那都沒能抗住,便被一箭射成了泥。
此人名爲屠奢,乃北州武道世家屠門之主。
“畜生!”
“死來!”
“鶴動千劫掌!”
“唳!”
鶴沖天雙臂大張,雙掌齊扇。
只聞一聲清越宏亮的鶴唳,直上九霄。
一隻巨大的血鶴沖天而起。
雙翅展開,直有數十丈,遮天蔽日。
當空盤繞,又如流星墜地,帶着清唳之聲,朝着萬軍之中的卜骨俯衝而下。
恐怖的血罡鋪天蓋地地壓了下來。
掌勢覆蓋之中,百丈黃沙盡皆塌陷,上百個鬼騎連人帶獸轟然深陷入黃沙之中。
現出兩個清晰的半掌印,徑有數十丈。
而萬軍之中,親軍拱衛的卜骨卻只是被狂風激得頭上亂髮舞頭,身上的皮甲皮裘烈烈飄飛。
不僅他自己,連他周圍的親軍也毫不爲所動。
只是齊齊發出獸吼一般的咆哮,便見無數血腥煞氣滾滾匯聚,一個巨大猙獰獸首自滾滾血煞之中沖天而起。
張開淵深恐怖的巨口,朝着化身血鶴的鶴沖天噬咬而來。
“轟!”
一陣山搖地動的巨響聲中,無數血煞如血色紅雲滾滾激盪開來。
黃沙飛揚百里,飛煙滾滾。
一個人影如箭矢般高高飛起,直射入雲天之中。
過了數息,才從雲層之上落下。
卻是披頭散髮、血污遍體,一身狼狽的鶴沖天。
而那恐怖獸首,當空盤旋了幾圈,眥牙咧嘴,耀武揚威,如同生靈般。
卜骨擡頭嘿嘿一笑:“好掌法,稷奴也有你這樣的好漢。”
他口中雖稱讚,但嘴角卻帶着一絲不屑且猙獰的笑意。
但哪怕是一聲帶着譏諷的讚譽,也激怒了身旁的鬼狄貴族。
紛紛叫道:“卜骨,讓我去將這稷奴的頭顱摘下,獻予卜骨!”
“讓我去!這個人的頭骨是我的!”
“嘿嘿嘿……”
鬼方卜骨擡手揮斷衆人爭吵:“都別吵了,今日射骨,我還沒有找到盛酒的好杯,這個稷奴雖然弱了點,但也勉強可以足用。”
“我親自去取!”
“狂妄!”
空中的鶴沖天自然也將其言聽在耳中。
他心知這鬼方卜骨非是大言。
此人雖狂,其一身氣息爆烈如雷,卻隱而不發,修爲着實高深莫測。
縱然正面單打獨鬥,他也非其敵手。
何況於如今陷於這鬼方王城,茫茫鬼騎之中?
“哼!”
鶴沖天懸空而立,高聲叫道:
“衆兄弟!今日我等生死難料,但我等大好男兒,死也就死了,卻不能死得毫無聲息!”
“恨不能救回東陽先生!”
鶴沖天戟指指向鬼方卜骨,厲聲道:“但也絕不能白死,此人便鬼狄之主,若能取此獠首級,你我兄弟今日縱然盡數埋骨黃沙,亦不負你我大好男兒於此世間走一遭!”
衆野夫營高手聞言,紛紛朝鶴沖天所指方向看去。
雖然並非人人能見萬軍中的卜骨,卻終究有了個方向。
頓時口中怒喊:“大好男兒,唯死而已!”
“誅殺鬼方之主!”
“大丈夫縱死無悔!”
“殺他孃的!”
口中怒吼連連,盡數朝着鶴沖天所指方向衝殺而去。
個個都用上了不要命的打法。
仗着血氣護體,全然不顧鬼狄獸騎挾萬軍之勢襲來的刀箭。
只求用最快的速度、最直接的方式,擊殺每一個擋在面前的鬼騎,衝入那鬼方之主所在陣地。
之前一衆高手雖然戰得艱難,除了那屠奢外,卻沒有出現一個傷亡。
如今卻也正因如此不要命的打法,原先還能在陣中勉力支撐,保全自身的野夫營高手,在短短片刻之間,便相繼有人發出慘叫之聲。
在如此如同絞肉一般的血戰中,只要露出一絲破綻,便是身首分離、屍骨無存的下場。
不過短短數百丈距離,就已經有近十位高手葬身鬼騎狂潮之中。
卻沒有一個人顯露出絲毫退意,反而打法更加兇厲。
他們到底都是當世少有的高手,若不惜身,縱然百戰精兵亦難當,千軍辟易。
鬼狄騎陣中也開始迅速出現大量的傷亡。
而陣中的鬼方卜骨,見此卻並未有急怒之色,反而讚道:
“稷奴雖多有背信棄義,比沙鼠都膽小之輩,但也有如此好漢,難得。”
他指着陣中忘死衝殺的野夫營與左右言道:“稷王有此好漢,卻不得重用,待我取了馬踏稷土,取了稷王江山,一定要讓這些好漢爲我所用!”
又揮動手中巨型骨刃,指向上方的鶴沖天,高聲道:“我最忠實的奴僕們,現在就與我一道,取了這些勇士的頭顱,回返王廷,大宴三天三夜!”
“取頭顱大宴!”
“取頭顱大宴!”
“……”
“哼!”
眼見鬼騎軍陣本就兇狂的氣勢再次拔升,鶴沖天心中雖沉,面上卻不顯。
輕哼一聲,目光如鷹視,尋找着每一處可能出現的破綻,只求一擊即中。
但鬼方卜骨卻已經不給他機會,揮動手中巨骨利刃,狂笑着便從座下巨獸飛身而起。
大步踏空而上。
丈餘高的身軀,如同一座大山,拔地而起,朝鶴沖天撞來。
鶴沖天面色微變,頓時腰背躬起,如揹負巨物,一手成掌,一手攥拳,一隻巨鰲之相頓時將其籠罩。
與此同時,鬼方卜骨的巨骨刃已經挾着摧山之勢,攔腰橫掃而至。
“轟!”
神鰲虛相那彷彿大地般厚重的背甲瞬間出現道道龜裂。
鶴沖天頓時噴出一口血雨。
他卻不管不顧,抓住了這用重傷換來的一閃即逝之機,拳掌齊出。
鰲冠三山安海浪,鶴嘯九天鎮乾坤!
鶴唳鰲嘯之聲震天。
令得鬼方卜骨也爲之變色。
“咕嚕咕嚕!”
一句鬼狄語從其口中嘯出。
下方一座座慘白的射骨塔陡然散發出幽幽綠芒。
也不見異狀,鶴沖天突然如遭重殛一般,一招未盡,鶴鰲之相驟然崩散,人也從空中如殞星一般砸落。
卻在就要重重砸落黃沙之時,驟然而目,懸浮半空之中。
不是他身形止住。
而是彷彿時空靜止一般,連他周身衣角都仍保持着飄起的靜滯之態。
鶴沖天自己神念仍存,只是卻驚駭地發現,他的念頭轉動變得極爲緩慢。
而他的身體彷彿消失了一般,一根手指都感覺不到,更遑論去動?
其作人也發現了他的異常。
並不只是因爲他,更是因爲他周圍的異象。
無論鬼方狄人,亦是野夫營高手,都朝這邊看來。
只見一人不知何時,已無聲無息地出現在視線中,緩行於萬軍之中。
步伐閒緩,衣袂隨輕風蕩起。
所過之處,飛揚的風沙彷彿靜止,與鶴沖天此時狀態一般無二。
如同時空靜止,保持着上一刻的姿態,被凍結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