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尊溫言道:“不知和尚從何而來?”
“和尚”之稱,隨西方教大行東土,亦流傳開來。
並非所有僧人都能有此稱,只有其中德高望重、道行高深者方能稱之。
縣尊以此稱呼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僧人,足見此時僧人於大唐地位之重。
同時,卻也是在試探江舟所化身的菩提達摩。
若是一般僧人,是萬萬不敢妄自擔此尊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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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舟一笑:“貧僧自西方佛國來,欲傳法東土,濟渡衆生。”
“和尚好大願。”
縣尊大讚,旋即話鋒一轉道:“卻不知和尚有何神通,能濟渡衆生?”
江舟掃了他一眼,忽露一絲古怪笑意,笑得縣尊也有些莫名發毛。
直到他面露不悅,江舟才道:“縣尊可是心有煩憂?”
縣尊皺眉:“大旱連年,又有妖魔肆虐,本縣如何能不憂心?”
江舟擺手搖頭:“此爲公事,貧僧所問,乃縣尊傢俬之憂。”
縣尊不悅道:“本縣清貧樂道,齊家和睦,何來傢俬之憂?”
江舟笑道:“齊家和睦,卻無子承歡,圓中有缺,豈能無憂?”
縣尊神色微變:“和尚此話何意?”
江舟呵呵一笑,往袖中一掏,卻是掏出一粒圓滾滾、紅豔豔的丹丸。
“縣尊,於陰陽和和之際,服下此丹此丹,便能解縣尊煩憂,若是信得過貧僧,請縣尊笑納。”
“貧僧這就去爲縣尊降那妖邪了。”
說着便起身離去,也不去看那滿臉尷尬羞怒、卻隱有一絲躍躍欲試的縣尊。
那枚丹丸,其實就是他偷偷照着之前得到的那張展陽神丹丹方煉出來的。
本來只是好奇,純粹的好奇,卻沒想到在此時用上了。
他如今的道行,想要看出一人的身體狀況並非難事。
對這位縣尊來說,展陽神丹就是最好的神藥,根本就無法抗拒。
說來,要是達摩祖師真有眼,見了他頂着自己的名頭幹這勾當,哪怕定力再深,想來也得跳腳。
……
夜間。
鄭縣糧倉。
一個年紀不大的年輕人盯着江舟好一會兒,才道:“那老髡胡,縣尊與你說了甚麼?”
如今對西方教不滿之人,皆以髡徒稱僧人,意爲禿子,卻帶有更多的蔑視。
江舟變化的達摩樣貌,深目高鼻,顯是胡人模樣。
此人如此喚他,顯是對他極其不滿。
江舟只是呵呵一笑,沒有理會。
這人面色微怒,待要發作,卻被一個穿着羊皮襖子的老者喝住:“住口!”
“今夜定要捉住那鼠妖,若出了差錯,驚走鼠妖不敢再來,你等可擔得起罪責?”
“那老僧,莫以爲當今聖上善待西方教徒,你便可在這東土橫行無忌,若是壞了我等好事,一樣要將你打殺,叫你身死道消!”
他們已在此埋伏兩夜。
其間那鼠妖曾現過身,衆人都曾各展手段。
雖然讓那鼠妖跑了,但此老所展現的手段卻是最令衆人驚異。
反倒是江舟一直在划水,也讓衆人對僧人的忌憚漸消,變成了對他的不滿和小覷。
卻都知道羊皮襖子老者不好惹,那年輕人也不敢反駁。
只恨恨瞪了江舟一眼,便靜伏起來。
一直到得後半夜。
糧倉之中終於有了異動。
“這鼠妖好大的膽子,果然還敢再來!”
衆人摒息寧神,只因那羊皮襖子老者早已佈下禁制,掩去衆人立身之所,倒也不虞被那鼠妖發現。
卻見地面忽有一堆浮土凸出,一團圓滾滾的黑影躍了出來。
鼠頭鼠腦,四下探望。
旋即喃喃有聲:“碩鼠碩鼠,請食我黍!”
“鼠口奪糧!”
對着眼前倉中堆積如山的糧堆張口一囁。
糧堆竟然肉眼可見地下降,被吸入那黑洞洞的闊口中。
片刻功夫,數丈高的糧堆便已消失不見,那妖又換了一堆張口狂吸。
此妖身不過三尺,卻也不知將那糧吸到何處。
“此妖竟有如此腹納乾坤的手段!”
諸人都是兩眼發亮。
若是能擒下此妖,剝皮拆骨,以其精魄神魂定能煉製出一件收納乾坤的法寶來!
這等類似壺中洞天、袖裡乾坤的神通手段,天下間可不多見。
縱然是天上仙神,也沒幾個有這等神通。
誰能不動心?
此時這隻鼠妖本身,在他們心中比縣尊懸賞更重許多。
江舟卻是神色古怪。
這隻肥老鼠怎麼會在這裡?
這竟是元千山養着的那隻滿倉將軍。
“嗝~!”
怕是連吸了上百萬石糧,那肥鼠才停下來打了個飽嗝,有些意猶未盡地看了看四周仍存量不少的糧堆。
怕遇上昨天那羣人,卻不敢再貪心。
正想要走,卻聽一聲暴喝:“動手!”
幾人從禁制之中飛身而出。
滿倉將軍見此,鼠眼中露出一線飢笑,似乎並不將這些人的埋伏放在眼中。
“想捉滿倉爺爺?下輩子吧!”
“爺爺走也!”
圓滾滾的身子急急一轉,便想如往日一般遁入土中。
但衆人早已有備,豈能令它得逞。
那羊皮襖子老冷笑一聲:“築室反耕!”
從腰間解下一把鐵鋤子,望空一拋。
地面竟陡然凹下一個大坑,彷彿被人於短短瞬間,挖走了一大片。
沙石泥土亦都變成了石磚泥瓦,井然有序排列起來,成了四面高牆,剎時間將肥鼠圍住,地面也鋪上了石磚。
這等揮手間築室起樓的手段,江舟也還是第一次見。
滿倉將軍一頭紮在磚地上,哎喲一聲,竟直接被彈了回來。
暈乎乎地坐在地上,羊皮襖子老者冷笑一聲,又解下一根草繩,欲將其縛起。
卻有一人阻道:“陳前輩,你既已得了擒妖大功,這鼠妖還是分予我等吧?總不能好處都讓你佔了去?”
“你是流字門的前輩,也是有頭有臉之人,若是如此,傳出去,未免有些名聲不好聽吧?”
其餘幾人也是隱隱擋在羊皮襖子老者身前。
妖還未拿,這些人竟就起了內鬨。
江舟看着地上的滿倉將軍,卻也不急出手。
他了解這隻肥老鼠,它沒這麼大本事,也沒這麼大膽子。
能在鄭縣作怪這麼久,都沒被人捉住。
“啊!”
卻聽突然一聲慘叫,卻是有一人突地詭異地身子從中一折,整個人便像被什麼吞了一樣,隱入虛空之中。
四周除了幾人,卻不見什麼東西。
衆人一驚。
“不好!還有一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