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間,餘琛驟然清醒!
渾身上下,雞皮疙瘩遍佈,念頭凜然,渾身緊繃!
可那一幕,卻好似只是錯覺一般,只在恍惚之間,一閃而過。
便煙消雲散。
睜開眼時,他所看到的是明晃晃的靈銖燈,布灑柔和的光,照亮了整個房間,安靜又祥和。
那天頂橫樑之上,自然更是空無一物。
好似一切,都只是一場幻夢那般。
但餘琛的臉色,並不好看。
他當然不是害怕什麼死屍,實際上作爲酆都之主,讓常人心膽俱寒的屍骸與鬼物,只能讓餘琛感到賓至如歸。
真正讓他驚駭的是。
此地可是堂堂大日聖地,聖子行宮!
爲何會出現那般可怖景象?
同時,餘琛也可以確定,方纔那驚悚的一幕,絕對不是什麼“噩夢”、“幻境”,“妄想”之流。
而是真真正正存在的。
凡人尚且會因爲心神不寧而做夢生幻,分不清虛實。
但元神元神圓滿的餘琛,倘若連同夢境和真實都分不清楚,那也太過於奇怪了。
或者退一萬步說,哪怕真是幻境,也存在着什麼將他不知不覺拉進幻境的力量或事物。
總而言之,警惕起來。
“從此刻開始,你要每時每刻,保持警惕……”
餘琛擡起右手,對饕餮講道。
後者也收起那般不着調的模樣,凝重回應,“放心。”
——他可不能讓餘琛出什麼問題,要不然十年之後,他也得跟着陪葬。
咚咚咚——
敲門聲,再度響起來。
餘琛方纔就是被着敲門聲驚醒了的。
醒來以後,沉思在方纔得詭異一幕,未曾迴應,那門外之人,便再度叩門。
一個年輕又恭順的聲音從屋外傳來,“大人,晚膳已備好,聖子大人請您用膳了。”
餘琛擡頭,只看那燈光映照之下,那窗紙背後,好似有一道張牙舞爪的恐怖身影,不似人形。
他未迴應,伸手一指。
哐!
臥房門扉洞開,狂風吹拂。
門背後,一個捧着托盤好似受到驚嚇一般的侍女,縮緊雙肩,瑟瑟發抖。
餘琛盯着她,看了好久。
卻發現她卻是是一個活生生的人,而方纔那窗紙背後猙獰的陰影,不過是屋外擺放的一株盆栽綠植而已。
好似風聲鶴唳,草木皆兵了。
見那驚恐不已,不知道自個兒犯了什麼錯的年輕侍女,餘琛揉了揉太陽穴,擺了擺手,“我知曉了,帶我去吧。”
那侍女方纔稍微平靜下來,領着餘琛出門了。
一路穿過古色古香的庭院閣樓,餘琛來到太陽宮後廳。
玄天罡早已等候在房裡,桌上擺滿了豐盛的菜餚,熱氣騰騰,香味兒撲鼻而來,端得是讓人食指大動。
而一旁玄天罡,卻是眉頭緊皺。
見了餘琛,請他落座。
侍者恭敬地關上門,退了出去,當即便只剩下他們倆人。
“不太對勁。”
“有些怪異。”
二人擡頭,幾乎同時開口,都看到了對方凝重的神色。
據玄天罡所說,從踏入這神島開始,他便一直感受到一股怪異的感覺。
——恍如隔世。
明明一切都是熟悉的模樣,熟悉的山,熟悉的水,熟悉的宮殿,熟悉的面孔……
但那種不知從何升起的隔閡感,卻如此真實,如鯁在喉,如芒在背。
一開始他還以爲是那陰陽相隔,人鬼殊途。
但後來,卻是逐漸發現了不對勁兒。
問題不出在他身上,而是在這周遭之上。
而真正讓玄天罡感到驚悚的是,先前他在靜室冥想假寐,按照餘琛的叮囑,回憶他死前的種種細節,意圖找到他也遺忘了某些東西。
直到黃昏,侍者敲門,請他用膳時,恍惚之間,他好似看到那跟隨了他數年的侍者,變成了一頭渾身扭曲猙獰的醜陋怪物。
但那種感覺,只是曇花一現,一切又恢復如常。
沒有一點兒異樣。
餘琛聽了,眼睛一眯,將自個兒方纔經歷,也是道出。
倆人合計一番,皆是斷定。
——有問題!大有問題!
大日聖地,或者說這神島,一定有大問題。
“其實我一直有一個疑問。”
餘琛倚靠在椅子上,用指尖敲擊桌面,望着滿桌豐盛佳餚,卻沒有任何胃口。“五月初,玄道友迴歸聖地,被那冒牌貨所殺。
六月初九,也就是今日,我斬殺那冒牌貨,玄道友以真代假,回到聖地。
但中間一個多月的時間,那冒牌貨以大日聖子的身份,生活在大日聖地,太陽行宮。
這一個月裡,難道就沒有任何人察覺到端倪嗎?
倘若那些道行低微的侍者雜役,看不出來,障目而惑,尚且正常。
但宮主天尊,天上神主,難道都看不穿一個元神煉炁士的僞裝?這是否太過於荒唐了一些?”
話罷,玄天罡臉上並未露出什麼驚訝之色。
顯而易見,他自個兒也早就已經想到了這一點。
只是……下意識不願去深究罷了。
因爲一旦細想,那便太嚇人了一些。
堂堂合道境的可怕存在,念通天人,神通廣大還能分辨不出來那冒牌的玄天罡?
自不可能。
既然如此,那虛假的玄天罡爲何能在大日聖地相安無事?甚至於發揮真正的玄天罡,同判官一戰?
或許只有一種可能。
大日聖地那些恐怖的存在,早就發現了他的身份。
只是,他們沒說,也沒采取任何行爲。
那麼,爲什麼呢?
倆人對視一眼,並未說話,但都猜到了那個荒誕離奇的結論。
“饕餮,你先前說過,那冒牌貨的身上,有域外污穢的氣息?”餘琛突然開口問道。
“正是。”饕餮回道:“他後來同您決一生死時使用的那股力量,正是那域外的污穢之氣——那股令吾作嘔的惡臭,吾一輩子都不會忘懷。”
餘琛點頭,看向玄天罡,“玄道友,既然那冒牌貨乃是被域外污穢污染了,那麼有沒有一種可能,被污染的……不只是他。
事到如今,恐怕這安寧祥和的大日聖地內,不知存在着多少和他一樣的怪物,斬殺本尊,取而代之。
——甚至其中……恐怕不乏神主存在,也被李代桃僵,取代了去。”
正因有神主階層的存在掩護,所以那冒牌的玄天罡方纔能夠偷天換日,爲非作歹。
玄天罡繼續沉默。
“玄道友,雖然可能難以接受。”
餘琛深吸了一口氣,繼續道:“但作爲你的老師,天炙神主應當是同那冒牌貨接觸最多的,所以要麼就是那冒牌貨的僞裝之術驚世駭俗,連同合道境的存在也分辨不出。
要麼就是……”
“老師,也是假的。”玄天罡轉過頭來,接過了餘琛的話,“三天後的誕辰之宴,就是針對你我的殺場。”
“我想我大概知曉爲什麼哪怕那冒牌貨死了,你仍無法瞑目了。”餘琛喃喃開口:“——玄道友,你要奪回的東西,恐怕不止你的身份啊……”
還有所有被殘忍殺害,取而代之的大日聖地的人們。
儘管沒有任何證據,能夠證明倆人的猜測。
但既然有了方向,自然不可能坐以待斃就是了。
餘琛和玄天罡又商議了一番,決定……通風報信。
既然那天炙神主極有可能也早已被取而代之,那餘琛和玄天罡踏入神島,自然成了他的眼中釘,肉中刺。
恐怕會找機會將其除了去。
而神主誕辰,便極有可能,就是圖窮匕見之時。
倘若不倚靠古神饕餮,單單憑藉倆人,自然不可能是一位堂堂神主的對手。
所以……搖人!
玄天罡當即先斬後奏,取出筆墨,書信六封,分別發往天上六座神宮!
——除了那正東神宮的空懸神主,前段日子出山未歸以外,玄天罡一紙信涵,將其餘六位神主都喚醒了來。
當然,他不可能直接在信裡邊兒說自個兒老師天炙神主是假的,老祖宗們快來幹他。
他只是代師請宴,邀其餘六位神主三天後蒞臨天炙神宮,開懷暢飲!
若是其他人幹這種事兒,自然是有些逾越了。
但倘若是玄天罡,身爲天炙神主親傳弟子,大日聖地聖子,自然是有這個資格的。
只要請來其餘六位神主,六位合道境的恐怖存在,哪怕情況真如他倆所料,那天炙神主已被怪物李代桃僵,他能一打六嗎?
顯然是不可能的。
商議完畢,已是夜深,桌上飯菜涼透了,餘琛和玄天罡也沒什麼胃口,便各自回了房。
回到房裡,餘琛卻是也不敢睡眠了,就盤膝坐在牀上,閉目冥想。
同時讓古神饕餮也隨時做好準備。
夜深時分,萬籟俱寂。
剛閉上眼的餘琛,突然眉頭一皺,睜開眼來。
因爲他感受到,一股莫名的……不安。
那種感覺,就好似是雷雨天氣,傾盆如泄,天上電光亂舞,遠方雷聲震耳,而你就站在一棵如蓋綠蔭之下,所產生的那種“大難臨頭”之感!
災厄將臨。
那一刻,好似無師自通,自然明悟。
——第六境渡厄之境的第一劫,要來了。
只要能平穩度過第一劫,便能因禍得福,真正跨入修道煉炁的第六境,渡厄之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