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澤擰開出租屋的門鎖，換鞋，脫外套，把剛買的啤酒烤串丟在茶几上。
打開電視，新聞頻道。
“新春佳節將至，正是闔家團圓時……”
秦澤頓住腳步走回來，拿起遙控器換到電影頻道，去衛生間洗漱。
拂去鏡子上的霧氣，秦澤看着自己，萬家燈火透過窗戶照進來，衛生間跟他的臉一樣灰暗。
擦乾淨臉，秦澤照常走到供奉玄女的神龕前，打火機點燃三根香，拜三拜，香插入香爐。
打開啤酒，往沙發裡一攤，秦澤木然地看着電視。
電視里正在播最近很火的仙俠劇，裡面的大反派可不就是華千棉？秦澤看了好一會才認出來。
除了妝造影響外，秦澤也是沒想到平時古靈精怪的華千棉能演出這種瘋癲惡女，霸氣側漏的感覺來。
華千棉自出道以來，五年間拍了三十幾部劇，每一部的角色都不同，每一次都讓人驚豔，真正的整容式演技，備受圈子內外稱讚，去年還拿到一個最佳配角獎。
手機震了下，是一串數字進賬，這個月的工資，還有老闆給他的獎金，讓他放假好好休息，等過完年再來。
秦澤通過手機查看之前那些朋友的近況，大家都過得很開心，吃喝玩樂，唯獨他對一切都提不起興趣。
在現代越是見識得多，越是生活得好，他心裡的愧疚感就越強烈，越是會去假設，如果家人都還在，該多好。
秦澤隨手刷短視頻，突然餘大的臉跳出來。
“看看這大肘子的色澤，來來來，第一口先給粉絲吃，吸溜~嗯！入口即化，這肘子皮就跟湯一樣，真香！今天是北方小年，粉絲朋友們，來走一個！”
秦澤笑了下，舉起手中啤酒罐，跟屏幕裡的餘大碰杯。
餘大吃得噴香，秦澤原本沒什麼胃口，看了一會也禁不住吞口水，拿起桌上買的炸串來吃。
餘大最新的視頻刷完，秦澤又刷到個熟人，這下給他驚得直接從沙發上坐起來。
是直播，主播竟然是穿着龍袍的劉瑞景，刷禮物的不斷，直接霸屏。
“今日且看爾等的誠意有多少，待朕直播結束，粉絲榜第一就封爲‘一字並肩王’，可與朕稱兄道弟，粉絲榜第二就封爲‘攝政王’，雖然沒實權，但朕御口親封，回去寫在族譜上那也是有面子的！粉絲榜第三封爲……女粉不要，朕不封皇后，朕對女人沒興趣！”
秦澤目瞪口呆，“這是窮瘋了吧！”
突然，直播間被封禁，秦澤樂了兩聲，剛要放下手機，又一條新短信進來，
【桑木蘭：我準備開個雜貨鋪，需要人手，有沒有興趣給我打工？】
秦澤也不知道自己接下來想做什麼，現在這樣似乎就挺好的，有固定工作，不愁吃喝，活到老天收他那一日，再去跟家人團聚。
放下手機，秦澤暫時沒有答覆，看了會電視就去睡覺。
第二天睡到自然醒，秦澤出門買早餐，剛吃到一半，突然聽到刺耳的剎車聲，落水聲，緊接着就是尖叫聲。
“公交車衝湖裡去了，快來人救人啊！”
秦澤聞言，丟下早餐就朝湖邊跑去。
湖邊此刻已經圍了不少人，秦澤分開人羣，猶如一道閃電，沒有絲毫猶豫直接跳入冰冷刺骨的水中，朝着湖中心逐漸沉沒的公交車游去。
岸邊還有幾個人，正在脫去厚重的棉服，準備下水。
人們看到秦澤，紛紛舉起手機拍攝。
秦澤在水下脫掉身上礙事的外套，一個猛子扎入水底，從破損的窗戶裡游進去。
車裡有幾十個人，因爲撞擊大部分都昏迷了，鮮紅的血跡在水底瀰漫開來，秦澤就近抓住兩個人從窗戶送出去。
拖着兩個人，遞到剛剛下水來接應的熱心羣衆手中，秦澤再次返回，去救其他人。 他就這樣一趟又一趟的把人送出來，肺裡的空氣越來越少，力氣逐漸用盡，將最後一個人從車廂裡拖出來，秦澤疲憊的雙腿在冷水的刺激下忽然抽筋。
他奮力將手中的人往上推一把，自己慢慢沉入湖底大片水草之中。
“爹爹……”
“相公……”
秦澤彷彿聽到自家娘子和孩子的聲音，從水下傳出。
秦澤笑了，終於等到了老天收他的時候，等到了回家團聚的時候。
噗通！噗通！
入水聲從頭頂傳來，秦澤睜開眼，看到兩個半大的少年堅定地朝他游來，竟是他在游泳班教過的孩子。
兩個少年眼神急切，拼盡全力下潛，一左一右拉住秦澤的手臂。
秦老師，我們來救你了！
秦澤心頭一震，湖面照下來的光刺入眼中，兩個少年游泳的技術並不嫺熟，閉氣也閉不了太久。
就在這時，湖底瘋長的水草突然纏住其中一個少年的腳，少年掙脫不開，着急之下嘴中吐出一連串的泡泡，開始不受控制的掙扎。
秦澤也已經沒有多少力氣，只能先推開另一個少年，示意他先上去，返回去用力拉扯水草。
沒有了撈屍人力量的加持，窒息感讓秦澤感覺肺部要炸開，他開始暈眩，意識模糊。
這一瞬間，他的一生如同走馬燈一樣在眼前閃過。
他看到望山城鬼禍那夜，他家二郎將壓勝錢交給他時說，“保佑爹爹，爹爹安全……”
他娘子雖然什麼也沒說，可那緊張和擔心的眼神分明就在懇求。
活下去，無論如何也要活下去。
強大的求生欲突然在秦澤心底爆發，他要活下去，他也不能讓這個下來救他的少年出事。
玄女娘娘！
幫幫我！
秦澤在心裡用力呼喚着，一股暖流陡然從心底爆發，赤色的水草緊跟着從秦澤衣服下面伸出來。
撈屍人的力量，回來了！
胸腔的逼仄感頃刻間緩解，雖然遠不如從前五層實力時遊刃有餘，但也足以在此刻救命。
秦澤一把扯斷水草，讓身上赤色水草遮住近乎昏迷的少年口鼻，輸送氧氣，帶着少年一起遊向頭頂的光。
游到岸邊，赤色水草已經回到衣服裡，冬日的寒意讓秦澤渾身打顫，他顧不得其他，趕忙給少年按下胸口，做人工呼吸。
半晌，那少年咳一聲將水吐出來，秦澤才渾身一軟，癱坐在地。
歡呼聲從人羣中爆發，各種手機鏡頭對準秦澤，人們都用看英雄一般的目光看着他。
清晨的陽光刺入眼中，之前缺氧的大腦讓秦澤的視線有些恍惚的光暈，秦澤彷彿在人羣中看到他娘子領着兩個孩子對他笑。
口袋裡泡了水的手機竟然震動了下。
【桑木蘭：年後來上班，峪城書院街，四十四號】
秦澤一笑，顫抖着手回覆。
【好】
他好像，還是喜歡這種略帶刺激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