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代。
期末考試前這幾天,桑雀焦慮得掉頭髮,躺在牀上怎麼都睡不着,面對比她厲害的惡鬼,她都沒這麼緊張過。
這幾天她還破財,看書坐塌椅子,寫卷子壓塌桌子,上廁所爆水管,她就連去煮個泡麪,都差點搞出火災來。
好在她很快發現,每當她即將倒黴的前一刻,家裡的黑狗大將軍就會對着她叫,她只要立刻瞬移離開當下位置,就可以避免倒黴破財的事情發生。
考試那兩天還是破財的最後兩天,桑雀真怕她去教室,最後導致教學樓塌了,估計老媽都賠不起。
無奈之下,桑雀只能採取手段。
之前在平湖村時,她對着山鬼令牌上了三炷香,從平湖村回來之後,才發現她上的三炷香中途滅了,呈現出左高,中右齊平的樣子。
那時她不懂,後來聽餘大講,她才知道那是‘成林香’,表示神明在左右護持,再往深處說,就是她當時要做的事情,會吃眼前虧,但神明護佑,虧處會在別的地方有所補償。
平湖村,她直面魚婦,受巫娘娘庇佑,損失了一些東西,陰童卻意外拿到了一隻鬼眼。
這香燒的,確實有效。
後來她也燒過幾次香,卻沒有再出現香半途熄滅的情況,桑雀心想,可能是因爲她心不誠。
去魚婦村之前是因爲忐忑,心裡沒底,只能指望一下巫娘娘,所以那柱香,她是有一定誠心的。
當個人能力無法解決當下困境時,求助神明,是最後的退路。
桑雀當即焚香沐浴,選了家中吉位擺上山鬼令牌和香爐貢品,恭恭敬敬地跪坐在山鬼令牌前,先靜心,再燃香,最後拜了三拜。
她真心的祈求巫娘娘保她考試順利,壓住破財的副作用,哪怕往後推兩天也行。
香插進香爐,桑雀依舊跪在那裡,默默背誦那首關於山鬼的祭祀詩歌。
“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帶女蘿……”
一首詩背完,有風吹來,吹起桑雀臉頰的碎髮,她立刻擡頭朝香爐裡看去。
香已經熄滅,左低右高呈階梯狀,是功德香。
功行全備,神靈默佑,成了!
桑雀內心受到鼓舞,之後再背書做卷子時,如有神助,感覺腦子清醒了不少。
考試那天,也沒有任何倒黴的意外發生,而且卷子上的題有相當一部分是她之前刷卷子刷到過的,包括數學卷子上的兩道大題。
這下考個及格肯定沒問題!
開開心心考完試,桑雀準備跟姜棗去涮羊肉,怎料纔看到姜棗,她就感覺腳被鬼拉了一樣,直接撲向姜棗,根本不能躲。
她沒摔倒,姜棗也沒摔倒,但是姜棗纔買的新手機被她撞到……
砰!
屏幕炸開了花。
教室外樓道里,姜棗怒氣衝衝對桑雀伸手,“賠錢!”
桑雀決定不涮羊肉了,她怕羊肉館再炸了。
1月10日,期末考試結束,寒假開始,桑雀的破財還要持續兩天。
……
詭王朝,望山城。
一場大雪剛停,清晨雞鳴過後,臨街商鋪紛紛開張,店中人拿着掃帚和各種除雪工具,清掃門前雪。
“老餘,這麼早就去點卯啊。”
餘大穿着厚重的棉服,外面套着鎮邪司的差服,撐得像個球,他手上拿着熱氣騰騰,剛炸出來的油糕,對路旁打招呼的人點點頭。
油糕咬一口,外層酥脆,裡面軟綿,高溫融化的糖漿帶着熱氣在口中流淌,餘大吸溜着熱氣,眉眼彎起一臉的滿足。
“這新開的雲記糕點鋪做的油糕可真好吃,等小蟬和桑二回來,定要帶她倆去嚐嚐。”
餘大每天累得跟狗一樣,又是孤家寡人一個,但是隻要有口好吃的,他就能疲累皆消。
不遠處的巷子裡,少女樣子的華千棉藏在別人注意不到的地方,暗暗看着餘大,用炭筆在紙上寫。 【臘月十四,餘大早起,未洗漱,直奔雲記購買油糕十個,跟道旁張記雜活的掌櫃打招呼,未出街巷,油糕已經吃完……】
華千棉伸頭看了眼,蹙眉。
【又至老馬家新開的酥餅鋪,要了兩碗豆腐腦,三個酥餅……】
“比昨天吃的還多,我看這餘大唯一的異常,就是一天比一天能吃,一天天除了辦差就是吃,月頭髮月俸那天直奔城裡最貴的酒樓,要一桌子菜,吃一天!對了,還不愛乾淨,經常三天才淨面一次。”
華千棉搖搖頭,盯着餘大吃他不知道第幾頓的早飯,自己的肚子也一陣雷鳴,叫她忍不住朝新開的雲記糕點鋪那邊望去。
“那油糕看起來是不錯的樣子,回頭買點帶給慈幼局的孩子們,要過年了,又該給他們買新衣服了,桑木蘭你到底啥時候回來,我錢都花完了。”
……
街道那一頭,雲記糕點鋪,門口人山人海,都等着新一鍋的油糕。
換了日遊使差服的寇玉山送完兩個孩子去學堂,一回來就看到芸娘在店裡忙得腳不沾地,趕忙進去幫忙。
三十多歲的芸娘在鍋竈前忙碌,店裡只有她一個人。
看到寇玉山來幫忙,芸娘略帶羞澀的一笑,把手在圍裙上擦乾淨,拿出一包特意留的油糕給寇玉山。
“你別在這兒幫忙了,你還穿着差服呢,這是給莊婆婆留的,你快給她送去,昨夜才下過雪,路不好走,婆婆要去鎮邪司,一個人不安全。”
芸娘和寇玉山眉目傳情,互相看了一陣,兩人都羞澀一笑。
這店是芸娘自己開的,芸娘雖然年紀輕輕就守寡,還帶着兩個孩子,卻一直努力做各種事情賺錢。
寇玉山曾經幫過她幾次,她每次都做些吃的穿的給寇玉山送去作爲感謝,一來二去兩人就互生情愫。
原本開店的事情,寇玉山要拿錢給芸娘,但芸娘沒收,堅持用自己攢的錢開起店面,她說要不是有寇玉山,她孤兒寡母的,有錢也不敢開店,容易被人欺負。
現在有寇玉山這個日遊使在,她就有了靠山,別人不敢隨便欺負她,這就足夠了。
寇玉山拿了包好的油糕,去翠柳巷找莊婆婆,忽然發現鋪子對面多了一個卦攤,擺攤的是個臉上有大片紅色胎記的女道士,嘴裡念念叨叨。
“師父啊,這次再遇不着你說的那人,你就承認你算卦水平臭吧!入城稅十文啊十文!對面能買十個油糕了!”
寇玉山多看了兩眼,想去盤問一下,又突然想起莊婆婆昨天有點咳嗽,他還是趕緊去看婆婆,回來再盤問吧。
又回頭看了眼忙碌的芸娘,寇玉山臉上掩不住的笑,他現在最慶幸的,就是當初跟着桑雀一起來望山城。
等桑雀和夏蟬回來,他就辦一場簡單的婚宴,正式把芸娘娶過門。
翠柳巷還是空蕩蕩的,除了莊婆婆,沒人住在這裡。
巷子口的雪積得很厚,寇玉山到時,竟然在雪上發現了一串腳印。
平常除了他,根本沒人到這邊來,昨夜才下過雪,腳印很新也很小,看起來像是個女人的腳,朝着巷子裡面去。
“是功曹院的衛子燕來看婆婆了嗎?”
寇玉山走進翠柳巷,腳印確實是朝着莊婆婆住的地方去的。
走到莊婆婆家院外,寇玉山聽到院裡傳來一個男人痛哭流涕的聲音。
“娘,孩兒不孝,這麼多年沒寫信也沒回來看過您,都是孩兒的錯,求您開開門,讓孩兒看您一眼吧。”
寇玉山準備敲門的手頓住,是莊婆婆那個失蹤多年的兒子回來了?她兒子真的沒死?
“誰!”
就在這時,門內傳來一聲兇戾的呼喝,不等寇玉山出聲,刺骨的陰風帶着一抹紅光從背後襲來。
黑暗吞沒視線之前,寇玉山看到鮮紅的嫁衣一角。
啪!
油紙包掉在厚實的白雪中,熱氣逐漸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