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怎麼如此之痛,感覺很冷……這是什麼地方?”
她捂住太陽穴,顫抖着睜開眼睛,一下子陷入呆滯。
外面是嘩嘩的雨夾雪,掉落在地面上很快便凝結成一層冰凍,嗖嗖寒氣跟着冷風灌注進來,將這個狹小的山洞打溼大半。
一個人背對着她坐在洞口,沉默注視着外面的風雪。
“你,你是……”她忽然閉上嘴巴,不敢再繼續多說一個字。
“現在終於會說人話了?”
“反正現在時間很寬裕,不如我們聊聊?”
顧判調轉身體,右臂軟軟吊在胸前,看起來已經無法吃力。
“你,究竟是什麼人?”白夜緊緊咬住下脣,鮮血順着牙印流淌下來,她的左手已經殘缺不全,鮮血淋漓,看上去模樣更加悽慘。
“你問我是什麼人?我是大魏朝廷的緹騎千戶啊,專職負責偵察緝辦之事,有自行捉捕審訊之權,你沒有聽說過麼。”
顧判說完後,微笑着豎起一根手指,“你剛剛問了我一個問題,公平起見,現在該我詢問你問題了。”
“你死了這條心吧,我是不可能回答你任何問題的。”她緊緊閉上了眼睛,不再去看那個人一眼。
“我很理解你,真的。”顧判絲毫沒有憤怒,只是用平靜的語氣說道,“像你這樣從小生活在荒野之中,一直過的那種弱肉強食的生活,一朝突然獲得力量,衍生靈智,便會以更加複雜的眼光去看待了解眼前的世界,並且慢慢發現,那些似乎佔據了天地主角位置的人,竟然是那樣的不堪一擊。”
“但是,當你們太過沉迷於自己的力量時,便會失去對於危險的敬畏,更難透過現象看本質,去發現隱藏在普通平凡外表之下的致命威脅,就如你這般,太過於相信自己的力量,不知不覺卻已經將生死都都握於他人之手。”
白夜一動不動,一聲不吭。
顧判搖了搖頭,自顧自接着說道,“不管是人還是其他生靈,趨利避害都應該是最爲本能的意識,之前你被自己很強這個虛幻的假象矇蔽了雙眼,丟掉了這一必須遵守的本能,如今我幫助你重新認識了這個世界,體會到生死之間有大恐怖,你應該感謝我纔是。”
“好了,該說的都已經說完了,現在我最後再給你一個機會,能讓你繼續活下去,也許還會活得比以前更好的機會,就看你能不能真正把握住了。”
她終於睜開眼睛,低頭看着自己近乎不着寸縷的身體,尤其盯着殘缺的左手,還有腹部那處巨大的灼痛傷口,啞着嗓子道,“你,想讓我做什麼?”
他頓時微笑起來,“這樣子纔對嘛,兩個智慧生命之間的交流,就是要一問一答,有來有回纔算順暢……好了,閒話不說,首先我要知道,你們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組織,首領又是個什麼東西,你們在我目前任職的大魏京城內外,到底在謀劃些什麼事情。”
她怔仲片刻,忽然露出一個苦笑,“你的這些問題,我回答不了。”
“哦?好好的活路走下去難道不好嗎,非要將自己置於必死的絕路上去?”
“不,不是我不想回答……我並不知道組織到底是什麼,也不知道首領到底是誰,更不知道他們如今在謀劃什麼事情。”
顧判臉上的笑容頓時消失不見,他微微皺眉看着她,眸子裡燃起兩團幽幽紅炎,就像是在看着一個死人,抑或是一隻死貓。
白夜激靈靈打了個寒顫,艱難接着說道,“我……”
啪!
她剛剛說出一個我字,便捱了狠狠一巴掌,然後聽到顧判冰冷的聲音在自己耳畔響起,猶如外面呼嘯而過的寒風。
“沒有任何價值的你,至少也需要懂得謙卑,就連一隻沒有衍生出靈智的野狗,都知道什麼時候需要仰面朝天,將自己的肚皮暴露出來以示臣服……”
顧判的話還未說完,便略顯驚訝地看着她屈膝跪伏下去,以頭觸地,盡顯恭敬臣服之姿態。
她這個樣子,還真的是從善如流啊……
白夜道,“回大人的話,奴婢不久前剛剛在黑月的引薦下加入組織,還未來得及見到除了黑月與冰鸛之外的任何其他成員,所以更不清楚組織的首領到底是誰。”
停頓一下後,她便接着說道,“至於此次出現在京城的任務,奴婢也確實不清楚,只聽黑月無意間提起過一句,不日將有值得關注之人出城,吾等的任務便是等待他們,找到他們,近距離觀察感知,然後將結果記錄下來。”
“值得關注之人……難道說的是我嗎?”
顧判心中閃過這樣一個念頭,隨即失笑,暫且不提他此次出城只不過是喝多了之後的臨時起意,就算真的他定時定點兒的出來進去,那也應該不會成爲被某個異類組織特別瞄上需要觀察的目標。
在排除掉了羏貊和計喉之後,簡單點說,在其他異類眼中,他還沒有那麼大的臉面。
思索片刻後,他還是決定先留這隻白貓一命,一來可以繼續從它那裡打探更多的情報,二來他對於白貓爆發起來比他都不遑多讓的力量很有興趣,想要嘗試着研究一二,看能否達到他山之石可以攻玉的效果。
於是他便指着白夜的鼻子罵道,“看見你那醜陋的人模人樣我就頭暈,想活下來最好給老子變成小白貓的形態,若是能讓我擼得舒爽了,興許還能留你一命。”
她顫抖着再次以頭觸地,不敢多言半句。
很快的,他腳邊多了一隻看起來瘸了一條腿的白色貓咪,跟在他的身後沿着泉水緩緩而行。
盞茶時間後,顧判面色陰沉下來,注視着似乎永無盡頭的潺潺冰泉,將白貓揪到眼前道,“你說,爲什麼我一直都還不能走出這鬼地方?”
“回大人的話,這是寒號兄弟利用霜刃,再加上組織賜予的寶物聯手形成的勢,如今寒號兄弟已死,霜刃被大人收走,據奴婢所知,就只能等待這裡的勢自行消散,或是毀掉霜刃才能出去。”
“呵,原來那對鳥人就是寒號鳥,那麼需要多長時間才能自行消散?”
“這個……主人恕罪,主人饒命,奴婢屬實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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護衛着三輛馬車的軍陣已經停止不前有一段時間。
原本加速朝着京城方向前進的他們,在毫無徵兆突然遭遇到一場茫茫大霧後便不得不放緩了速度,後面隨着霧氣越來越濃,直到面對面都看不清楚人臉的時候,白公公和韋侍衛便不得不指揮着隊伍停了下來,圍成圓形禦敵陣型,警惕着可能從任何一個方向發起的攻擊。
居中的馬車車廂內,大魏皇后一直都保持着端坐的姿勢不動,挑不出什麼瑕疵的美麗面容上卻也沒有緊張懼怕的表情,她一直都表現得很平靜,目光柔和凝望着身邊還在呼呼大睡的小姑娘,不管外面有什麼動靜,都不能打動分毫。
這樣的情況一直持續了將近小半個時辰時間,當嘩啦啦的甲冑兵器碰撞聲齊齊響起,她才伸出一隻手輕輕掀開了那扇窗簾,看向了外面如臨大敵的老太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