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判看這間屋子裝飾得低調奢華的樣子,想來至少也應該是個富貴人家,再加上剛剛纔感知到的穩固到惰性的界域規則,大概率此方天地就是個沒有什麼超凡力量的世界,剛好能讓他安全度過這一段極度虛弱的時間。
只不過,好餓啊。
他一隻手揉捏着眉心,努力搜刮着這具軀體內殘存的記憶碎片,另一隻手捂住了咕咕直叫的肚子,四處尋找着可以果腹的食物。
“少爺醒來了,少爺醒來了!”
充滿驚訝喜悅的少女呼聲猛然響起,緊接着外面的房門便被重重推開,凌亂的腳步聲接連不斷地衝了進來。
片刻後,顧判還在繼續一點點控制着這具身體,也是在思考少女喊的那幾個字到底是什麼意思,便被一雙溫潤如玉的雙手給牢牢抓住了臂膀。
伴之而來的還有激動到抽泣的聲音:“鎖哥兒,我可憐的鎖哥兒,這都好幾天了,你可嚇死爲娘了!”
手臂被緊緊抓住,他不得不再次閉上眼睛,直到那雙手臂終於鬆開後,才見到一位身着古裝的雍容美婦正抹着淚看他,臉上帶着驚喜、激動、悲傷等交織在一起的神色。
美婦愛憐地幫他擦擦額頭,隨後轉頭看了跪在一旁顫抖不止的兩個少女一眼,聲音比之前一下子冷了數倍:“少爺現在究竟是怎麼回事,剛纔你們兩個跑哪兒去了,就是這麼照看鎖少爺的?我留你們又有何用?”
“把這她們兩個拖出去,家法處置!”
美婦話音剛落,兩個渾身都包裹在黑色勁裝中的男子便推門進來,先是恭恭敬敬對着她行了一禮,然後對兩個少女的哭喊求饒聲充耳不聞,抓住她們的手腕便向門外拖去。
“這女人看着溫婉似水的樣子,殺性倒是大的很。”
顧判靠坐在軟軟的墊子上,不動聲色看着這一切,重點將目光放在了那兩個勁裝男子身上,觀察着他們的一舉一動。
片刻後,他有些疲憊地閉上了眼睛,心中對這一方天地的低武無魔又確定了幾分。
算了,還是先想辦法儘快修復身體,一想到羅同學和黃同學現在不知道躲在哪裡偷偷補課,而他還在尋找怎麼打基礎的辦法,就不由自主有些頭痛,還有一種時不我待的焦躁感覺。
這時兩個少女已經被拖到了門外,淅淅瀝瀝的水聲似乎從她們身下響起。
顧判閉着眼睛,輕輕呼出一口濁氣,按照吸收的記憶碎片道,“差不多就行了,算了吧。”
美婦人眼神一掃,兩個男子當即停下腳步,釘子一般站在門外走廊上一動不動。
隨後她低下頭來,臉上全是溫柔寵溺的笑容,伸出一根手指點在他的手上,柔聲道:“爲娘就是見不得鎖哥兒受一點委屈,只是兩個無用的婢女而已,她們沒照看好你就是天大的罪過,殺也就殺了,回頭再給我家鎖哥兒換上一對更好用的便是……”
顧判閉目養神,想了一下才組織好語言,又嘆了口氣道,“我很餓。”
“鎖哥兒想吃些什麼,我這就讓後廚給你去做。”
中年美婦伸手抹去額頭上的汗珠,頭也不回道,“既然鎖少爺想留她們一命,那就留下吧,你們兩個給我聽好了,雖然少爺憐惜你們,但日後若是讓我知道了你們做出什麼恃寵而驕的事情,你們自己知道後果。”
“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待到兩個侍女離開後,顧判又一次閉上了眼睛,一邊繼續汲取吸收這位鎖少爺的殘存記憶碎片,一邊深切感受着外部世界帶來的巨大壓迫力量。
這或許就是此方天地對他的壓迫與排斥帶來的負面影響,需要一段時間才能夠真正適應。
淡淡的粥飯清香傳來,他將眼皮掀開一道縫隙,很是無語地嘆了口氣。
他看到了一碗白粥。
有且只有一碗白粥。
剛纔他好像明明白白說過自己很餓了,結果就端來一碗米粥就想打發了他嗎?
說好的大富大貴之家呢?
就算是吃不起豬肉牛肉,殺只雞煎個蛋總是可以的吧。
中年美婦接過瓷碗,挑起一小勺白粥送到他的嘴邊,“鎖哥兒,來吃。”
顧判並沒有張嘴,而是直接伸手將那碗粥接了過來,在中年美婦有些驚訝的眼神中咕咚咕咚一口氣全部喝完。
溫暖的米粥順着喉嚨滑入腹中,也讓他火燒火燎的飢餓感稍稍消減了少許。
中年美婦轉頭看了一眼,很快便有下人乘了第二碗白粥過來。
顧判還是一口氣喝完,然後毫不停歇地端起了第三碗。
只是第三碗粥還沒有吃完,他就不得不停了下來,重新向後靠在軟墊上閉目養神。
也就是這個叫鎖哥兒的小傢伙實在太過虛弱,不然他完全可以一口氣吃掉八桶粥飯不帶打嗝的,哪像現在,才吃了不到三碗就已經感覺要死要活,快要撐爆了肚皮。
下了下飯之後,顧判接着往牀上一躺,接着就呼呼睡着了過去,直到後半夜纔再次睜開雙眼,一點點挪動着下了牀。
“少爺醒了!”
頓時就有幾個丫鬟急急忙忙跑了過來,如履薄冰、如臨深淵,又如臨大敵,生怕這位小主子再出了什麼岔子。
“都散了吧,我一個人溜達一會兒。”
顧判還是有些虛弱地擺了擺手,示意幾個丫鬟抓緊離開。
不過自從發生了白天的那檔子事情之後,幾個小姑娘誰還敢擅離半步,但既然顧判板起臉說了不讓過來,她們也不敢靠近,只能是偷偷溜出一人去找夫人,剩下的就不遠不近跟在後面,一刻也不敢遠離。
“相當清新的空氣,只不過完全沒有靈元存在的痕跡,終歸是讓人感覺有些不爽。”
深吸一口沁涼的空氣,他接連又打了幾個噴嚏,而後驚訝地發現自己竟然鼻塞了。
只是站在屋外稍微吹了下涼風而已,竟然已經有了感冒的跡象。
“這小傢伙的體質實在是太弱了,已經弱到了讓人無法忍受的地步,真的是難以想象,他是怎麼能活到這個歲數的。”
自古君子不立危牆之下,察覺到有着涼感冒的跡象後,顧判當即返回到了屋中,並且讓其中一個丫鬟去找後廚弄些驅寒的熱湯過來飲用。
片刻後,這具身體的母親再次趕了過來,一番讓人昏昏欲睡的噓寒問暖之後,又親手服侍他將一大碗藥湯喝完,看着他上牀睡覺後才轉身離開。
第二日。
顧判已經可以在外面的院子裡緩緩行走一段距離。
也對自己佔據的這具孱弱身體有了更加深刻的認識。
如果是在九幽洞天,或者隨便換上其他一個可以修行超凡力量的界域,他便可以直接讓真正算是自己的“那一點”脫殼而出,慢慢恢復到原來的的模樣,再尋機恢復全部的實力。
但是,在這個沒有任何超凡之力,天地規則死氣沉沉而又相當穩固的地方,他是真的不敢脫殼而出。
沒有了這具身體的遮障,已經虛弱到極點的他,大概率便會被天地規則反手鎮壓,或許終生都無法解脫。
那就,先這樣吧。
顧判低低嘆息一聲,在習慣了超凡入聖之後,如今忽然變成了一個走幾步都要喘的病秧子,也確實是需要一段時間的適應和習慣。
更重要的是,他還必須要保證這具病軀不能再出現任何問題,有這一具軀殼存在,就能爲他起到保護遮障的作用,不會讓真正的自己暴露到天地規則之下,如若不然,那場面一定會很美。
或許便會當場降下雷劫,百里之地盡皆被壯觀雷霆籠罩,爲的就是要調動所能調動的全部“白細胞”,要將他這個非正常入侵進來的異物給消滅乾淨纔算罷休。
不過看府邸的規模和豪華程度,以及明處暗處的護衛探哨,倒是很容易就能推測出來,這不是一般的大戶人家,而應該是富貴雙全、權勢不小的豪門,至少在安全方面可以得到比較好的保障。
第二日午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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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判總算是將這具軀體殘留的些許記憶碎片吸收完畢,弄清楚了自己現在所頂替的“真實身份”。
這小傢伙原來是個官/二代,而且還算得上是最頂級的官/二代。
其父乃是大周王朝大宰輔,門生故吏遍佈朝野,就算是當今皇帝,也是在這位衛丞相的擁立下身登大寶,坐上了名爲九五之尊的那個位置。
因此在這七八年間,衛丞相可謂是翻手爲雲覆手爲雨,就算是說一聲口含天憲,要聖旨就給你現寫一張都不爲過。
第二日深夜。
丞相衛進自朝堂趕回,專門歸家看望突然重病不起的“寶貝兒子”。
顧判因爲“體弱神虛”,很早便又昏昏沉沉“睡了過去”,直到第三日天色大亮纔算是醒了過來。。
此時衛丞相早已經上朝當值,而且數日之內都不會回來,倒是省去了顧判準備好的記憶力受損的一番說辭。
第三日上午,風和日麗。
顧判在花園中親切接見了丞相府的侍衛統領。
這位猶如中年文士的侍衛統領有一個很特別的名字,姓方名唐鏡,倒是讓他很有些唏噓,也憑空便對這個人生出了幾分好感。
顧判對於此方天地的廟堂之高、江湖之遠沒有任何興趣,所以見到那位方統領後,也只是隨意閒談了幾句,便開門見山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方統領似乎稍稍有些驚訝,但還是保持住了恭謹的態度,並且沒有什麼猶豫便應下了“衛少爺”的吩咐。
又簡單閒談了幾句後,方統領一頭霧水出了花園,猶豫片刻後還是悄然去請見了夫人。
衛府後宅。
丞相夫人放下繡了一半的錦帕,端起手邊的茶盞輕輕抿了一口,雲淡風輕說道,“既然少爺忽然對練武有興趣了,那就按少爺的意思,去找一些鍛鍊的法子給他學一學好了。”
停頓一下後,她又接着說道,“拿給少爺的東西,一定要是中正平和的好東西,至於高深不高深,能練到什麼程度,我完全不關心……其實以少爺的身子骨啊,方先生你就給他找幾套基礎的,能強身健體法子便好,明白了嗎。”
“明白了,請夫人放心,屬下一定好好給少爺選幾部武學典籍,沒有任何負面影響,還可強身健體、益壽延年。”
丞相夫人微微點了點頭,又重新拿起了那方錦帕,沒有再看施禮退下的方唐鏡一眼。
第三日夜。
顧判吃完晚飯,看着鋪滿了一整張桌子的武學秘籍,饒有興致地翻開了其中一部。
對於迫切想要恢復實力,虛空追妻的他而言,在諸多超凡力量無法使用的情況下,最爲方便快捷的辦法只能是入鄉隨俗,先練一練此方天地生靈總結出來的修行法門。
待到將路走到天地盡頭之後,再嘗試將天地規則撬開一道縫隙,讓自己能伸出頭去透上一口氣。
而只要可以透上一口氣,他就能向前更進一步,讓這口氣生生不息,發展壯大,直至最終打破天地規則,脫身而出。
就算是這條路暫時走不通,他至少能先改善一下這具孱弱身體的健康狀況,好給自己爭取到更多的時間。
不然沒過幾天這具身體崩壞了,他就只能以重傷垂死之狀態直接面對整個天地規則的壓迫,真的就要從苟且偷生變成九死一生,沒有了任何迴旋轉圜的餘地。
顧判一本一本仔細翻看,看完一本扔掉一本,很快整個桌面上就變得空空如也,只有兩本被他留了下來。
他起身給自己倒了一杯水,一邊喝着一邊將目光落在最後留下的那兩部“武道秘籍”上面,沉默許久後還是不由自主低低嘆了口氣。
這就是堂堂大丞相府的侍衛統領能找來的武學秘要?
實在是有些太過普通平凡了。
在這樣一個還未開始衰落的中央集權王朝,方唐鏡作爲大丞相府內擁有虛職官身的侍衛統領,若放到外面的江湖上,可是要比大多數的宗派掌門要身份尊貴得多,指不定還是這些人諂媚跪舔的對象。
而他現在頂着的衛家少爺身份,對侍衛統領來說又是真正的主子,雖然可能不至於跪舔,也必須要恭敬順從,不敢隨意忤逆。
所以說既然他開了口,方統領又輕輕鬆鬆應了下來,那麼送過來的應該就是上乘的武學秘籍,而不是外面大街上兩個銅板一本的小孩子玩意……
那麼,到底是因爲這個世界的力量上限,本來就是這麼低,甚至比尚未靈元復甦的九幽洞天都要低了很多呢。
還是說這位方唐鏡方統領,就真的敢拿着一些糊弄人的玩意在忽悠他呢?
顧判覺得他並不敢這麼做。
畢竟能做到侍衛統領這個位置的,不光是要武功高強,更是要會做人,會來事,兩者缺一不可。
就算是那位溺愛孩子的丞相夫人暗中發了話,他不會選可能對這孩子身體有傷害的高深秘籍,那麼選一些中正平和、強身健體的上乘武功,也總好過拿些假貨來糊弄。
假貨一旦被發現,那可是欺瞞罔上之罪,回頭得知被騙的“衛少爺”真的發起飆來,就算是奉了夫人的吩咐,恐怕他也絕不會有多開心好過。
顧判慢慢喝着茶水,思索回憶着和方統領見面時候的細節,卻也只能大致得出這個人的身手可能還湊合的判斷。
但到底是湊不湊合,又有多湊合,卻是無法給出一個準確的答案。
一是因爲他現在不願輕易動用“本我”真體的力量進行探查,以免引來天地的異動。
二來還因爲和這位方統領比起來,他之前的層次站位實在是太高了,接觸的也都是差不多高的修行者,離底層武者太過遙遠,就算回到九幽洞天低頭俯瞰一下的話,不管是內息武者,還是內息外放的宗師,在他眼中其實真的就都差不多,沒有特別明顯的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