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輪迴劍主久等了。”
“確實是吾等的不是。”
就在此時,兩道聲音幾乎是同時響起。
一蒼老沙啞。
一冰冷漠然。
穿透連接天空與湖面的雨幕,傳出很遠的距離。
“不過以這位黑山君爲道標,選擇九幽洞天之內爲戰場,不得不耗費了吾等不少的時間。”
下一刻。
兩道身影悄無聲息出現在顧判左右身側。
左側是微微佝僂着身體的虛幻老人。
右側則是一襲淡青長裙,窈窕纖弱的美麗少女。
和居於正中的顧判一起,成品字形面對着腳踏金蓮,白衣飄飄的業羅初聖。
氣氛忽然間變得無比沉凝起來。
顧判緩緩握住隱於虛空的斧柄,看着當前的情勢,最後又將目光落在不遠處彷彿身處於此方天地之內,卻又像是遊離於此方天地之外的輪迴劍主,心神忽然有些恍惚,莫名想到了很久以前某個似曾相識燕歸來的場景。
在那個時候,他還只是個應徵入伍的普通鏢師,實力層次和現在猶如雲泥之別。
身邊兩個則是剛剛還在打生打死,從聯吳抗曹陡然畫風突變,轉換成了三英戰呂布的虎牢關羣雄聚會……
面對的敵人也不打不相識,和紅衣的關係從打生打死變成相愛相殺,最後又走到了只愛不殺詭異結局。
如今的情況,和那時確實有幾分相似之處,唯一不同的地方就是除了他這個永恆不變的結義大哥,其他主角都完全變成了另外的模樣。
所以才讓他產生了稍許的失神,不由自主回憶起了很久之前發生過的往事。
只是,在這個時候想起來那場戰鬥,似乎不是個好兆頭。
還記得當年斷離山脈的那場戰鬥,三英慘敗,三弟慘死在他這個大哥的手下,二弟則爲奴爲僕,被折磨到生不如死,生死不知的程度。
那麼,這一次他和荒辰聯手,對決輪迴劍主,又會是一個怎樣的結果?
不管怎樣,也只能是先打了再說。
千羽湖上大雨滂沱。
蘊含的天地靈元已經濃郁到了有如實質的程度。
四道身影依舊在沉默對峙。
自從荒辰出現已經過去了至少盞茶時間,雙方卻誰都沒有搶先出手,就連話都沒有再開口說上一句。
整個天地間只剩下了雨滴落入水面的聲音,聽上去有着一種別樣的意境。
業羅初聖忽然淡淡一笑,打破了場間沉悶凝滯的氣氛。
“荒前輩和辰殿下是不是覺得,吾雖然將九幽之力、宇宙神主之力和月華之力融入己身,卻並不能真正掌控如意,所以纔會選擇在九幽洞天內,藉助吾這個弟子的九幽之鎧,來達到破除幾種本源力量聯合之勢,使之衝突的目的?”
她等待了片刻,沒有得到荒辰的迴應,便微笑着接着說了下去,“兩位究竟是這樣考慮的也好,不是這樣考慮的也罷,吾只能告訴你們,吾原本就生於九幽,長於九幽,選擇九幽之地與吾交手,實在是選錯了地方。”
荒只是冷冷一笑,絲絲縷縷的死氣從其體內散發出來,剎那間便將他整個身體完全籠罩在內,猶如穿上了一套擁有自己的生命,一直都在不停涌動的墨色鎧甲。
另一側的辰殿下龍鱗顯現,雙手化作兩隻龍爪,在湖水中映照出無比森寒的光芒。
最後則是顧判。
面對着取九幽之主而代之的業羅初聖,他並沒有選擇一開始便穿戴九幽之鎧,而只是緩緩從虛空中拔出了雙刃大斧橫於身前,與荒辰氣機相連,並且一直都在向上攀升,彷彿永無止境。
在三人對面不遠處,業羅初聖一點點收斂笑容,表情變得平靜沉凝。
她甚至一點點閉上了眼睛。
顧判眯起眼睛,發現在荒和辰出現之後,她的身體似乎突然變得真實起來。
不再是之前和自己單獨相對時的的虛幻縹緲。
倏忽間。
一道光芒劃破虛空。
劍氣縱橫三萬裡,一劍光寒照九州。
在這道光芒出現的那一刻。
顧判心中莫名閃過這樣一句話來。
如果說不久前才經歷過劍修盧烎的劍光似流水,似月光……
那麼在眼前的這道光芒面前,盧烎所發出的劍光就彷彿一下子變成了螢火之光,毫無出奇、吹之可滅。
劍光入眼,映照四方。
輪迴出,鬼神驚。
一劍定生死,出鞘入輪迴。
在這一刻,顧判整個人彷彿被釘在了那裡,就連動一根手指都困難無比。
心中卻在剎那間閃過了不知道多少念頭。
就在劍光顯現的同一時間。
一聲龍吟沖天而起。
震碎了漫天水幕,也將顧判從出神狀態下猛地拉了回來。
辰龍探爪,指尖前方的空間清晰可見道道裂紋,將不知道多少水霧吞噬進去,再也不見蹤影
龍爪攜裹着破碎的虛空,剎那間已然迎上了那道斬落的劍光。
咔嚓!
劍光沒入到那一片連空間都已然破碎的區域之內,被道道裂縫瘋狂吞噬,連光芒彷彿都無法逃出,必須要將所有裂隙填滿才能繼續向前。
在辰殿下出手後,劍光陡然間凝固下來,由極動瞬間化爲極靜,
顧判依舊站在原地未動。
除了時刻關注眼前讓人感到無比混亂煩躁的對決外,其他還有一部分注意力則是落在了另一側的荒身上。
他打定的主意便是……
荒不動,他不動。
就算是荒動了,他還是不動。
因爲在初聖降臨之前,在荒辰和他聯繫的短暫時間內。
他就能夠大致推測出來這兩位的真實想法。
那便是他們根本就沒有把他當成是真正的聯手盟友,而只不過是以他爲引,想要通過九幽之鎧所蘊含的力量,來進入到九幽洞天之內,從而達到他們想要的目的。
既然這兩位本就沒怎麼打他的牌,那麼他自然也不會上杆子地在牌局剛開始時,就直接把自己本就不多的牌面籌碼全部都丟到桌上,然後只剩下了任人宰割的結局。
所以說,不管他們出手還是不出手,他都不會貿然出手,除非是到了天平即將傾覆的那一刻,纔會考慮着是不是要將自己這一枚最小的砝碼擺上去,爲自身謀求更多全身而退的機會。
就算是不能全身而退,底線也是不能死在這裡。
畢竟一旦突破了這個底線,那便是萬事皆休,什麼都沒有了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