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火柱沖天而起,將已經漸漸灰暗下去的大片天空瞬間映照成鮮紅血色。
又有森寒斧影自火焰深處顯現,化作一道倏忽來去的銀色閃電,將大羣狼騎甲士一分爲二,斬落鞍下。
倖存下來的業羅門人和金節衛仍在拼死搏殺,已經殺紅了眼的他們根本就沒有意識到敵人已然不存,只是憑藉着胸中積鬱的那一口氣,一直都在機械地揮舞兵刃,不計代價一再壓榨着已經幾近枯竭的體力和靈元,牢牢釘在那裡,沒有後退一步。
直到道道誅神碧火悄然亮起,纔將他們從瘋狂之中漸漸喚醒,表情茫然看着眼前猶如煉獄的血腥沙場,一個個猛然僵在那裡,化作一尊尊不會說話的雕塑,許久都沒有動上一下。
顧判重重呼出一口濁氣,擡頭看向天空。
在那裡,剛剛編練成軍的飛劍戰陣依然在和冰魄族人在相互纏鬥。
他們的對陣區域比起地面的修羅戰場要廣闊許多,更像是上一個時空的視距內空戰,雙方不停令人眼花繚亂的換位攻防,其中兇險程度,縱然比起地面戰場也不輸分毫。
但隨着朵朵紅炎在高空之中綻放盛開,冰魄一族的戰陣瞬間崩盤,被紅炎融化了他們的冰晶戰甲和冰雪之翼後,開始下餃子一般折戟沉沙,掉落地面摔成一團肉泥。
顧判深吸一口混滿了血腥與鐵鏽味道的空氣,拖着仍然僵硬的身體,緩步行走在滿是屍體的戰場之上,一步步朝着北面靠近過去。
所過之處紅炎洗地,斧影森森,將已經開始撤退的狼騎甲士化作灰燼,洋洋灑灑鋪面地面。
數十個呼吸後,他在一方臨時搭建起來的祭壇前停下腳步,面無表情注視着眼前那座完全由森森白骨堆起而成的高臺,以及高臺上面嚴陣以待的狼族祭祀,沉默片刻後再次向前走去。
狼族祭祀同樣沉默注視着那個乾枯焦黑的身影,然後在森寒斧影自虛空顯現之時,沒有任何猶豫齊齊揮刀自裁,自上而下剖開了自己的胸腹。
鮮血混合着內臟從它們體內流淌而出,順着根根白骨之間的縫隙流淌下來,將整個祭壇變成了慘白與猩紅交織的恐怖顏色。
就在此時,重重斧影降臨在祭壇之上,將一頭頭閉目待死的狼族祭祀斬殺,化作絲絲縷縷的雙值加成ꓹ 融入到顧判的體內。
但早已經存了必死之心,也早已經做好了獻身準備的它們ꓹ 還是以自身之鮮血骨肉成功激發了最終的血祭法陣,剎那間一道猩紅光芒沖天而起,化作一尊高逾十丈的血色巨狼ꓹ 蹲踞在白骨祭壇之上,緩緩低頭看向了那個靠近過來的男人。
“想攔住我ꓹ 你還不夠資格。”
顧判低頭咳出一口黑色的污血,還是一步步向北而行ꓹ 沒有任何的猶豫和停頓ꓹ 彷彿眼前空無一物,沒有那座被戾氣環繞的白骨祭壇,也沒有那頭猙獰恐怖的血色巨狼,有的只是通向金狼神所在的一條筆直大道。
血色巨狼似乎被這種無視的態度激怒了,重重一爪揮出,朝着祭壇下方砸落下來。
就如同拍向了地上的一隻渺小蟲蠆。
顧判對此看都沒有看上一眼,依舊緩步前行ꓹ 隨後反而更像是驅趕令人厭煩的蒼蠅一般,朝着身前隨意揮出一拳ꓹ 迎上了那尊足有整間房屋大小的狼爪。
嘭!
虛空中陡然炸響一道悶雷。
下一刻ꓹ 血色巨狼一隻前爪不存ꓹ 高踞祭壇上方淒厲長嚎ꓹ 猶如實質的軀體劇烈顫抖,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虛幻下去。
顧判又是一口黑血咳出ꓹ 艱難將自己的身體從深陷的大坑內拔出ꓹ 下一步已經來到了全部由人之骸骨組成的祭壇下方ꓹ 沒有任何猶豫地一頭撞了進去。
他並沒有修習過諸如貼山靠等武技,但這一撞卻真的猶如一座石山ꓹ 重重轟擊在了祭壇之上,頃刻間碎骨四射、鮮血飛濺,整座祭壇就像是被頑童推到的積木,轟然崩塌。
血色巨狼咆哮着,掙扎着,卻依然逃不掉被紅炎席捲,被大斧劈斬的結局,和其身下的白骨祭壇一道,消失在了天地之間。
“咳咳……”
“這些狼族祭祀和血色巨狼倒是提供了不少的生命值加成,但竟然還是無法擺脫輪迴劍最後那詭異一擊所造成的影響。”
“這種真靈神魂和肉身本體相互排斥,又被撕扯脫離不容於天地的感覺,當真是讓人難過到了極點……”
劇烈的咳嗽聲從飛揚的煙塵之內響起,顧判感受着身體的種種異狀,擡頭看向了遠處已經若隱若現的狼神真靈羣影,眼中殺意一閃而逝。
而在他的身前百丈外,九頭毛髮顏色各異的狼族甲士盤膝坐於地上,七雙同樣顏色各異的眸子死死盯着因爲白骨祭壇倒塌而產生的煙塵,等待着那道身影自煙塵之中走出。
“吾等乃是陛下金帳親衛,所有一切都歸於陛下,便是吾等之性命,亦是如此……”
“此戰以不求殺死對面大敵,只求能拖住他片刻,消耗掉他一點力量,便算是爲吾主爭取到了更多的一點勝機。”
隨着一頭黑色巨狼開口,所有巨狼整齊起身,各自整理一下身上甲冑,將兵刃調整到最易出手的位置,而後一同邁步,朝着漸漸擴散得煙塵迎了過來。
“他要來了。”
狼神親衛話音剛落,便有一道身影自滾滾煙塵中走出。
他擡腳、落腳,動作緩慢的就像是行將就木的耄耋老人,但一起一落之間,卻已經從百丈之外來到近前。
然後又詭異地直接消失在了它們的視線之中。
極快與極慢,存在與消失的反差讓所有狼神親衛眼睛一陣發花,甚至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所見所聞。
“佈陣。”
領頭的狼神親衛收斂心神,冷冷道出一句。
然而就在同一時間。
處在邊緣的一頭紫色巨狼身體一顫,隨後便軟軟倒地沒了聲息。
領頭親衛冷哼一聲,足有成人小臂寬窄的長刀寒光一閃,前後十數丈方圓都被他含怒劈出的一劍夷爲平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