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僅僅過了片刻之後,羏貊便又再次睜開雙眼,有些驚訝地看着鏖戰正烈的地方,視線中映照出來一隻只虛幻的金色影子,從死掉的狼騎戰士體內飄出,迅速籠罩了無數的金紋戰蜂,並且使得它們大片大片掉落地面,失去了生命氣息。
除此之外,那些虛幻的金色狼影還撲到那些望北城重甲騎兵身上,從他們體內撕扯出幾近透明的真靈神魂,然後將之吞噬吸收,讓虛幻的狼形虛影變得更加凝實,也更加強悍。
“原來如此,狼神大人倒是好大的手筆。”
見此情景,羏貘思索良久,不由得發出一聲慨然嘆息。
它直到此時才發現,狼神真正的目的所在,根本就是要讓麾下的狼騎大軍以這樣一種方式去步入死亡。
在血腥慘烈的戰場廝殺過程中,激起它們的兇性,然後再在真靈神魂之花綻放最爲濃烈的時刻,施以秘法對其進行收割……
怪不得位於中軍後方的大批狼族祭祀一直不動,而是聚於一處佈下陣法,在行那乍看上去是在超度,實則是招魂聚靈之舉。
也就是說,狼族戰死之後,真靈神魂並不會隨之消散反哺天地,而是會獨立於天地之間,化爲狼神真靈的一部分,再吞噬其他生靈之神魂補益自身。
羏貊不由得回頭朝着北方望去。
在那尊巨大的金色狼頭虛影的照耀下,還有不知道多少狼騎大軍正在向南而來,準備着將自身融入到狼神的光輝之內,爲這頭老狼獻出一切,包括生命在內。
那麼,金狼神此時此刻的所作所爲,和盤踞於南荒大山的“匡正乾”的區別又在何處?
羏貊想來想去也想不明白。
不過它清楚知道,金狼神並不是在和“匡正乾”長談之後,才走上了這條真靈化生、分身億萬的道路,而是從很久很久以前便開始做出一應的籌劃佈置,直到此時此刻才揭開那張隱藏大幕而已。
因爲想要做到如今的這一步,伏筆早已經埋下了不知道多少歲月,在狼族一代代的血脈傳承之內,在金狼神對真靈化生之法的體悟修行之中,非是一朝一夕之功。
若是再聯繫到斷離山脈深處異動,南荒大山處處裂隙,以及東海之濱天地靈元不正常聚集等種種變化,金狼神是不是發現了什麼隱藏在重重迷霧之下的秘密,所以纔不再等待下去,陡然加快了真靈化生之法修行進度,直到真正推開了那扇大門,邁出了這最終的一步。
羏貊緩緩呼出一口寒氣,將思緒迴轉到自己身上,不由得自心底升起些許時不我待的緊迫感。
如果不是受到了業羅重臨的殺劍臨身,如果不是紅衣和那個斷臂女人的接連偷襲,它也不會屢受重創,甚至不得不放棄之前的所有一切,近乎是從頭開始走上了一條全新的道路。
只是若是真的像它剛剛推測的那般,天地大變在即,以它現在的實力,究竟能不能在接下來的劇變中保得真靈不滅,甚至是更進一步,去觸碰到脫離洞天之境禁錮的那一線生機?
還有金狼神。
這頭老狼心思叵測,一直將它留在身邊,還不知道存着什麼陰沉詭秘的心思,不得不防。
…………………………………………
城守姜曇再次回到了城牆上,從頭到尾看着那一支黑色的騎兵楔進金狼軍陣,就如同一根釘子砸進了金塊之中,縱然將金塊弄到近乎四分五裂,自身卻也因此被完全消磨殆盡,沒有留下任何殘餘。
“狼族大舉南下的軍情已經傳出去了吧。”
姜曇眨眨莫名有些酸澀的眼睛,對着身後的府兵統領問了一句。
“回大人的話,卑職將所有探子都派了出去,只要能有一人抵達下一座城池,就算是完成了任務。”
“嗯。”姜曇緩緩點了點頭,“我們不能指望有兵馬能前來支援,說實話就算是現在便從後方發兵,也已經來不及了,我們能夠做的,也只能是在這裡多釘上一點時間,讓後面的人,多出來一點準備時間而已。”
緊接着,他又對另外一個灰衣老者說道“郭先生,城內居民的安撫情況如何?”
“回城守大人的話,城內哀聲四起,卻是沒有誰有棄城逃走的想法。”
姜曇面無表情道,“對面可是長着狗鼻子的畜生,爪牙鋒利速度奇快,逃又能逃到哪裡去,反倒不如留在城裡,到時候就算同樣免不了一死,那也能死在鄉土之上,死一個全家齊聚,團團圓圓。”
他說着忽然擡手拍了一下灰衣老者的肩膀,目光幽幽,語氣陰鬱道,“郭先生你說,待到城破之時,你我用什麼法子自殺,才能走得不那麼痛苦呢?”
郭先生不停抹着額頭上的冷汗,只覺得喉嚨發乾,雙腿發軟,連站都站不穩當。
“回,回老爺的話……屬下,倒是沒想那麼多。”
“不想不行啊,已經到了眼前的事情,再不去想,就沒時間想了。”
姜曇低低嘆息一聲,將手從郭先生肩膀上拿開,終於換了正常的語氣接着道,“命令已經傳達下去了吧。”
“都傳下去了,城內所有十五以上,五十以下的男子,盡皆應徵入伍,現在正在由府兵帶他們集合,準備開始編練隊伍。”
“把糧庫打開,先讓他們都吃頓飽的,然後待命者每天兩頓乾飯,上陣者吃肉管飽。”
“城守大人,如果讓這些人放開了吃,糧庫裡面的存糧,可是無法持久啊,更重要的是,咱這城裡哪兒來的那麼多肉給他們吃啊……”
姜曇驀地笑出聲來,“馬上就要讓人上城牆送命了,總不能還餓着肚子吧,無論如何,吃飽了纔能有力氣拿起刀槍拼殺,而不是連餓帶怕,站都站不穩當……更何況,如果城破了的話,還攢那麼多糧做什麼,給那些狼崽子們拿來燒火用嗎?。”
“至於吃肉的問題。”
他目光陰冷看着城外的狼騎戰陣,咕咚吞嚥了一口唾液道,“那不全都是肉嗎,怎麼,只允許狼吃人,我們人就不能吃狼了?”
“這又是哪門子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