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前女友什麼時候到?”
賓主落座。
心照不宣的當作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曹錦瑟的稱呼讓江辰覺得些許彆扭,但又沒理由去進行糾正。
“她們是坐車來的,應該是下午到。”
曹錦瑟點了點頭,“這邊都已經安排好了,你不用擔心,我與這邊的醫療團隊聊過了,把握很大。”
“謝謝。”
江辰由衷道,對方他和不一樣,與艾倩沒有任何關係,願意伸出援助之手,這份情誼必須記在心裡。
“說過了,你要感謝的不是我。”
曹錦瑟微笑道:“伱知道那個死刑犯是什麼人嗎?”
江辰搖頭。
“他之前與蘭姨有些過節,你也知道,作爲死刑犯根本沒有必要這麼做,是蘭姨出面和他談了談,他才同意的。”
和蘭佩之有過節。
說明肯定也非尋常人物。
也是。
在越來越人性化的當下,尋常人物,也很難被判死刑。
雖然不知道兩人具體聊了些什麼,但稍微思考就知道,蘭佩之去見對方,就已經放下了架子。
“你來京都,和蘭姨聯繫過嗎?”
“我剛到就打了電話,王上校囑咐我將……端木道長送過來。不過她說現在不方便。”
曹錦瑟點頭,“嗯,蘭姨最近都在忙長城的事情。”
“辛苦了。”
江辰道。
曹錦瑟忍俊不禁,岔開了話題,“介不介意問你一個問題?”
“我說介意有用嗎?”
江辰反問。
曹錦瑟置若罔聞,眼神閃爍,饒有意味道:“你是不是對你那個前女友還有感情?”
江辰凝了凝眉,倒不是不滿,而是有些詫異。
在他的認知裡,這位金枝玉葉並不是一個愛好八卦的人物。
“沒有。”
詫異歸詫異,但江辰還是很快給出了回覆,並且相當果斷。
曹錦瑟臉上浮現懷疑色彩。
“你對她沒有了感情,爲什麼還要這麼大費周章的幫她?”
錢,她知道對方並不缺,但是想從死神手裡搶人,並不僅僅只是錢的問題。
不管最後結果理不理想,對方都欠下了幾筆巨大的人情。
曹錦瑟的話聽上去有些冷漠,但就是這個世界的真實寫照。
各人自掃門前雪,哪管他人瓦上霜?
就算是夫妻,見死不救的比比皆是,更何況分手的戀人。
江辰似乎被問住,沉默了下。
曹錦瑟興致十足的打量着他。
做生意,辦企業,最重要的是瞭解人性。
所以她喜歡觀察、或者說是研究人性。
經歷過的太多現實告訴她,人性本惡,可這個男人似乎讓她看到了人性中另外一面。
“如果換做是曹小姐你,面對這種情況,你會見死不救嗎。”
面對曹錦瑟的注視,江辰反問了一句,沒有正面進行迴應。
曹錦瑟沒有搪塞,而是面露思量,在認真思考。
一會後,她正色的回答道:“說實話,我也不清楚,不真實經歷,誰也沒法保證在那種情況下會做出什麼選擇。但說不定,我真會見死不救。”
江辰一直覺得這位金枝玉葉很特別,就比如她此時的坦率,真實不做作,比虛僞的嘴上道德楷模要強得多。
“或許這就是男人與女人的區別。”
江辰平和道。
曹錦瑟一怔,繼而莞爾,調侃道:“你是在嘲諷女性?你是不是沒看清你現在的處境,這裡可是坐着三個女人。”
的確。
算上他身邊的端木琉璃,以及曹錦瑟身邊的卯兔,確實是1V3。
其實哪需要數量優勢,江辰很清醒的明白,就算對方身邊那個看起來像高中生的女孩,恐怕都可以揍得他滿地找牙。
“我的意思是女性和男性的社會屬性不一樣,社會對女性沒有太高的要求。”
江辰解釋道。
雖然到處都喊着男女平等,可男女怎麼可能一樣。
有些事放在女性身上,不會有人說什麼,可性別調換成男人,瞬間就會被口誅筆伐。
“好吧,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曹錦瑟沒再繼續刁難,八卦了幾句後,便打住了這個話題。
“卯兔,去叫餐廳送餐。”
端木琉璃這種打扮,能少露面,還是儘量在公衆場合少露面。
本來一個電話的事,可卯兔總盯着人家,曹錦瑟感覺她太累了。
“沒事,我們現在還不餓。”
江辰立即道。
兩個杯子還好,可假如盤碗一起招呼,恐怕他旁邊的道姑也沒法招架。
“我餓了。”
曹錦瑟道,然後吩咐卯兔,“快去。”
卯兔明顯很不情願,可是卻又沒法抗拒曹錦瑟的命令,於是很孩子氣的跺了下腳。
江辰忍着笑,等對方離開辦公室後,才問道:“曹小姐,這是你的保鏢?”
曹錦瑟若無其事的點了點頭。
江辰嘴脣動了動。
曹錦瑟看出了他的欲言又止,笑着道:“她挺厲害的,別看個頭小,雖然可能不是端木道長的對手,但對付一般人不是問題。”
江辰知道對方誤會了自己的意思,他當然不是懷疑卯兔的實力,像曹錦瑟這樣的人物,肯定不會拿自身安全問題開玩笑,而且就卯兔剛纔露的那一手,就足以讓人歎爲觀止,他好奇的是另一個方面。
“這樣的保鏢,曹小姐是哪裡找的?”
君子不立危牆之下。
他也明白,自己現在應該是時候開始考慮自身的安防問題,畢竟他不是蘭佩之,沒隻身走江湖的實力和底氣,可江辰也着實不喜歡被一幫猛男前呼後擁的感覺。
當然。
他也沒有什麼特殊嗜好,不要求能找到像卯兔這樣集顏值與實力於一身的美少女,如果能找到身手過硬,而又不惹人注目的保鏢人選,他肯定不會拒絕。
“不是找的,卯兔是從小和我一起長大。”
曹錦瑟的迴應讓江辰頓時啞然。
誰說神州沒有貴族?
敢情是從小培養的。
難怪。
他可沒這樣的底蘊。
“怎麼?你想找保鏢?”
曹錦瑟詢問。
江辰點了點頭。
曹錦瑟不禁看了眼始終安安靜靜的端木琉璃,沉默片刻,隨即耐人尋味的道了句:“有端木道長在身邊,哪裡用得着多此一舉。”
————
在辦公室只是簡單吃了頓便餐,畢竟曹錦瑟不是矯情的人。
“你前女友應該快到了,去醫院吧。”
江辰沒拒絕對方的好意。
曹錦瑟派車,並且親自陪同,帶着江辰和端木琉璃來到艾倩將要進行骨髓移植的醫療機構。
出乎江辰意料的是,這似乎並不是一家公立醫院,而貌似一傢俬人性質的醫療中心。
名叫螢火。
螢火之光的螢火。
“這裡專門研究各種腫瘤病,以及白血病這樣的惡疾。你可以把它當作一家小型醫院,也可以當作一家研究所。”
或許比不上三甲醫院那麼大,但這家醫療中心當真也談不上小,進入大門,江辰就已經看到了三座大樓。
“這應該是私立的吧?”
“嗯,我創辦的。”
曹錦瑟平靜道。
江辰默然。
空穴不來風,這話不假。
二十四小時的醫療團隊算什麼。
他聽說過,一些頂級富人,都擁有自己的醫療機構。
“研究惡性病可不容易。”
衆所周知。
科技的研發是燒錢的活。
金海在江城的新能源汽車工廠,就砸了百來億。
醫療更是有過之而不及。
這就是有些藥物爲什麼那麼昂貴的原因。
一款藥物的研發,得耗費巨量的人力物力以及時間成本,而且很可能努力十幾年,最後一無所獲。
所以不管怎麼說,肯踏足這個領域,都是具有大毅力的人。
“要是容易,那世界上就沒有病痛了,這些醫療機構成立時間最長的也有四五年了,可是到現在都沒有取得任何有效的進展。”
這些。
顯而易見。
她創辦的醫療機構,不止現在看到的這一家。
“醫學攻堅,本來就是一條長且阻的道路。”
江辰明白對方費這麼大的成本肯定不是爲了賺錢。
以她的身份,如果只是爲了財富,有無數輕鬆的賽道可以選擇。
江辰不禁扭頭看了眼那張恬淡的臉龐,對其品性有了更深刻的瞭解。
不是所有人都具有這種魄力和胸懷。
這個世道,窮人沒辦法獨善其身,又有多少富人,能做到兼濟天下。
“我明白,急不了,慢慢來吧。”
曹錦瑟笑嘆,一行人進入門診大樓,沒有浩浩蕩蕩的排場,只有院長寥寥幾人在等候迎接。
從這個細節,就能看到這家醫療中心的不同。
醫師的天職,是救死扶傷,而不是把時間和精力浪費在溜鬚拍馬上。
“曹小姐。”
“病人馬上就要到了,你們可以準備了。”
“曹小姐放心,都已經準備妥當。”
曹錦瑟點了點頭,介紹道:“這位是江先生,病患是他的朋友。”
“江先生您好,我是您朋友的主治醫師,我姓陳。”
“陳教授,麻煩了。”
“江先生言重,治病救人,是我們的天職。”
天職。
現在有多少白大褂,還記得穿上這身衣服究竟是爲了什麼。
一行人進入門診大樓。
或許規模比不上三甲醫院,但這裡的環境甚至還有過之而無不及,潔淨而敞亮,走廊上堪稱一塵不染。
通過和院長以及幾位教授的交流,江辰很快了解到,住進這裡的病人幾乎都是來自普通家庭,因爲都是身患惡疾,承受不了治療重病需要的高昂費用,走投無路的情況下,被這裡接納。
ωωω ¸TTKΛN ¸c o
當然。
這裡也不是慈善機構,來這裡治病,同樣需要花錢,只不過這裡的綜合費用,比正規醫院普遍要便宜一半。
沒錯。
整整便宜一半!
也就是說,本來需要六十萬的治療費,來這裡只需要三十萬。
對於有錢人來說,或許沒什麼差別,但對於普通人,卻可能是生與死的差距。
“難道沒有醫院告你惡性競爭?”
和院長等人聊過後,江辰一針見血的問曹錦瑟。
即使背景深厚,但這種做法,是在得罪整個醫療體系。
或許沒有人願意承認,但沒法掩飾的是,寧願“架上藥生塵,但願世間無疾苦”的時代已經過去了。
現在的醫療,逐漸淪爲了一門生意,或者說,已經成爲了一門生意。
“爲什麼要告我?”
“你收費這麼便宜,打破了行規,老百姓還願意去其他醫院看病嗎?”
“那你覺得,這裡很熱鬧嗎?”
江辰沉默了下。
熱鬧這個詞,似乎永遠不應該用來形容醫院這樣的地方。
不過距他目所看到的,這家醫療中心的人氣並不高,起碼遠遠趕不上外面三甲醫院的人滿爲患。
“這裡接受的,都是惡疾病人,比如各種癌症,比如白血病。有些是其他醫院治不了了,或者說承擔不起醫療費,所以才被推薦來這。”
曹錦瑟輕笑道:“我們並沒有進行宣傳,大部分病人,都是其他醫院推薦來的,想不到吧。”
“……也就是說其他醫院不要的病人,你們纔要。”
曹錦瑟瞥了他一眼,“爲什麼要說的這麼難聽,難道就應該讓那些病人拿着倒計時通知書,回家等待?”
“那你賺得到錢嗎?”
江辰貌似問了個冷笑話。
“還是能賺的。”
曹錦瑟輕聲道:“只不過少賺一點而已。”
江辰安靜下來。
“端木道長呢?”
“我剛纔讓她在周圍轉轉……”
江辰也有點擔心會不會走丟。
好在她打扮奇特,見過的人都很難忘記,問了幾名護士,江辰和曹錦瑟卯兔下到二樓,來到一間門診室門口。
門診室內傳來爭吵聲。
聽聲音,應該是一對中年夫妻。
“讓你買個榴蓮怎麼了?我就想吃。”
“太貴了,吃點別的吧,而且醫生也說了,你現在不適合吃太有營養的東西。”
“一個榴蓮都捨不得,你是不是想等我死了再娶一個?”
“放你孃的屁,老子爲了給你看病,房子都賣了,你還想怎麼樣?!”
女人安靜下來,
沒有醫生的聲音,不知道是因爲插不上嘴,還是不忍說話。
短暫的靜謐後,男人的聲音再度響起,變得柔軟下來。
”所以啊,別死了,我可沒錢再娶老婆了。”
穿着道袍揹着木劍下山歷練的年輕女人背對着站在門診室外,面色寧靜,眼神悲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