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發生什麼事了?”
第二天江辰剛到天賜資本,羅鵬就找了過來,似乎一直在等他。
“我聯繫了那些可能認識艾倩的朋友,可每個人都說,和艾倩聯繫不上。”
昨晚他就感覺不對勁,得到大家的反饋之後,於是感覺愈發強烈。
江辰不是一個無的放矢的人。
互不打擾的狀態維持了這麼久,突然又大張旗鼓的找艾倩,肯定事出有因。
“你和我說實話。”
面對羅鵬凝視、甚至近乎審視的目光,江辰若無其事,不露端倪的拍了拍他的肩:“辛苦,我已經想到其他辦法了,不用你忙活了。”
艾倩已經不在沙城。
去了哪裡,也沒人知道。
在茫茫人海中,要找到一個人,想想都不吝於大海撈針,可對於有些人來說,卻並不是一件難事。
現在畢竟是信息無比發達的年代,不是一封信得爬山涉水的時期,衣食住行,這是人類生活的必要活動,而只要產生這些活動,則必然留下痕跡。
甚至都不需要官方部門介入,有時候普通人聊天時偶爾的一句話,打開各類手機軟件就會自動推送相關內容,很多軟件,甚至比你自己都要清楚你要什麼,或者想要去哪。
就比如劉一鳴旗下的星空。
何止一個短視頻軟件。
它就像一根根看不到的無形絲線,將海量的用戶全部串聯起來,鉤織成一張龐大的蛛網。
每個人的生活軌跡,在這張網下,都無所遁形。
“江辰,你不地道啊,咱們還是不是哥們?”
“當然是。”
“既然是,那做哥們應有的坦誠呢?信任呢?”
江辰不說話。
羅鵬刀鋒般的眉毛凝了凝。
玩笑歸玩笑。
江辰的性格他了解。
對朋友可以說肝膽相照。
不然此時此刻他恐怕早就老老實實的滾回家接受老頭子的安排,怎麼可能享有當下自由且自傲的人生。
對方既然三緘其口,肯定是有什麼難言之隱。
“艾倩是不是失蹤了?”
羅鵬活泛的腦子不由自主的開始工作,發揮合理的想象,試探性低聲詢問道:“她不會是被綁架了吧?”
綜合他得到的信息判斷,起碼可以作出一個推斷。
艾倩目前處於“失聯”狀態。
“沒。”
江辰惜字如金。
“江辰,如果真有什麼事,你千萬別瞞着我,不管怎麼說,大家是同學。”
羅鵬認真的道。
“你不是一直都不太喜歡她嗎。”
“以前確實是。”
羅鵬沒有否認,“但是後來我想想,誰沒有犯過錯。我小時候那會,我爸把我的遊戲機給砸了,我差點和他幹了起來,甚至都考慮過離家出走,現在想想,多混蛋?”
“每個人都是第一次來到這個世界上,對與錯,都是靠着一步步慢慢摸索,現在想起來她曾經做的那些事,我依舊想抽她,但是我想抽的是以前的她。”
羅鵬輕緩道:“有科學研究表明,人體細胞的新陳代謝週期是七年,也就是說,七年之後,你體內的每一個細胞都會徹底更換一遍。在這種意義上來說,七年前的你,和現在的你,其實是兩個人。”
“你不用擔心,她沒出事,也沒被綁架。”
羅鵬笑了笑,“就是不肯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對吧?”
“過段時間,再告訴你。”
何等典型的搪塞。
見對方如此守口如瓶,羅鵬意識到自己再怎麼說,恐怕也無濟於事,於是沒再白費脣舌。
“別忘了,李姝蕊的母親還在東海,你可別讓人家長輩知道了。”
羅鵬的好心當然是多餘了。
江辰也沒解釋對方已經知道的事實,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叮咚。”
消息聲響起。
江辰摸出手機。
“那個女孩現在在長安。”
艾倩有了下落。
多虧了時代的發達。
普通人很難有隱私。
“找到了。”
江辰放下手機。
“你說艾倩?”
“她現在在長安。”
“她跑長安去幹什麼?她不是在東海上班嗎?而且還爲什麼與所有人斷了聯繫?”
羅鵬疑惑的問。
長安。
幾乎是神州歷史上被定作首都次數最多的城市。
現在也是文化旅遊名城,在漫長的歷史長河中具有無可取代的地位。
“她難道是想換個地方,找一個所有人不認識,也沒有人認識她的地方,重新開始?”
不能說胡思亂想,其實羅鵬的猜測,挺符合邏輯。
“我得請一段時間假。”
江辰乾脆而簡練的道。
“你又要去哪?”
羅鵬下意識問,繼而反應過來,眼睛睜大幾分,“你要去找艾倩?”
江辰沒有迴應,“公司就交給你了。”
不得不承認,他這個老闆當的確實灑脫,或許是已經習慣了,說完就朝外走去。
羅鵬哭笑不得,扭頭喊道:“你什麼時候回來?”
江辰沒有迴應,可能沒聽到,拉開門,走出了辦公室。
“唉。”
羅鵬無奈的嘆了口氣,搖了搖頭,也跟着走了出去。
“艾倩出什麼事了?”
李紹和白哲禮當然也知道了消息,通過羅鵬,作爲同學,他們也嘗試性的聯繫了艾倩,但結果無一例外。
“我不知道,江辰沒說。”
羅鵬道:“不過你們別擔心,人找到了,她現在在長安。”
“長安?”
李紹不解,“她去長安幹什麼?”
“我哪知道。”
羅鵬苦笑。
“五月天好像在長安最近有一場演唱會。”
羅鵬和李紹不約而同看向出聲的白哲禮。
————
九天閶闔開宮殿,萬國衣冠拜冕旒。
簡簡單單的一句詩,道盡了這座古都曾經的昌盛繁榮。
毫無疑問。
這座城市,就是神州曾經巔峰的象徵,是當年這片東方大地屹立於世界之巔留下的歷史註腳。
長安文體中心。
人聲鼎沸。
從五湖四海特意趕來的人們致使這座可以容納三萬人的場館座無虛席。
“突然好想你,你會在哪裡,過得快樂或委屈……”
無數熒光棒的揮舞中,樂隊主唱將話筒前伸,引發全場大合唱。
“我們那麼甜那麼美那麼相信
那麼瘋那麼熱烈的曾經
爲何我們還是要
奔向各自的幸福和遺憾中老去……”
有男生喊得聲嘶力竭。
有女生唱的熱淚盈眶。
一首歌之所以能夠成爲經典,往往是因爲能夠引發人們的情感共鳴,能讓人們從其中,看到自己的經歷和故事。
華語樂壇日益衰敗。
堪稱精神垃圾的網絡神曲層出不窮,以千篇一律的節奏和旋律流水線般生產,不斷荼毒大衆身心。
或許正是因爲如此,才導致一些人歷盡歲月的洗禮,還能屹立潮頭,依舊璀璨。
現在敢開演唱會的不多,能夠引發萬人大合唱的,少之又少。
全國的樂隊,能夠做到這個地步,更是屈指可數。
可畢竟他們是五月天。
是被人寫進人生目標的樂團。
有多少人的理想簿上,就曾寫下過一定要去看一場五月天的演唱會。
“最怕空氣突然安靜
最怕朋友突然的關心
最怕回憶突然翻滾絞痛着不平息……”
身邊的青年早已情難自已,跟着所有人唱的脖子泛起青筋,眼眶通紅,五官扭曲。
說好的男兒有淚不輕彈呢?
艾倩沒有笑話旁邊這個可以用帥氣來形容的青年,也沒有打擾,更彷彿沒有受到氣氛的感染,只是很安靜的聽着全場合唱,恬淡的與整個場館格格不入。
“本來呢,我們邀請了一位嘉賓,可是人家臨時有事,不來了,所以我們決定,將這個環節,臨時調整一下。”
一首歌完畢,樂隊主唱舉着話筒站在舞臺中央,笑着道:“你們剛纔唱的那麼好,我覺得都可以站在舞臺上來,所以呢,我們打算在現場邀請一位,與我們共同演唱,大家覺得怎麼樣?”
歡呼吶喊聲如洪流滾動。
“既然大家都同意,那我們就開始吧,不耽誤大家時間,太晚了,恐怕酒店都沒房間定。”
主唱的玩笑逗得全場笑聲雷動。
主唱轉身揮手示意。
舞臺轉播的大屏幕上,頓時呈現出抽號畫面。
先是區域。
再是排列。
然後是座次。
“開始。”
隨着主唱的話音落地,最前面的區域率先滾動起來。
“停!”
“C區的朋友,準備好了。”
場館東南方一片躁動。
艾倩沒有融入周圍沸騰的情緒中,怡然的享受着每一分,每一秒。
“繼續。”
區域確定,緊隨其後的排列開始滾動。
演唱會不侷限於唱歌,還得兼具與觀衆的互動與娛樂性。
阿拉伯數字迅速跳轉,速度極快,讓人眼花繚亂。
“7排。”
可以清晰看到。
當結果出來後,位於場館東南方的C區有一排其中有人甚至不受控制的跳了起來。
看着大熒幕上定格的數字,一直彷彿遺世獨立的艾倩臉上也不可抑制的浮現出些許驚訝。
五月天的演唱會門票一直都是一票難求。
此時現場更是坐滿了幾萬人。
這都能挑中自己這一排?
“最後的結果就要出爐了,讓我們大家來看看,誰是那個倒黴蛋!”
最後的座次滾動起來。
“停!”
萬衆矚目中。
數字緩緩停下。
“8號!”
“C區7排8號的朋友,請站起來舉個手。”
剛纔真情流露的那個寸頭青年怔怔的往左扭頭,眼角的淚都沒顧上擦。
他目光所及之處,艾倩的臉上也涌現難以置信之色。
“C區7排8號的朋友,在不在?不會上廁所去了吧?”
“快起來啊!”
那個男生趕忙提醒,頗爲熱心。
艾倩穩了穩神。
燈光已經掠過攢動的人頭落在了她的身上。
給人一種不真實的恍惚感。
“起來啊!”
那個青年推了推她的胳膊。
艾倩這才慢慢站起了身。
“我爲我剛纔說的話道歉,美女,請上臺來。”
開玩笑用倒黴蛋形容的主唱知錯就改。
在一道道羨慕的注視中,艾倩沐浴着璀璨的燈光,就像做夢一般,有些僵直的走向舞臺,
“方便問一下,叫什麼名字嗎?”
“艾倩。”
“艾倩同學,你好,請問你會唱什麼歌?”
“……你們的歌,我都比較熟悉。”艾倩下意識道。
主唱面露驚喜,“原來是我們的忠實粉絲,那我們唱一首……後來的我們,怎麼樣?”
萬衆矚目中,面對偶像伸來的話筒,不真切感更加濃厚。
周圍的人山人海,彷彿成爲了模糊幻影,嘈雜聲也變得縹緲、虛無。
“艾倩同學?”
“好。”
艾倩露出一抹笑容。
就當。
做夢好了。
“那麼後來的我們,送給大家。”
和大部分做戲不同,這支樂隊是真的隨意發揮,現場隨便拉個觀衆,就敢讓人家上臺一起表演。
好在艾倩的唱功不差。
“然後呢
他們說你的心似乎痊癒了
也開始有個人爲你守護着
我該心安或是心痛呢……”
開嗓過後,主唱眼神向她示意。
艾倩拿起話筒,“只期待後來的你,能快樂
那就是後來的我最想的
後來的我們並肩走着
只是不再並肩了
朝各自的人生追尋了……”
主唱點頭,豎了豎大拇指,然後舉起話筒,面向全場。
“親愛的
回憶我們共同走過的曲折
是那些帶我們來到了這一刻
讓珍貴的人生有失有得
用新的幸福把遺憾包着
就這麼朝着未來前進了
有再多的不捨也要狠心割捨
別回頭看我親愛的……”
所有人情不自禁的輕輕跟着哼唱,望着舞臺,眼神迷離。
緩緩揮動的熒光棒就像星光。
有機會站上演唱會舞臺的應該很少,但去過KTV的應該很多,艾倩站在國內一流樂隊,同時也是自己偶像的萬人舞臺上,握緊話筒,逐漸從容。
“在某處另一個你留下了
在那裡另一個我微笑着
另一個我們還深愛着
代替我們永恆着
如果能這麼想就夠了”
主唱拿起話筒,二人合着全場,開始齊唱。
“無論是後來故事怎麼了
也要讓後來人生值得
後來的我們我期待着
淚水中能看到你真的
自由了。”
人山人海中。
遠離貴賓席的場館偏僻某一處。
曾經許諾過要帶女孩來看五月天演唱會的年輕男人靜靜的望着舞臺。
萬衆矚目中。
主唱感謝的與她握手。
絢麗的燈效匯聚下。
女孩已經看不清面容,分不清長髮還是短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