鶴立軍揚起頭來,看着霍少寒,很認真的表情道,“你大概不知道吧?我哥因爲一心撲在事業上,所以耽擱了結婚的時間,他原本是在大火的第二天,要定親的,我嫂子因爲工作在外地,還沒有趕回來,到最後,我哥死的時候,都沒能跟我未來的嫂子見上一面……”
“我哥命沒了,老婆也沒了。”
“霍少寒,從那時候我就發誓,一定要讓你生不如死!什麼地位,財富,尤其是女人……我都要讓你的一無所有!我哥生命的盡頭,都沒能見到自己心愛的女人,你也別想!你這輩子都別想得到你愛的女人!”
“可是後來我打聽到你的消息和身份才知道,原來,你的生活那樣好,出生就在貴族家庭,享受着上等人的生活!什麼地位,財富……根本就不是我這種人可以撼動的。”
“那麼我沒有辦法,就只剩下一條路,那就是讓你永遠得不到自己心愛的女人。”
“所以,我六年前,就帶着我們一家人離開了,離開了我們原來的住處,跟着我顛沛流離。”
“我放棄從軍,一心修習心理學,爲的,就是可以做你身後的一條鬼魅!纏着你!讓你永遠得不到愛情!”
鶴立軍說這話的時候,表情特別的猙獰,那模樣,甚是難看。
可我卻覺得,他特別可憐,特別特別可憐。
因爲痛失自己的兄弟,陷入悲傷不能自拔……是一個多麼惹人憐惜的可憐人。
只是……
我忽然站出來,面對他,“所以,路菲曾經跳湖自殺,是不是也跟你脫不了干係?”
鶴立軍就突然迸發出一陣大笑聲來,“葉女士,該說你比你的同胞姐姐要聰明,還是說,你沒有她愛的癡?”他便慨嘆道,“路菲啊……到現在都不曾以爲,這一切出自我手。”
果然不出我所料。
當初路菲在絕望之際竟然會選擇跳湖自盡,是因爲受到了鶴立軍的蠱惑……
他一定是用了同樣的心理戰術在路菲身上。
因爲他知道,那時候,路菲就是霍少寒心愛的女人。
他要讓路菲死,霍少寒就會痛苦。
只是我想不明白的是,“那後來,你爲何又會救了她?”
鶴立軍整個人就打了一個激靈,好像被震在當場。
喘息了片刻,才道,“你說,六年前發生那場大火時,爲何我哥會在逃跑的最後關頭,選擇救了霍少寒?”
他這句話是問我的,也特別像是在問自己。
然後我就聽懂了。
鶴立軍,到底,是有良心的。
他說到底,是心軟了。
他雖然用他所學心理學,讓路菲心生絕望跳湖自盡,可自己的良心上卻並不能過得去……
“所以後來,你後悔了?就救了她?”
“你錯了。”鶴立軍卻否定了我的假設,“是在路菲決定跳湖之前,我早就潛在湖裡等着了。”他說,“我的潛水性能是很好的,等路菲跳了湖,就在第一時間拖着她從湖底遊向遠處,靠了岸,這才真正的瞞天過海。”
“那會兒其實我就想的很明白,我可以讓霍少寒一無所有,卻不能真的殺害一條無辜的生命,所以……只要瞞天過海,只要所有人都以爲路菲死了,就夠了。”
我這才覺得,鶴立軍是一個人,一個鮮活的人。
他太過鮮活,讓我禁不住從心底裡掀起對人性的思考來。
只是我還是忍不住想到一個問題,那就是,“既然如此,那今天,你爲何是真心想要置我於死地?”
鶴立軍這會兒纔有些淒冷的笑了,“你真以爲,我極其震驚於現在這個結果嗎?”
他說,“我也調查過你的底細,對於你,我並沒有十足的把握。”
他說,“路菲再一次出現在霍少寒的面前時,種種的跡象表明,霍少寒,是真的將所有心思都放在了你身上。”
“如果面對一個死而復生的愛人,都不能讓他回頭的話,那隻能說,他將現在的女人,當做要攜手一輩子的女人。也就是,你在他的心裡,怕是不能再有人比得過。”
“那麼你死了,這一場遊戲和報復,就結束了。”
“如果你沒死……”他幽幽嘆了口氣,“就像現在……我也累了。”鶴立軍說,“六年了,我用四年的時間來研究心理學,用兩年的時間來報復,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恨這一件事上……也累了。”
他道,“今年,我的老母親……已經過世了,我的老父親,也已經是疾病纏身……”說到這裡,他已經有些泣不成聲。
我跟霍少寒對望了一眼,心中是無盡的感慨。
我從沒想過,一場大火,可以燒醒一個人的愛心,也可以燒起一家人的仇恨!
更無法想象,我的同胞姐姐背後,原來一直站着這樣的一個人。
忽然就覺得她愛的真的很卑微。
就連那樣癡情的愛,都要被算計……
我無法想象,如果路菲知道這些個真相,內心會是怎樣的崩潰……
後來,霍少寒還是讓警察都離開了。
利用心理學來擊潰人的心理讓人自殺,這種案件,很難說的清是怎麼回事。
霍少寒利用自己的關係,也就將這事兒給瞞過去了。
至於我,更不可能會因此而告鶴立軍。
其實在我的眼裡,他並不是殺人犯,反而是個很值得人同情的人。
我在想,他的哥哥去世時,說的那句話。
我有很多次,設想過那樣的場景。
被燒的渾身焦味,皮開肉綻,痛苦的醫生都沒有辦法只能等死的時候,他說,他後悔了,他想活着……
這是多麼真實的人性啊!
面對死亡的時候,無論是誰,都想活着。
可就算這樣,在最後緊急的關頭,他還是推開了霍少寒,救了那個他看到的人……
這就是真實的人性。
鶴立軍的哥哥鶴立羣,是個很偉大的人!
後來我還是跟霍少寒找到了鶴立軍的家人。
準確的說,就只剩下鶴立軍和自己的老父親兩個人。
霍少寒信守諾言,讓鶴立軍的老父親,去了最好的療養院,所有的費用支出都由他來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