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安府地處洛州,貫穿大玄的大運河以洛州爲起點,其中路過青安府的地段,便被稱作祁水。
受祁水的福澤,青安府商貿繁榮,是大玄最有名的不夜城之一。眼下即便已是子夜,青安府內依然燈火通明,歌舞昇平。
突然間,尚在酒肆青樓玩鬧的人們都是一愣,感覺建築微微搖晃。
“地龍翻身?”有人疑惑,望向那桌子上的酒杯。
只見杯中酒蕩起了一層層漣漪。
就在此時,一道道有節奏的悶響聲傳來,初聞還在城外,但是很快就近在耳邊。
有人打開了窗戶,朝街面上望去,這一望頓時倒吸了一口冷氣。有勾欄女子前來調笑,也被反應快的一把捂住了嘴!
“哐!”
“哐!”
“哐!”
彷彿是鋼鐵砸在地面的聲音,又因爲節奏一致,形成了巨大的共鳴音浪,震動四方。
他們彷彿看到了一道鋼鐵洪流,一眼望去,滿眼都是漆黑的戰甲,戰甲上鐫刻着詭秘的符文,那戰甲軍團每一步彷彿都踩在了所有人的心跳上。
“甲山軍!”有見過世面的大族子弟脫口而出,隨即就感覺脊背一陣發涼。
什麼情況,這支軍隊,居然還在!
甲山軍,武帝時組建的一支特殊部隊,滿編一萬人,後劃撥給偏倚處,作爲偏倚處執法軍,取“重甲如法,執法如山”之意。
而甲山軍,最大的特點,便是一身特製的重山甲,那山甲之上每一道符文都是取半聖血液稀釋後而繪製而成。
此甲,免疫大儒以下所有儒門的術法神通。即便對上大儒,百人結陣,可無視三品大儒的家國天下之力。千人結陣,二品大儒的家國天下之力削弱八成。
至於應對一品大儒,那自然就有其他高手應對了。
因爲主要是對內,製作又需要聖血,爲了避免落入敵人手中,又做了許多手段,所以窮盡武帝一朝,總共才製作萬副重山甲。
但就是這萬人的甲山軍,在武帝朝掀起了腥風血雨,讓世家聖族一個個忌憚不已。
隨着武帝駕崩,在不少世家聖族的遊說下,甲山軍被打散安置,大多數入了萬仞山,成爲了戰場執法隊。
可是往往沒想到,他們,居然重現在青安府內。
一個個念頭在這些世家子弟腦中升出——
青安城,要變天了。
……
街面上停止了喧鬧,一切絲竹演奏之聲隨着重甲出現全都戛然而止。那望不到盡頭的重甲隊伍彷彿讓這時間停滯,這個空間內,只有他們在行動。
他們順着重甲隊伍向前看去,只見在街道盡頭,不知何時有一道身着紫金袍服的青年站立在那裡,雖然只是隨意站着,卻讓人感覺彷彿一座高山聳立,透出無上的威嚴。
“高山仰止!”有人驚呼,這種氣勢,非絕代人傑不能有!
“是法相!”有人一眼就認出了陳洛的身份,低聲說道。
“參見法相!”
“參見柱國!”
“參見道主!”
“參見安國公!”
“參見國師!”
一時間,五花八門的稱呼被衆人喊了出來,無論是青樓妓子,還是世家子弟,全都齊齊躬身,口中高呼。
此時陳洛沒有理會四周的呼喊,而是望着面前走來的重甲將領。
甲山軍,是程南鬆上任兵相後,重新將這些執法隊集中起來,經朝廷秘議,再度劃撥給偏倚處,尚未滿編,一共八千甲。
不過,甲還是那套甲,只是穿甲的人,如今全部換作了赳赳武夫!
此時那將官上前,摘下鐵盔,露出棱角分明的臉龐,正是北境折家的折嶽!
“末將折嶽,見過法相!”折嶽對着陳洛恭敬行禮。
陳洛點了點頭,喚甲山軍來,可不是爲了對付祁水安家,畢竟祁水安家底蘊深厚,三千甲山軍恐怕不夠。
陳洛一揮手,手中浮現法相大印,那法相大印升入半空,陳洛的話也順着法相印,傳蕩全城。
“吾乃大玄法相陳洛,今日持法相印,封青安府城!施行宵禁!”
“自此刻起,所有店鋪、樓館,一刻鐘內遣散所有客人,關門停業!”
“自知府以下,封官印權限,所有在職官員、吏員,一律居家,嚴禁出行。”
“所有世家豪門,封門,無令不得外出!”
“甲山軍聽令!”
“巡查全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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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違者,擒拿!反抗者,就地格殺!”
陳洛一口氣將所有的命令發出,就在衆人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那甲山軍身上的鎧甲嘩嘩作響,所有的聲音都匯成了一句話,雖然沒有傳音,但一樣響徹了青安府城——
“諾!”
“諾!”
“諾!”
剎那間,無數人紛紛從酒肆、青樓、賭坊跑了出來,紛紛朝着家中跑去。
相印傳音,那就是相令!
這不是嚇唬人,那甲山軍,是真殺啊!
……
“陳洛來了!”此時府城內的諸多世家都已經聽到了陳洛的傳音。
“封城、封官、封世家!這是……要對祁水安家動手啊!”
“發生什麼事了?爲何要對付主家?”
一道道神魂傳音在世家之間來回,很快,這些世家中縱起道道青光,飛向城南的方向。
……
“公子!”紀仲望着那紛紛朝着一個方向匯聚的青光,臉上露出怒意,“他們去支援祁水安家了。”
陳洛隨意瞥了一眼,冷聲道:“畢竟是安家養的狗。”
“我如此明顯要動安家,他們自然要去表忠心了。”
“小紀,閔大人,走!隨我去會會這祁水安家!”陳洛一卷袍服,揹着手,不帶一名甲山軍,只是帶着紀仲和閔有爲,朝着城南走去,步態安然自若。
……
祁水安家,位於青安府城以南。因爲祁水港的地理位置,他們並沒有如同其他聖族一般單獨建城,而是佔據了青安府近四分之一的面積,打造了一座城中之城,被當地人稱作祁莊,其中單獨有一條祁水支流貫穿祁莊,祁水安家也因此得名。
和青安府的雞飛狗跳相比,此時的祁莊一片安靜。
像是什麼都不知道,又像是猛獸張開了巨口,等着獵物自投羅網。
青安府城上空的空氣,不知怎麼的,突然壓抑了起來。
……
陳洛並不着急,安步當車,慢慢走着,還時不時詢問閔有爲當地的一些情況。比如祁莊有多少人口,這些人口的吃飯問題怎麼解決,運輸問題怎麼處理,還有學堂問題怎麼平衡……
府城不小,陳洛這一走,就是走了將近半個時辰,才遠遠看到眼前無數牌坊。
“柱國,那便是祁水安家的牌坊林了。”
陳洛有些詫異:“這就到了?”
閔有爲苦笑一聲,他自然知道陳洛是在和安家打心理戰,但是人家是自孔聖那一輩就有的聖族,這點耐心還會沒有嗎?
您要是再轉悠,天就亮了。
幸好,陳洛沒有再走回去重來一遍的打算。
穿過那彷彿樹林一般的牌坊林,一個古樸的大宅門就呈現在陳洛面前,與那些豪門旺族不同,安家宅門前是一個巨大的廣場,倒是顯得氣魄十足。
此時安家中門大開,一名四十來歲模樣的中年儒生身着莊重華服,身後十幾名大儒成兩列排開,站在門口,身姿挺拔,一絲不苟。
眼見陳洛現身,那中年儒生作揖道:“青安府祁水安家,家主安松仁,攜安家衆大儒在此迎法相大駕!”
話音落下,他們身後的祁莊中鐘聲響起,悠悠八響,於此同時,一條青光大道從安家大門鋪開,直到陳洛面前,青草大道兩旁浮現梅、蘭、竹、菊的虛影。
闔家出迎、鐘鳴八響、正氣鋪地、四君相伴!
這安家,倒是給足了陳洛面子。
陳洛停下腳步,並未踏上那青光大道,而是笑道:“冒昧登門,實爲公事,還請見諒。”
“本相手中有樁案子,涉及安家兩個人物,還請他們隨我走一趟,改日本相再來登門拜訪!”
安松仁緩緩起身,說道:“自古刑不上世家,法不責聖族。安家雖然偏居一隅,但家祖祁水翁也是聖堂半聖,安家稱得上聖族。”
“既然是安家人不法,還請法相示下名姓,自有安家家法處置,就不勞偏倚處代勞了!”
陳洛搖了搖頭:“本相上任偏倚處,自然不敢怠慢,可是翻遍了大玄律,依然看不到刑不上世家,法不責聖族的條例啊。”
“既然你要問,那本相就直說了。”
“安家家主安松仁,安家嫡長公子安如巖,隨我走吧。”
“敢問法相,在下與犬子所犯何罪?”安松仁面色自若,並不發怒。
陳洛有些詫異安松仁的反應,說道:“你涉嫌兩樁刺殺案,安如巖涉嫌亂倫與強姦。”
“哼,荒謬絕倫!”安松仁冷哼一聲,“我還以爲陳道主上任法相能有什麼新氣象,不過也還是這些污衊我等聖族世家的口吻。”
“你拿出證據,在下與犬子就隨伱走;拿不出來,那你也休怪我安家不給面子了。”
說完,安松仁一揮手,頓時陳洛面前的青光大道與兩側的梅蘭竹菊虛影全部消散。
陳洛眉頭微微一挑。
喲,玩老賴是吧?
證據?先不說閔有爲這個人證,就說那證明安如巖姦污安晴的物證,哪怕擺在了安家門前,他們也會一口咬定這是僞造的。看看他身後大儒的反應,一個個都對安松仁的話深信不疑。
這就是司法主動權的重要性了。
如果是在偏倚處,一個證據是否有效,有完善的判斷標準和監督程序,這一點不以原告被告甚至司法官的意志爲轉移。
而如果對方身在安家祁莊內,這判斷的標準很大程度上就要受到安家的影響。
舉個不恰當的例子,現在的情況就有點像陳洛前世的“引渡”。
他現在要求將安松仁和安如巖“引渡”到大玄的律法框架下進行審判。
而如今安松仁拒絕陳洛“引渡”的要求,事實上爭得就是“刑不上世家,法不責聖族”的特權!
他們要“自查自糾”的權限!
陳洛說的罪名,安家不會認,不敢認,也不能認!
“安家主,你這麼做,讓本相很爲難啊。”陳洛搖了搖頭,“祁水安家到底是聖人家族,祁水翁守護人族百餘載,我敬佩祁水翁爲人族做的犧牲。咱們還是莫要將場面弄的難看!”
“早就聽說陳道主年輕氣盛,今日一見,果然好大的官威。”安松仁冷聲說道,“你也知道我祁水安家乃是聖人家族!我禮節周到地迎你,你卻以這些道聽途說的罪名來污衊我安家。”
“誰不知道我安家是以禮立家!”
“話我放在這,你有證據,我和犬子跟你走。沒有,就請回吧!”
說到這,安松仁頓了一頓。
“安家萬年底蘊,什麼風浪沒見過。恕在下狂妄,與你交個底,就憑你帶來的三千甲山軍,還沒資格把我安家門前的場面弄難看!”
安松仁話音落下,那祁莊之內,一道道屬於大儒的浩然正氣直衝雲霄,足足有三十餘尊!
示威!
紀仲面色一變,抽出斷劍,向前一步,擋在了陳洛身前,閔有爲無奈地望向陳洛。
陳洛只是看了看那天空中的正氣,嘆了一口氣。
“這樣的景象,我在萬仞山見過,我在太平城見過,我在南荒血脈潮汐中見過。可是萬萬沒想到,今日再見,這景象是衝着我來的!”
“幸好,我也沒報什麼奢望,認爲你們會配合!”
“只是想到將來要給這麼一批大儒定罪,我心中有些難受!”
陳洛擡起頭,聲如雷霆:“本相數三個數,歸零之前,收斂正氣,出祁莊者,既往不咎!”
“三!”
陳洛數出第一個數,渾身紅塵氣轟然爆發,身上的紫金大袍獵獵作響。
“二!”
第二個數落下,陳洛身後的天空忽然間空間扭曲。
“一!”
陳洛說出最後一個字,那扭曲的天空化作一個巨大的漩渦。
而此時,那祁莊之內的浩然正氣雖然有一部分晃動了一下,但是最終還是堅持在那裡,一道不少。
“冥頑不靈!”陳洛搖了搖頭。
他閉上眼,緩緩張開嘴,輕聲說道——
“冤、屍、衛!”
轟隆一聲雷響從那漩渦之中傳出,剎那間一道道烏黑的棺材從那巨大的漩渦中如同流星雨一般墜落在陳洛身後,那身後的廣場瞬間被砸的坑窪不平。
隨後,那棺材板齊齊落下,露出裡面男女老少高矮胖瘦各不相同的冤屍衛,此時冤屍衛齊齊睜眼,一道陰風憑空席捲,吹向祁莊,那淒厲的聲音響徹天空——
“冤~枉~啊~”
這一刻,三百冤屍衛,自宋慈煉化成功以來,首次在人間,降臨!
……
“退!”見到冤屍衛的第一時間,安松仁心頭劇震,連忙高喊,“開啓護族大陣!”
“快!”
話音落下,他已經帶着之前出門相迎的一衆大儒逃回祁莊,幾乎同時,一道氣勢磅礴的青色陣法升起,彷彿一個倒扣的碗,將祁莊籠罩。
不怪安松仁如此緊張,這批冤屍衛承受了螢勾爲了糖葫蘆不要命的鐫刻殭屍符文,以及陳洛大方送出的規則之力,已經升級成了2.0版本。
如今的三百冤屍,總計有匹敵三品大儒的冤屍一百八十二具,匹敵二品大儒的冤屍衛一百零三具,剩下的,匹敵一品大儒的冤屍衛,足足有十五具!
這怎麼打?
就這陣容,單算大儒數量,應該能勉強擠進人族聖族前十!
這裡面,可包括孔、孟、顏、荀這樣的頂尖萬年聖族!
此時陳洛並沒有任何動作,而是冷眼看着安家的護族大陣開啓。
早就說過了,老子打的就是精銳。
要抓人,就要在你安家的最強形態下抓!
抓給其他的世家聖族看看!
你們不開陣,打的不盡興!
“陳洛,判我聖族之罪,對人族氣運有損,對你亦有反噬,今日之事,我安家自會給你一個交代,可好!”祁莊之內,傳來一位老者聲音。
陳洛嗤笑一聲,朗聲回道:“我乃大玄法相,職責在身,不敢徇私!”
“人族氣運有損,我來補!人族氣運反噬,我來受!”
“今日我來安家,只辦一件事!”
“抓人!抓人!還是TM的抓人!”
“冤屍衛,給我破陣!”
陳洛一聲令下,那三百冤屍衛起身嘶吼,身上殭屍符文閃爍,頓時如同一顆顆炮彈一般,撞向了安家的陣法。
“轟!”
“轟!”
“轟!”
一聲聲巨響綿延不絕,冤屍衛不通術法,但是勝在侵蝕一切的幽冥死氣以及被殭屍符文加持後的恐怖肉身之力,每一擊打在陣法上,都引發了陣法的一陣漣漪。
三百冤屍衛,彷彿不知道疲憊,陳洛只要不喊停,他們就一直撞向那陣法。
而此時陳洛則是從儲物令中拿出了一張大椅,直接坐了下去,冷眼望着在冤屍衛衝擊下不斷搖晃的安家大陣!
“小紀,去查查,都是哪些安家的狗腿子跑來幫忙了。”陳洛淡淡說道,“傳令甲山軍,若是他們的家主在,就先拘了家主,要是家主是來幫忙的大儒,就把繼承人給我拘了。”
“罪名是:聚衆叛亂!”
一旁的閔有爲聽到陳洛的話,心頭一跳。
太狠了。
不過身爲法相,陳洛代表朝廷。安家這樣對抗,拋出原因不談,說是叛亂也不爲過。
“是!”紀仲接過陳洛扔來的手令,轉身快步離開!
陳洛的目光重新落在了安家大陣上,雙目中火焰一閃,一道金烏虛影浮現。
陳洛用金烏神目看了大陣片刻,隨後心念一動,指揮起冤屍衛重點攻擊大陣的幾處關鍵節點之處!
……
這破陣的巨響聲足足綿延了一個時辰,直到東方天空出現了一道微光。
陳洛打了個哈欠,不愧是聖族的護族大陣,真硬啊。
不過,也就這樣了。
那大陣的最上方,已經出現數處塌陷,按陳洛的預估,再有幾刻的功夫就能破陣了。
“陳洛,你要效武帝戾事嗎?”陣法內,傳出安松仁的厲聲質問。
陳洛沒有搭理,他眼看着陣法凹陷之處越來越多,陣法的晃動幅度越來越大,直接從椅子上站起身。
得準備好,別讓安松仁跑了!
就在此時,陳洛心頭猛然一陣警覺升起,那神魂海內的危鏡閃爍不停。
“嗯?”陳洛眉頭一皺,幾乎同時,一道威壓憑空從天而講,落在陣法之上,那陣法彷彿得到了某種加持,瞬間重新穩固起來,不僅如此,那陣法內部又傳遞出巨大的力量,直接將所有的冤屍衛全部衝飛。
“聖威!”陳洛面色一變,擡起頭望向天空,“敢問是哪位半聖降臨?可是祁水翁?”
“我乃大玄法相,正在執行公務,半聖不涉世俗,還望前輩自重!”
“陳洛!”那空中傳出渺渺聲響,“吾乃望月。”
望月半聖?
陳洛腦中回憶了片刻,纔想起來,確實有這麼一尊半聖,是祁水翁的義子。
“得饒人處且饒人。安家對人族有大功,不應受到如此對待。本聖給你個承諾,你將證據送來,若是屬實,本聖會親自監督他們執行家法。”
這望月先生的話並沒有絲毫遮掩,而是傳盪開來,一時間祁莊內傳出歡呼之聲,青安府城其他人也望向了祁莊的方向。
半聖出面求情,陳洛還要堅持嗎?
陳洛嘴角微微扯了扯,就知道不會這麼順利。
他望着天空,說道:“望月先生,你是在違反雙天協定,干涉俗務?”
“休要胡言。”那半聖望月的聲音再度傳來,“助聖族鞏固陣法,本就是我等之責。至於其他,本聖只是與你打個商量……”
“那多謝望月先生的關心。這個商量,打不了!”陳洛說道,“還請先生做個見證,我陳洛抓人,光明正大!”
說完,陳洛一揮手,那之前被吹飛的冤屍衛再度衝向安家陣法。
“陳洛小友,莫要如此不近人情!”那望月先生的語氣冷淡下來,“這樣吧,本聖請小友入我錦繡地中,品茶商議,再做思量。”
話音落下,只見一隻手猛然從雲層中伸出,朝着陳洛抓去。
艹!
陳洛心中怒罵一句,這望月居然敢對自己動手?
聖堂其他半聖呢?這個時候都還沒睡醒嗎?
事有反常!
不過此刻也管不了許多。
陳洛微微皺眉,渾身紅塵氣轟然爆發,同時左眼白澤,右眼金烏,身後浮現麒麟虛影,所有血脈加成拉滿,迅速化作自己的最強狀態。
陳洛望着那朝自己抓來的巨手,感覺到一股巨大的壓力落在自己的身上,猶如一座巨山壓頂,他捏緊拳頭,神魂勾連儲物令中文天祥給自己的原版《正氣歌》。
今日,要戰半聖了嗎?
焦灼中,陳洛沒有發現,在他身後的天空中,空間微微波動,似乎有一個身寬體胖的身影就要出現,但是似乎感應到了什麼,這身影又重新隱沒在空間之中。
就在此時,異變突生。
一道炎熱的氣息突然間覆蓋天地,同時一根巨大的竹棍虛影憑空浮現,直接打向那望月的巨掌。
於此同時,一道嬌脆的女子聲音響起:“錘子半聖,欺負我小弟娃,給老子爬!”
伴隨着這聲嬌喝,那竹棍虛影打在望月巨掌上,“轟”的一聲巨響,那巨掌直接被打成青光消散,巨大的風浪瞬間向四面八方吹去,就連閔有爲都直接被吹飛,幸好一名冤屍衛伸手抓住了他。
陳洛猛然轉身,視線中出現一名女子,一身火紅色的衣衫長裙異常顯眼,身後一對火焰翅膀熊熊燃燒,仿若火中神,正朝着他走來。
陳洛睜大了雙眼。
“二……二……二師姐?”
凌楚楚頃刻間就站在陳洛的面前,看了一眼陳洛。
“啪!”
一巴掌打在陳洛的臉上。
“忍了好久!”
“萬里未到,破了元陽,這是代替師父打你的耳光。”
陳洛捂着臉,無奈道:“六……六師姐教訓過了……”
“啊?是麼?”凌楚楚眼中閃爍着危險的光芒,“那我打錯咯,你要打回來嗎?”
陳洛:(△;)
師姐打得好!
“好咯,師姐來咯,啥子半聖,不要怕他!”
“半聖,我也不是沒埋過!”
“凌楚楚!”此時望月的聲音再度響起,“此乃……”
“乃你個先人闆闆!”凌楚楚擡起頭,看着天空,向前一步,將陳洛擋在自己身後,“你個錘子半聖,跟其他人裝裝逼可以,跟我裝逼……現在就恁死你!”
“放肆!”望月半聖顯然被凌楚楚的話激怒,正要再次出手,突然間一道叱責聲響起。
“望月,你過界了!”熟悉的聲音讓陳洛眼前一亮,他順着聲音望去,就見顏百川出現在半空中。
那顏百川一揮手,一本書籍浮現,直接進入冥冥之中,接着就聽到望月半聖的聲音:“文聖,本聖並無惡意,只是想請陳洛小友網開一面罷了。”
“文聖,你住手……”
“文……”
聲音就此戛然而止,隨即那本書冊重新浮現,落入顏百川手中。
顏百川感受到了陳洛的視線,偏過頭,朝他笑了笑,顏百川輕輕張口,一道傳音在陳洛耳中響起。
“抱歉。”
“今日之事涉及法禮聖道相爭,有半聖在大道內爭鋒,導致天機有些混亂。”
“望月與安家糾葛頗深,只是實在沒想到他會親自動手,老夫這才姍姍來遲。”
“老夫代聖堂向你致歉了。”
陳洛躬身行禮:“晚輩不敢當!”
顏百川點了點頭,又望向凌楚楚:“大長公主殿下,本聖帶望月回聖堂,自然有處置落下,你放心,此事必然給陳洛一個滿意的答覆。”
凌楚楚翻了個白眼,身後的火焰翅膀消散。
“等我封聖,一個個都給埋了。”
顏百川訕笑了一下,目光在之前那胖胖的身影出現的地方稍微停頓了一下,隨後消失在空中。
等顏百川的聖威散去,陳洛纔再一次向凌楚楚行禮道:“多謝二師姐出手相助!”
“二師姐你怎麼回來了?師父也回來了嗎?”
凌楚楚只是皺着眉,嘴裡嘟囔道:“智鬥個錘子,又露餡了……”
“啊?”陳洛沒聽清凌楚楚的話,“師姐你說什麼?”
“沒得撒子。先辦正事!”凌楚楚擺了擺手,偏過頭看向冤屍衛,頓時眼前一亮,“好多先人闆闆喲……對了,小弟娃,你是要打這個王八罩子不?”
陳洛連忙點了點頭,凌楚楚上前一步,擡起手,天空中瞬間浮現一根竹杖虛影。
隨後凌楚楚向下一劈,那竹杖虛影直接重重砸在那剛剛被聖威加持過的護族大陣上,隨後那大陣被竹杖虛影打的從中間凹陷下去,隨後似乎到了極限,停滯了片刻,隨即“轟”的一聲,炸碎開來。
頓時,那陣法中的大儒紛紛吐血,一個個受到了陣法反噬。
就在此時,一道青光從祁莊中飛出,正是安松仁帶着安如巖想要逃走。
“想跑?二師姐,我去去就來。”陳洛冷笑一聲,此時的他,正是剛剛調整過的全力狀態,只聽一聲金烏啼叫,陳洛的身影瞬間消失在原地,下一個,就出現安松仁的面前。
“法相,我……”安松仁還要說什麼,陳洛直接翻身一個側踢,將安松仁連帶着安如巖如同流星一般,踢到了那大宅門的廣場上。
兩名冤屍衛迅速上前,一人抱住一個,直接撞進了棺材中,那棺材板立刻合上!
“祁莊所有人,原地受降!”陳洛懸浮在空中,俯瞰祁莊,高聲說道,“抗法者,罪加一等!”
隨即,三百冤屍衛在陳洛的心念指揮下衝入了祁莊,維持秩序。
陳洛這才重新落在二師姐的面前,一臉笑意:“二師姐,我這邊完事了。”
“對了,師父是不是跟你一起從天外回來了?”
……
錦繡地。
韓昌黎坐在樹下的涼蓆上,聽着四面八方傳來的讀書聲,彷彿聽着最美妙的音樂。
突然,韓昌黎眼皮擡了擡,就看到顏百川出現在他的面前。
“辛苦了!”韓昌黎笑了笑,示意顏百川坐下。
顏百川坐在韓昌黎對面,說道:“判罰望月去了紫極星淵駐守,十年不許歸來。”
“不過他出手並不是祁水翁的意思,完全是自行決定。”
韓昌黎點點頭,表示知道了,又說道:“有坡仙護着,陳洛沒什麼問題吧?”
顏百川苦笑一聲:“老蘇沒出手!”
韓昌黎的手微微一頓,疑惑地看着顏百川。顏百川嘆了一口氣:“楚楚似乎以人身覺醒了朱雀血脈!”
“老蘇應該是感應到楚楚的戰力,爲了隱蔽,並沒有出手。”
“楚楚和望月對碰了一招,略佔上風。”
韓昌黎輕輕點頭:“那丫頭半年前在天外似乎得了什麼好處,所以竹子把她送回來,消化成果。”
“但是坡仙沒有出手的話,我怕傷了陳洛的心吶。”
“那倒不至於。”顏百川搖了搖頭,“只是半聖間的禮法聖道之爭,勿要干擾凡俗纔好。”
“既然超凡入聖,就要以種族爲重。”
“陳洛當了法相,和世家聖族博弈,那便讓他們去較量。”
“半聖就不要下場了。”
韓昌黎聞言,嘆了一口氣。
“人心啊……”
“即便是半聖,也逃不了親、私二字!”
“先看看陳洛怎麼通過安家的事情,解決人族氣運和世家聖族氣運綁定的事情吧。”
“這件事若是解決不了,就沒有什麼後話了。那小子也必須馬上卸任法相,否則會受反噬。”
顏百川點點頭,嘟囔一句:“那個臭小子,心眼怎麼這麼多!”
“明明有天道反饋,他居然給封了。”
“也不知道開封府總部的三口獬豸鍘刀到底有什麼作用!”
“他是在選冒頭的倒黴蛋,咱們拭目以待吧。”韓昌黎話音略有期待,只是突然面色一變。
“堂主,怎麼了?”顏百川見韓昌黎面色有異色,連忙問道。
韓昌黎鄭重道:“祁水翁臨凡了!”
顏百川一驚,連忙起身:“我去一趟。”
“不夠!你喊上文雲孫、範希文、王半山一起。”
顏百川一愣,自己加上這三人,再聯合蘇坡仙和坐鎮中京的幹王……
這是……足以瞬間滅殺一問半聖的陣容!
“不至於吧……”顏百川看着韓昌黎,韓昌黎微微搖頭:“以防萬一,去吧。”
顏百川心情沉重地點了點頭,消失在錦繡地中。
韓昌黎聽着耳邊傳來的朗朗讀書聲,悠悠長嘆。
祁水翁,老朋友,別犯糊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