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連城的開太平似乎是扣下了一個開關。
一時間,天上地下,殺紅了眼。
那戰鬥的餘波彷彿化作了風暴,席捲太平城。
太平城上,王玄策帶着太平書院一年級生拼命調動着身上的浩然正氣,維持着太平城的陣法,抵禦着城外戰鬥帶來的衝擊。
狂風帶着殺意,席捲太平城,一名一年級學子突然猛然吐出一口血,大喊道:“不行,我這裡陣基有問題,要撐不住了!”
說話間,城牆上的一角被餘波崩碎。
王玄策一手按在自己所處的陣眼處,看了一眼那崩碎的城牆,大喊:“再撐十息,我來助你!”
那學子秦平平一身儒袍已成襤褸,渾身血痕遍佈,他回頭看了一眼身後,哪怕此時他已經盡全力抵擋,但是仍然有餘波順着陣法缺口衝入城中,一時間房舍坍塌,婦女帶着孩童四下奔逃。
秦平平眼神堅定:十息,我可以!
只見他手腕一翻,一柄太平匕窩在手中。
這是一個月前他剛剛拿到的,也是在一個月前,他剛剛纔掌握了“開太平”的禁術。
他擡起手,精準將太平匕插入心臟之中!
他笑了。
在幻境中練習了千百次,這一次,完美!
他側頭望了一眼站在自己不到百米處的窈窕身影,目光中流露出眷戀之意。
同窗三月,並肩百日,那麼多的時間,自己怎麼就沒有說出口呢?
城牆兩處同浴血,此生也算共喜袍。
他猛然從城牆上躍出,撲向那陣法破損之處,大喊一聲:“靳安安,我喜歡你!”
“砰!”
一道爆炸聲響起,血肉四散,浩蕩正氣噴涌而出,將那陣法缺口堵住了一刻。
太平城內,風停了。
城牆之上,靳安安的身子一頓,猛然擡頭,卻只看到了崩碎的血肉,看到那暫時延緩的破損之處青光閃爍。
王玄策正欲動身,一道身影從他身邊閃過。
“平平那裡我來守!”靳安安留下一句,轉眼間已經站在了秦平平的破損城牆之處,王玄策心念一動,補位到了靳安安的位置。
……
“念風,城牆那邊出問題了。”一名年長的學子一劍殺死一名蠻頑,來到了陸念風身邊,且戰且說。
陸念風正施展草木戰詩以一敵六,聽到對方的話,目中悲哀之色一閃而過,大喊一聲:“儒道森林!”
此話一出,頓時戰場處處傳來一道道笑聲。
“哈哈哈哈,陸兄,早就等你這句話了!”
“陸念風,婆婆媽媽,一上來就該用這一招了!”
“陸學兄,小妹先走一步了。”
“人數夠了沒?加我一個!”
一道道附和聲響起,隨即又是一聲聲爆炸之聲響徹戰場,那數十道浩然正氣猛然浮現在戰陣上空。
陸念風往後一退,雙手捏訣,身形開始變化,一轉眼間就化作了兩人多高的鹿首人身的原形。
陸念風,半妖之身。
陸念風鹿角一晃,頓時那漂浮在戰場上空的正氣青光飛向陸念風,掛在了他的鹿角枝丫上,像極了一個個青色的小鈴鐺。
緊接着陸念風深吸一口氣,那鹿角枝丫的青光似乎被吸收了一般,他猛然朝天空一吐,一股磅礴的青光從他嘴中射出,又飄灑落在戰場的大地上。
隨後,大地上一株株青草幼苗破土而出,轉眼間就化作了參天巨木、如海蔓藤,彷彿一座森林從天而降。
沒等蠻軍反應過來,那巨木、蔓藤、花朵,就彷彿活轉了一般,從土中拔出了自己的根鬚,攻向蠻軍。
正氣漫漫,妖氣森森,卻又詭異地融合在了一起。
這是陸念風自創的法術。
儒道妖術·草木皆兵!
隨着草木兵團介入,蠻軍的攻勢一滯,瞬間失了上風。
……
萬丈高空。
張若愚的氣息動盪,塔骨的氣血也稀薄了一些。
顯然二人也已經動了真格。
此時塔骨被下方戰場所吸引,低頭看了一眼,不屑道:“半妖?血統駁雜的東西,你們太平書院真的是什麼人都收。”
張若愚淡然道:“蠻子才只認血統,我人族看中的是道!”
“志同則道合!”
“心向人族,戰場之上奮力拼搏,爲人族浴血,你敢說他不是人族?”
塔骨冷笑一聲:“三十六人開太平,最終凝聚出這妖術,也只夠維持一刻鐘。我倒要看看,是否人人都願意用命去成全那半妖的威名!”
“落井下石的人族事,本皇可見了不少!”
張若愚微微搖頭:“多說無益!”
說完,張若虛周身的空間動盪,張若虛消失在原地,塔骨也微微皺眉,揮拳朝側方打去……
……
“給我死!”一名蠻侯一拳將一隻衝向他的樹妖打碎,回首望着那儒道森林,怒吼道:“真的只當你人族有秘術嗎?”
此時一道妖媚的聲音傳出:“說的是呢。”只見一道妖豔的身影浮現,擡起手,按在了蠻侯的肩膀上:“蠻侯大人,願意嗎?”
“爲了吾皇!”那蠻侯閉上雙眼,蠻女微微一笑,手中一道烏光流轉,瞬間蠻侯從肩膀開始腐蝕,一轉眼間就變成了地上一灘烏黑帶紅的血池,血池翻騰,從裡面爬出了一隻渾身血紅的蠻獸。
但是這並沒有完,接着又從血池中爬出了一隻又一隻的血色蠻獸,撲向了人族和樹兵!
幾乎同時,戰場處處,也出現了一道道這樣的血池,只是血池有大有小,從裡面衝出了一隻只血色蠻獸。
蠻天殿秘術·溶血化獸!
剛剛通過“草木皆兵”搶來的主動瞬間化爲烏有。
“先殺蠻女!”鹿首人身的陸念風拼命維持着儒道森林,朝着衆人大喊。
……
太平城內。
此時的太平城,還有一位大儒沒有出戰。
他就是當初主持王玄策入院考試,幻化出“雖九死猶未悔”太平夢的吳天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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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的吳天甲端坐在儒骨殿內,聽着儒骨殿中傳出似有似無的衝鋒之聲,彷彿在安撫一般:“再等等!再等等!”
……
一道青光橫穿天際,猛然頓住。
這青光,正是受韓青竹委派,前往太平城的百戰堂大儒寒琴居士吳毅航。
他此時眉頭微微皺起,剛剛似乎自己穿越了一股詭異的力量。
他轉過身,試圖往回走,卻發現一道看不見的牆將他擋住。
“嗯?封印?”
吳毅航取出一隻傳信青鳥,說了兩句話,鬆開手,那傳信青鳥卻在自己的面前開始轉圈,怎麼也飛不出去。
“不好,情況有變!”吳毅航瞬間明白事情不對,渾身正氣爆發,一擊打在了那看不見的封印,卻能感覺到自己的攻擊被分散到了封印各處,完全無法造成威脅。
這種封印,要麼以絕對的威力一次性攻破,要麼就等待它能源減弱後再行攻擊。前者的話吳毅航自然沒有那般實力,只能等待後者。
“太平城!”吳毅航心中一動,當機立斷,立刻全速朝太平城飛去。
……
“殺!”一名儒生最後喊出了一句,剛剛掏出太平匕,就被迎面砍掉了腦袋。
陸念風滿頭大汗,他已經連續施展了三次儒道森林,再也沒有力氣了,數名儒生圍在他的左右,爲他爭取喘息的機會。
半空中,一道道巨大的爆炸聲傳來,即便隔着數百丈,依然可以感受到強大的風壓。
一具具蠻族蠻王的屍體就如同冰雹一般落下,但是卻沒有一位大儒。
因爲早已——粉身,碎骨。
……
“轟!”一聲悶響,張若愚從虛空中飛出,一道道鮮血不要錢一般從嘴裡流出,那血液上散發着道道青光。
這是大道之血,是張若愚聖道的精髓。
張若愚在空中站定,望着對面的塔骨,塔骨也不好受,一隻胳膊已經消失不見,肚皮上有一道幾乎可以看見內臟的傷口。
只是塔骨身上血光一閃,就見那腹部的傷口開始肉眼可見的癒合起來,就連那斷肢之上,一段小小的肉芽浮現,接着,肉芽瘋長,不算快,但也不算慢,就生出了一段手臂。
“滴血重生?”張若愚又咳出一口血,望着塔骨。
塔骨此時面色微微蒼白,但是臉上仍然掛着霸道的笑容:“張先生,本皇說過,今日,太平城必滅!”
張若愚擡手摸了摸嘴角止不住的血,淡然道:“人,固有一死,或輕於鴻毛,或重於泰山。”
“太平城滅了,那就滅了吧。”
“滅了太平城,自有後來人!”
張若愚這一刻,身後一道鐵索虛影浮現,這是他的求索長橋。
“我張若虛,以求索長橋,封你一時神通!”
說着,張若虛朝塔骨一指,頓時鐵索虛影朝塔骨飛去,塔骨氣血翻騰,身後彷彿有一尊烈日升起。但鐵索虛影更快一步,射入塔骨體內,塔骨怒目圓睜:“張若虛,你做什麼?”
“老夫封住你一個時辰不能滴血重生,再戰!”
說着,張若虛化作一道青光,衝向塔骨!
……
吳天甲擡起頭,彷彿穿越雲層,望見了那道鐵索長橋。
“聖道崩啊!”吳天甲嘆了一口氣,以求索長橋作爲攻擊方式,無論是否勝利,都將長橋崩斷,聖道無以爲繼。
“是時候了!”吳天甲盤膝坐下,這招出現,預示着太平城不再留下一絲底蘊。
“諸位前輩與同胞!”吳天甲身後的家國天下浮現,竟然也是一尊儒骨殿,和他所處的這座儒骨殿一模一樣。
儒骨殿,以人族英烈骨灰鑄磚成殿,最爲陰森,卻又最爲堂皇。
吳天甲,儒骨殿鎮殿大儒。
“浩氣還太虛,丹心照千古。”
“生平未報國,留作忠魂補!”
吳天甲身後的儒骨殿虛影猛然擴大,和外圍真正的儒骨殿融合。
“魂兮——歸來!”
整座儒骨殿剎那間震動不休,彷彿青色巨柱的光芒射入雲霄,一道道看不清面容的人族英魂從巨柱中飛出,衝向城外的戰場。
他們,拒絕了生靈長河的召喚。
他們,磨滅了靈智,消散了記憶,只剩下最後一道靈光,借一絲聖魂存於儒骨殿內。
讓靈光陷入寂暗,讓守望化作永恆。
只要一聲“魂兮歸來”,他們將再度甦醒。
執戈披銳,再次爲人族而戰!
此生如此,生生如此!
你看,那青光可還純正?
你看,那正氣可還浩蕩?
此刻,英魂入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