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還差了點什麼?”
陳洛擡起頭,望着天空,他能感覺到在那冥冥不可知之處,似乎有什麼東西要翻騰而出,但是卻始終差點了一點。
幾乎同時,皇城之內,長明宮後,空無一人的靜思殿中,突然有一陣低吟之聲憑空響起——
“國之大事,在戎與祀!”
突然間,那面看上去普通至極的石屏風光芒大放,隨後屏風之上出現了九隻巨鼎的圖案,其中六隻洋溢着白光,第七隻大鼎有一半的光芒,其餘部分與剩下的兩隻鼎還是黯淡之色。
大玄至寶——國運壁。
此時那國運壁上九隻巨鼎竟然晃動起來,片刻後才恢復原狀。
一個高大的身影出現在靜思殿中,一股聖威席捲靜思殿,隨後又被收斂了起來。
“乾皇,國運壁發生了什麼變故?”靜思殿的陰影之中,突然一道聲音響起。
那被稱作乾皇的高大人影似乎並不意外這殿中還有其他人,說道:“九鼎震盪,似有新的安邦國術出現,但是未能成行。”
那陰影中的聲音頓了頓,說道:“安邦國術?”
乾皇點點頭:“‘仁’朝時,九鼎生牧民之術,演化爲今日的九品官術!‘秦’朝時,九鼎出江山之術,遂有今日的正氣長城!”
“方纔,有比肩這兩項的安邦國術險些問世!”
那陰影中的聲音帶着一絲疑惑:“本聖並無察覺。”
“你非皇族,故而沒有察覺。本聖感應,那國術似乎是無根之木,無源之水,後繼無力,這纔不能脫鼎而出!”
“因何而起?”
“安邦國術迷霧重重,不可推算。”
陰影中的聲音再度傳出:“是否要告知葉恆?”
聖皇搖了搖頭:“沒有問世就是時機未到,再等機緣吧。”說完,聖皇又看向陰影處,微微躬身行禮,隨即身影消失。
那陰影中也不再有聲音發出,似乎那裡本就沒有人存在一般。
空蕩蕩的靜思殿中,恢復了靜謐,那面國運壁,彷彿又化作了一座普通的石雕屏風,平靜地立在了那裡。
……
殺蠻口。
幸好有兵相授予了巡察使一職,折嶽在伙伕營用過了餐食,帶上了足夠的乾糧和清水,又重新換了一匹軍馬,準備往通向嵐州的下一處堡壘離開,突然間嘹亮的軍號響起,殺蠻口中的守備夫子舌綻春雷傳音全堡:“蠻人來襲,所有人做好戒備!”
從小就培養出來的習慣讓折嶽立刻翻身下馬,拋棄掉身上多餘的物品,直接朝着守備夫子所在的軍所而去。
整個北方防線,佈置有“鎮-路-衛-所-堡”五級防禦體系,殺蠻口在五級體系中屬於最低的“堡”級,位於最前線。鎮守的守備長官是一名五品開化境的夫子。
折嶽衝進軍所,此時軍所內已經聚集了六七人,其中除了坐在正中的守備夫子,還有一名副守備,是六品啓蒙境夫子,剩下的就是一些成詩境的隊率了,
在軍帳正中,有一位胸膛被利器擊穿的屍體,折嶽見過他。他叫馬無恙,是一名成詩境的儒生,今日正是輪到他外出巡視。
早上出堡時,他還特意囑咐自己,路過蒼城的時候,給他的娃娃親未婚妻帶個口信,就說他一切安好,等打完這個冬天,他就可以回家成親了。
沒想到不到兩個時辰,他就已經變成了一具屍體。
“可憐無定河邊骨,猶是春閨夢裡人!”
折嶽深吸一口氣,平復了自己的情緒,將門子弟,生死常見,不過是一時情緒波動而已。折嶽望向守備夫子孫同止,問道:“什麼情況?”
論例,折嶽身爲兵相委任的巡察使,戰時可行使監軍之職。
那孫同止拱了拱手,說道:“馬隊率拼死帶來的消息,有一支蠻軍正朝我殺蠻口而來。對方是玄字蠻,大約五百人!”
“玄字蠻!五百人!”折嶽心中一驚,玄字蠻說明對方陣中有蠻將級別的主將。而殺蠻口所有儒生大約八百人,普通人大約一千五百名!
“前面的哨所呢?”折嶽問道,按道理,在殺蠻口前方百里,應該有一明一暗兩個哨所,居然一點消息都沒有。
“恐怕沒有來得及激發正氣雷雲,就被覆滅了!”孫同止搖了搖頭。
戰場之上,位於天道和蠻天接壤的雙天之地,力量混亂不堪,所有的傳訊術法和傳送陣法都遭到不同程度的干擾,因此人族傳訊往往是採用正氣雷雲的方式,即通過“雷雲貼”,在堡壘上空形成一道正氣雷雲,轟隆作響,作爲警示。因爲正氣雷雲的特殊,儒門衆人自然能夠感受到。
折嶽心中迅速盤算,孫同止是五品夫子,和副守備兩名夫子應該可以應對對方陣中的蠻將,但是五百人的玄字蠻,靠殺蠻口定然是無法抵擋的。
“發求援令了嗎?”折嶽問道。
副守備點頭:“已經放出了正氣雷雲,但是從路城派出增援,即便全城使用術法趕路,也需要半個時辰。”
“按馬隊率的說法,大概還有半柱香那蠻兵就能要殺過來了。”
所有人臉色嚴肅,殺蠻口位於正氣長城之外,並不能得到正氣長城的加成,等待援軍到來的這段時間,可能就是他們中大多數人生命中最後的時光了。
“那也得殺!”孫同止用力錘了錘桌子。
折嶽點點頭,殺蠻口並不是一個普通的堡城,或者說所有堡城的選址都是有講究的,那都是天道和蠻天力量交錯之地。
一旦丟失,蠻族可以祭祀蠻天力量迅速落下,到時候再想要再奪回來,就要花費五倍甚至十倍的代價。
“孫守備,死戰我等是不怕的!”一位成詩境的隊率說道,“問題是,即便二位夫子拖住了對方的蠻將,可是以我的計算,我們最多拖住一炷香的功夫,距離援軍到來的那半柱香的時間怎麼辦?”
“尤其是,我擔憂蠻軍並非只是對我們殺蠻口一處發起了突襲,而是同時對多個堡城發起突襲,援軍未必能那麼快出現。”
這位儒生的話語一處,軍所中一片安靜。大家心裡明白,他的話是對的。
孫同之起身,說道:“那就只能請諸位奮力,晚死半柱香了!”
一時間,軍所的氣氛壓抑到了極點。
折嶽的手指動了動,開口道:“諸位……”
衆人的目光都望向折嶽。
折嶽對上那一雙雙充滿死意的眼睛:“或許,我有辦法!”
孫同止微微皺眉,他自然一眼就看出折嶽只有儒生修爲,或許折家給他準備了什麼護身寶物,但是護身寶物卻護不了殺蠻口。
“折巡查,趁現在還有時間,你速速出城吧!”
“你是兵相委任的巡察使,還有很長的路要走,這裡不應該是你的埋骨之地!”
此時那之前開口的儒生也點點頭:“折巡查,走吧。要是折家的根斷在了殺蠻口,我們對不起折家七代大儒!”
“就是,毛都沒長齊!”一直沉默的副守備突然開口說道,“你在半個時辰前就出了殺蠻口,接下來殺蠻口的死戰和你無關!”
折嶽望着軍所中的隊率和守備,皺起眉,嘴裡突然罵了一句:“他媽了個巴子的!”
“怎麼一個個的,都想讓老子當逃兵!”
“你們看不起誰!”
“老子說老子有辦法,你們聽着就是了!廢什麼話!”
說着,折嶽突然朝孫同止一指,兵法“瞞天”發動,一道七彩紅塵氣落在了孫同止身上,瞬間孫同止身上的氣息猛升,一直升到了半步大儒的級別才停了下來。
衆人彷彿看見半聖一般,不停地揉了揉眼睛,最終還是忍不住,上前在孫同止身上摸了起來。
“孫守備,你成半步大儒了?”
“我的天,這是折小子用了什麼珍惜的寶物嗎?”
“哇,有救了有救了!”
孫同止實在不習慣十幾只糙漢的手在身上亂摸,尤其是有幾隻不老實的老摸着下三路,渾身正氣一放,彈開衆人,自己感應了片刻,看向折嶽:“假的,我還是開化境夫子。”
折嶽翻了個白眼:當然是假的,你想什麼好事呢。
折嶽又伸出手,朝那儒生隊率一指,又是一股紅塵氣籠罩在對方身上,頓時那儒生隊率的氣息不斷上漲,最終停在了夫子境。
隨後,折嶽又一揮手,那儒生身邊突然有一股氣息冒出來,儼然又是一個夫子境,但是那個地方,只是一方座椅。
“折小子,這是怎麼回事?”副守備連忙問道。
折嶽朝着中京的方向拱拱手:“小子得萬安伯書中傳授兵法‘瞞天’,可以改變諸位的氣息,同時還能更改感應的數量。”
“可惜小子紅塵氣有限,只能根據諸位的自身修爲做適量提升,人數也不宜過多。”
孫同止微微皺眉:“人數不宜過多?那能多少?十個?還是二十個?這作用……”
“大約五六百個吧。”
孫同止:(ノ ̄д ̄)ノ
折嶽沒在意孫同止,繼續說道:“諸位想想,若是那蠻軍查探到殺蠻口中有一位半步大儒,幾十位夫子,還有上千位成詩境儒生,他們還敢直接攻進來嗎?”
“那他們就不是蠻子,是傻子了。”孫同止突然大笑了兩聲,緩解了剛纔的尷尬,又問道,“折小子,我問你,你能讓感應一變多,那能讓多變一嗎?”
折嶽點點頭:“隱匿之法嘛,這本來就是這兵法的精髓所在。”
“好!”孫同止一拍桌子,“等援軍來了,讓這小子掩護我們,給蠻族一個驚喜。”
“他們以爲是一支哨探,結果是咱們全軍出擊,刺激不刺激?”
“依我看……”那副守備又說話了,“最好是先震懾住蠻軍,然後逐步減弱我們的實力,讓對方既不敢攻,又捨不得走,釣着他們……”
衆人互相看了幾眼,都欣喜地拍了拍折嶽的肩膀,軍所內一時間喜氣洋洋。
“福將啊,折小子!”
“不不不,都是萬安伯教得好!”
“你說書裡學的?哪本書啊?”
“《三國演義》!”
“那本啊……老子覺得那文人之……光老是斷章,煩,打算養幾天的,算了算了,還是追起來好了……”
“同追同追!打完這一仗,老子也要學會這一招……兵法!”
“走,上城牆,哈死蠻軍那幫悶慫!”
……
中京城,陳洛總覺得鼻子有些癢癢,想打個噴嚏。
一定是哪裡又在集體聚衆喊“文人之恥”了。
“他強由他強,清風拂山崗!”
陳洛瞥了瞥嘴,寫下了明日要發出去的《三國》回目——
“司馬徽再薦名士,劉玄德三顧草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