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凌宇軒。
他的眼神依然直視着前方的路面,但是抓住手機的那隻手卻骨節分明,連脈絡都能看得見。
“想看什麼直接問我。”
章安然緊蹙着眉頭看旁邊這人的臉,不知道他到底是什麼意思。
於是伸過手去扒拉他的手腕,想把手機拿回來。
那隻手腕猛地攥緊,男人終於肅然轉過頭來。
他將手上的手機往後一拋,丟在後座的真皮椅墊上。
手機打了幾個滾,然後直直的卡在椅墊的中央,屏幕閃了幾閃,便又恢復了黑屏。
章安然頗有些無語地回頭看向座椅上那隻孤零零的可憐手機,又有些怨氣轉頭看了看一旁的凌宇軒。
這位爺又是怎麼了。
本來今天被他帶出來,還有些小感動,眼下這番場景,又不是這位二少爺的哪根筋不對了,又開始莫名其妙起來,原先的一點小感動,此刻早已蕩然無存。
對於章安然這邊的怨氣,凌宇軒似乎並沒有太過在意。。
凌宇軒臉色如常,扔了手機之後,只是迅速看回了正前方,對着地圖找了個位置,點了導航。
章安然瞟了一眼凌宇軒的導航位置,他找的是最近的一處公園。
這位爺,這個時候去公園幹什麼?
從認識他到現在,也沒有聽說他有逛公園的愛好啊,況且這個時間點,除了閒着沒事,準備回家做飯接孩子的人,那個年輕人,還是一副如此風流倜儻的富家子弟,會去逛公園啊。
儘管章安然對於凌宇軒的這番操作不做所謂,但眼下盡然途次,她也沒了關心的念頭。
隨意這個公子爺想幹什麼吧,反正自己休息一會纔是真的,這一夜的折騰,章安然的確有些乏了
想到這裡,章安然身子向下縮了縮,乾脆閉眼養神起來。
人不多,果然如章安然預先所猜測的,現在是上班時間,只有一些零零散散的大爺大媽在裡面散步打拳之類的,不要說年輕人,連個中年人都看不到,想想也是,這個公園又不是什麼風景點,除了周邊的大爺大媽,也不會有其他人回特意的跑過來。
車停在路邊。
這車開起來的時候,不覺得怎麼樣,但是一旦停下來靜止了,就覺得這個幽閉的空間有些壓抑了。
尤其是,對着這樣一個生人勿進的老闆的時候。
車剛停下來,章安然便睜開眼了。
擡頭向車窗外看了看,章安然將視線從擋風玻璃外收回,看向左邊那張男人的臉。
凌宇軒手按住方向盤,一陣刷刷的聲音,緊閉的車窗被他降至一半。
接着,他才轉頭,黑色的瞳仁冷冷的逼視着章安然的臉。
“是想找這個嗎?”
他的手從車下摸了一會,隨即找了一個東西出來,看都不看,然後慢吞吞丟在章安然前面的包上。
黑色小巧看起來圓圓的一個東西,很袖珍。
“在看手機上的路線?查我的行蹤記錄?”
章安然心裡面打了個突。
這玩意兒沒有誰比她更清楚。就是她從其他的渠道拉過來的一個微型追蹤器。
凌宇軒抓緊方向盤,雙手不自覺的蜷起,如果說之前他還不能確信的話,那麼此刻他已經無比相信,這個東西確實來自於章安然的手。
章安然有些尷尬的笑了兩聲,但也伸手過去,將這個黑色的小東西收進自己的口袋。
畢竟嘛,誰做的錯事被人抓個現行都會難免有些尷尬的。
上次在凌宇軒的車座底下裝了這樣的一個東西,結果晚上被他的舉止嚇了一回,忘了收回來。
“抱歉抱歉,上次不是爲了關心您嘛,要不然我能那麼及時的趕到去救你?”
章安然看起來恬不知恥的笑得很開心。
“這種不相干的小事就別老提了,咱們還是說回正事。”
既然已經被凌宇軒發現了,章安然也乾脆把這個話題扯開,畢竟老是在這個話題上,還不知道凌宇軒會又說出什麼自己不想聽的話。
章安然一本正經的看回凌宇軒,“剛纔那句話你還沒有回答我,你什麼時候到的現場?”
凌宇軒緊抿着嘴脣,顏色很沉鬱:“所以你認爲我是什麼時候到的?”
想要證明一個人的清白,有時候其實很容易。
在那棟破舊的院落當中,當他第一次看到血泊裡站着的章安然時,他就知道不可能是她殺的人。
但是他眼前的那個人卻無論如何沒有辦法從記憶中的那個人重合到一起。
她們的舉止,下意識的反應都不同。
真的是當年那場巨大的變故,讓她從內到外都變了個人了嗎?改變的放入自己完全不認識似的。
凌宇軒沉着眸子。
章安然摸着下巴,眸中有微光在閃耀,她在思索一件事情的時候,往往會忽略了周圍的景象:“昨天晚上我在收到電話之後,就給你發了一條信息,隨後我到達地鐵站的時間是八點十九,找到袁燁住處的時候,應該不會超過八點半,在這段時間裡面兇手應該早就離開了……”
“假設從警局到案發現場的時間十分鐘,那麼也就是說在八點二十的時候警局接到了報案電話,這個報案者是誰?還有我提供的一個線索,在巷子裡面遇到了一名醉漢,但是他們卻說找不到這個人……”
凌宇軒看着對面那個垂頭思索的女孩,她微微低着頭,瓷白的肌膚上泛着一層柔光,思索的神情格外誘人。
這一刻,曾經的場景,在凌宇軒的腦海中再次重現,而那轉瞬即逝的畫面,卻讓凌宇軒的心絃被狠狠的撥動了一下。
心中一陣微微的異樣,凌宇軒愈發覺得車廂中的壓抑。
他猛地抽身後退,打開車門走了出去。
車上正在分析案情的章安然,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動了一下,擡頭時發現凌宇軒不知道何時已經走到了路邊,從口袋裡面掏出了一根菸抽了起來,在縷縷青煙下,凌宇軒的表情竟然有些絲絲的惆悵。
當年那個埋首在他懷中痛哭的女孩,究竟還是不是眼前這個人?
他眼中眸光明暗不清。
風衣被寒風帶得獵獵而起,眼看着又是一場大雨傾盆而至。
凌宇軒點燃手中的香菸,狠狠的吸了一口。
他走到車窗前,從懷中掏出手機轉發了一個號碼。
然後扣了扣車窗上的玻璃,對着那張小巧精緻的臉說:“我給你的手機發了一個號碼,如果你想知道這次的案件情況的話,可以聯繫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