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句話說的好,世界上沒有不在乎孩子的父母。
同樣的道理,這個世界上的孩子也沒有不在乎自己父母的。
相比經歷了很多人生的父母,孩子的心反而更純真一些。
葉安對蘇蔓的感情一直很複雜,他想遠離蘇蔓,是因爲過去幾年蘇蔓對他的傷害讓他害怕恐懼。
但是在他不知道的角落裡,還埋藏着對母親的期待,對母愛的遺憾。
那些過去不曾擁有過的,他既渴望又抗拒。
這就導致了蘇蔓到來的第一晚他清醒後幾乎落荒而逃。
過了這麼久他甚至懷疑那天早上發生的事都是自己的幻覺,母親照顧他一晚上這件事讓他幼小的心裡一直在拉鋸着。
他想恨她,從此兩不相干,可是另一面的他又似乎很享受那僅存的母愛,即便只是一次,他也想告訴自己媽媽是在乎他的。
這些感情都隱藏在心裡,他從沒去細想過。
不過當他看到秦錦南撲進蘇蔓懷裡叫着媽媽時,所有的僞裝都堅持不下去了。
那是他媽媽!
秦錦南憑什麼叫!
越想越覺得委屈,葉安終於忍不住了。
他看向田野。
“小叔叔,你和那個女人什麼關係啊?”
當話問出口,田野先是一愣去反應了下葉安說的“那個女人”是誰,這時候副駕駛的葉北川也悄然豎起耳朵。
“你說蘇蔓?”
葉安狀似茫然。
“她叫蘇蔓嗎?小叔叔怎麼認識她的?”
田野沒直接回答,而是疑惑的看向葉安。
“難得看小魚對什麼人感興趣,是不是覺得她長得太醜嚇到你了?”
葉安藏在兜裡的小手剎那間攥緊,醜?
她怎麼可能醜?
雖然他很討厭那個女人,但是從不會睜眼說瞎話,那個女人明明很漂亮,是他長這麼大見過的最漂亮的。
突然,小腦袋裡一個畫面閃過,是蘇蔓和秦霄一起去葉家時的畫面,之前因爲腦袋受傷,他已經不記得了,這時候卻突然想起了幾個片段。
那女人左臉上怎麼會有那麼長的一道疤?
她是笨蛋嗎?
要受多重的傷纔會有那麼深的傷疤?
當時一定很疼吧!
“想什麼呢?跟小叔叔說話還走神。”
田野突然伸手在他臉上捏了兩下,讓他瞬間回神。
“小叔叔,背後說人壞話不是紳士該做的。”
“呦呵,臭小子,幾天不見嘴皮子漸長啊,都知道對你小叔叔說教了!你小叔叔我說的是事實,蘇蔓那張臉確實是醜,也不知道秦霄看上她哪了!”
葉安:“小叔叔,你還沒說怎麼認識她的,還有她臉上的疤是怎麼傷到的?”
“我看到她的時候她就那樣,我哪知道怎麼傷的,臭小子,這麼久沒見到小叔叔,你關心我一直問別人幹什麼。”
葉安突然感受到另一股視線,他擡頭的瞬間就發現葉北川不知道什麼時候也回過頭在看他。
心裡有點慌,嘴上卻道:
“不是啊,我今天是和秦霄叔叔家的秦錦南一起來的,剛纔看到他管那個女人叫媽媽,我就是挺好奇的。”
田野想起秦錦南,這才釋然。
葉安也感覺到前排的視線收了回去。
田野往後座背上一靠:“你小叔叔我剛回來,你都不知道的事我怎麼會知道,你還不如問表哥。”
說着他擡頭朝葉北川看去。
“表哥,你也認識蘇蔓吧?她和秦霄怎麼回事?”
空氣有片刻的僵滯,就在所有人都以爲葉北川不會回答的時候,他才淡然的開口。
“不知道。”
田野撇撇嘴,表哥這惜字如金的個性是永遠改不了了。
沒得到自己想知道的,葉安偏頭再次看向窗外,掩飾住眼底的失望。
就在這時候,田野咦了聲。
“不對啊,表哥,你不認識蘇蔓咱們的車爲什麼跟着她?”
葉安小臉再次擡起,目光也朝前面的男人看去,雖然看不到臉,只能看到一個後腦勺,但是不影響他此刻等着答案的心。
他雖然才五歲,但是爸爸要娶別的女人,媽媽又被別的小孩兒家哦了媽媽,早熟的他基本猜到了怎麼回事。
肯定是蘇蔓做了什麼事讓爸爸不喜,所以爸爸纔不要她的。
自從被葉北川認回來,他感受的到葉北川對他的好,所以他肯定是站在爸爸這邊的。
但是這不妨礙他心裡更希望爸爸媽媽能在一起的心情。
只是他懂事,所以不能讓大人爲難。
葉北川的回答依舊冷情。
“順路。”
呵,田野覺得也就自家表哥能這麼敷衍的找理由。
車裡再次陷入安靜。
半晌後田野不知道又想起什麼,突然問:
“對了,表哥,差點忘了,你要結婚了?”
葉北川似乎有點不耐煩了,語氣明顯比剛纔還淡,幾乎只是回了他一個鼻音。
“嗯。”
不知道表哥爲什麼突然心情不好,田野乾脆保持沉默免得觸雷。
葉安腦子裡都是秦錦南和蘇蔓母慈子孝的畫面,一向乖巧懂事的他突然就煩躁起來。
蘇蔓的車在最前面,又開了一個多小時才停下,還是君尚幾人下去,不到半個小時的樣子就收工回來。
“大姐,天要黑了,下個地方咱們明天再去吧,要不找不到落腳的地方了。”
蘇蔓想想也行。
於是一行人都將車開進了剛被君尚幾人清理乾淨的大院子。
院子裡除了破舊的廠房就是一片空地,蘇蔓只看了一眼廠房,就隨手將空間裡的帳篷放出來。
因爲被君尚幾人擋着,所以除了自己人沒人發現帳篷是她拿出來的。
蘇蔓的帳篷在中間,其他五人的帳篷成五角星型將蘇蔓的帳篷圍在中間。
他們速度太快,等秦霄和葉北川那邊下車的時候,蘇蔓這邊已經將鍋碗瓢盆等廚具都準備好了。
雖然沒了紅豆,但是他們也要吃飯,所以現在的伙食都是君尚負責,不過這會沈源來了,他本來就是空間系負責儲存食物,自從下過一次廚,彷彿就開啓了不知名的能力,每次做飯的水平都比上一次要強上很多。
“你確定你能行?”
羅三胖還沒吃過他做的飯有點猶豫,畢竟君尚做的還能吃,萬一沈源做的吃不了怎麼辦?
沈源卻自信的拍拍胸脯。
“放心,蔓姐好這口,我在基地裡有練過,大廚比不了,比你們還是綽綽有餘,不信你們問小南。”
秦錦南下車後就賴在蘇蔓身邊,小手一刻不敢放鬆的拉着蘇蔓的手。
“是的是的,沈源哥哥現在廚藝超級棒,媽媽想吃什麼都可以讓沈源哥哥做,他最近在基地找了不少食譜,做出來的菜都好好吃。”
聽秦錦南這麼一說幾人都放心了。
“你去帳篷裡休息一會兒,飯做好了我叫你。”
君尚看出蘇蔓眼底的疲累,低聲道。
蘇蔓聞言也沒拒絕,正準備往中間的帳篷走,身邊就響起了幾道腳步聲。
“你們在做飯啊,不介意多帶兩張嘴吧?”
秦霄一邊說一邊給秦錦南使眼色,這兒子是親生的嗎?自己有媽媽抱着是舒服了,怎麼就不管老子死活?
秦錦南自然收到了自家老爹的暗示,可是瞭解蘇蔓性格的他感受了下握着自己的手上傳來的溫暖,哪裡還會去管秦霄!
他才和媽媽見面,誰都別想和他搶!
別以爲他沒看到老爹身後還有葉北川幾個人呢!
最讓他在乎的是那道和他差不多身高的小孩。
那可是媽媽的親兒子,他現在得到的都是那小子的,要是媽媽原諒了那小子,那他怎麼辦?
哼!他纔不會給他們相處的機會!
“媽媽,小南好想你,小南陪你一起去休息吧。”
蘇蔓本來停下的步伐再次朝帳篷走去。秦霄心裡都要罵娘了,這什麼坑爹的兒子,不助攻就算了,怎麼還拆臺!
剛子見情況不妙,趕緊幫自家頭解圍。
“錦南少爺,夫人給你的晶核還在這呢,你彆着急走啊。”
這回換秦錦南停下了,他拉了下蘇蔓的手。
“媽媽你等會小南。”
話落小身影一道風似的衝向剛子,沒等剛子和秦霄阻止便一把拽住裝晶核的袋子轉身就跑。
前後不過五秒就重新回到了蘇蔓身邊,擡頭對着蘇蔓揚起一張笑臉。
“走吧,媽媽。”
那一聲聲媽媽別人只覺得乖巧可愛,但是聽在葉安的耳朵裡卻越發的讓他揪心。
葉北川自然第一時間發現了葉安的異樣。
兒子拉着他的小手幾次收緊,都是秦錦南喊媽媽的時候。
葉北川微微眯起眼,擡頭看了眼蘇蔓離開的方向,本來到嘴邊的話嚥了下去,轉身就朝不遠處的空地走去。
身邊只剩下父子二人的時候,他神色頗爲凝重的盯着兒子。
“葉安,你認識蘇蔓?”
明顯感覺到兒子的小手又緊了緊,雖然兒子沒說話,但是無聲似有聲。
葉北川沒糾結這個問題,繼續問。
“你很羨慕秦錦南?”
兒子的手心已經微微冒汗了。
“羨慕他能管蘇蔓叫媽媽?”
兒子的身體明顯頓了一下。
“你很喜歡蘇蔓?”
兒子擡起不安的小臉不可思議的看着他。
怎麼回事?不喜歡嗎?難道猜錯了?
“你不喜歡她爲什麼還羨慕秦錦南管她叫媽媽。”
兒子倔強的小臉沒有一絲笑意,他甚至能看出一絲委屈。
委屈?
腦海裡有什麼閃過,可是他一時有沒抓住。
“是想你媽媽了?你之前和爸爸說她爲了救你被喪屍害死了,她和蘇蔓長的很像是嗎?”
這是他能想到的最符合剛纔兒子行爲的解釋了。
葉安還是抿着脣,沒回答,似乎在猶豫着要不要說些什麼。
可是想到蘇蔓對自己做過的那些事,他不想被別人發現自己曾經過的日子是什麼樣的。
他承認他說謊了,被葉北川找到後他就騙了他。
說媽媽在末世後爲了救他而死,他把蘇蔓說成了一個非常好非常好的母親。
要是現在說出真話爸爸會不會討厭他,覺得他是謊話精?
會不會以後都不喜歡他了?
越想越害怕,小臉也開始發白。
葉北川嚇了一跳,趕緊蹲下身子抱住兒子。
輕輕拍着他的後背。
“好了,爸爸不問了,想媽媽的話我讓紅豆來陪你,你不是很喜歡她。”
本來已經打算不把真相說出來的葉安這時候心裡難受的不行,他都這麼騙爸爸了,可是爸爸還關心他,安慰他。
他果然不是好孩子!
擡起漾着霧氣的黝黑眸子,他小心翼翼的道:
“爸爸,要是我和你說謊了,你還會喜歡我嗎?”
葉北川聞言一愣。
想了想,他神色嚴肅了一些。
“那要看是什麼事,如果不是大事,那爸爸可以原諒你,畢竟你還是小孩子,會做錯事在所難免,但如果是違背原則傷害別人的事,爸爸不能原諒你。”
葉安本就害怕的小身子抖的更厲害了。
葉北川卻繼續道:
“因爲如果你做錯事了傷害了別人,那有資格原諒你的是受害人,爸爸不能替別人原諒你,但是爸爸會陪在你身邊,和你一起承擔錯誤,你是我葉北川的兒子,要是真的犯了錯就要勇於承擔責任糾正錯誤。因爲害怕因爲膽小就讓錯誤繼續下去,那是懦夫的行爲,你是懦夫嗎?”
葉安這時候哪有平日裡小大人的模樣,兩隻小手指慌張無措的一下下對着,聲音也有氣無力。
“我不是懦夫。”
葉北川循序漸進:
“嗯,我兒子不是懦夫,是小小男子漢,所以做錯了什麼可以告訴爸爸了嗎?”
葉安聞言又是一僵。
他心裡劇烈的掙扎着,最後頭都要低到胸口了也不知道該怎麼開口解釋。
葉北川見他這幅樣子,心裡也很擔憂,這是犯了什麼錯,他都這麼開導了還是不敢說。
“葉安,犯錯不可怕,可怕的是你沒有直面錯誤的勇氣,男人要敢作敢當,你這樣爸爸很失望。”
一句失望終於戳中了葉安心裡的防線。
他突然一把抱住葉北川。
“爸爸,我錯了,你別不要我。”
葉北川沒想到他只是嚇唬了一下兒子就反應這麼大,但是同時他也更擔心了,到底是什麼錯誤能讓兒子擔心自己不要他?
沒得到葉北川的回答,葉安誤會他真的不要自己了。
哭的更兇了。
聲音鬧的有點大,葉北川注意到紅豆和李綰綰還有田野都在往這邊走,他一邊抱着葉安安慰,一邊給田野打了個手勢,讓給他攔住人別過來。
田野收到指示雖然擔心,還是轉身帶着紅豆和李綰綰轉身回車上了。
“葉安,別哭了,男子漢不能遇事就哭,有什麼事你說出來,爸爸不是說了做錯了沒關係,爸爸和你一起承擔!”
葉安揉了揉眼眶,可憐兮兮的看着葉北川。
“爸爸,我之前和你說媽媽”
“呦,葉北川,這是訓兒子呢?你說你兒子這麼大了還哭鼻子,學學我家小子,沒事多揍幾頓,打皮實了就好了。”
一句突然插進來的話讓父子倆剛纔的氣氛蕩然無存。
葉安的小臉上都是呆呆的懵樣,他剛纔做了什麼?
在爸爸面前哭了,還眼淚鼻涕都擦到了爸爸的身上!
最關鍵的是差點說漏嘴!
葉北川嘆了口氣,知道這時候不是繼續追問的時候,只能看向秦霄。
“你有事?”
秦霄嫌棄的看了眼葉安,這小子這麼大了還哭鼻子,不是他說,一點都不像蘇蔓,那女人多囂張?
不欺負別人就不錯了,怎麼會哭鼻子!
還是自家兒子更像蘇蔓!
“我就是想問你一直跟着我們幹什麼?”
“順路。”
“行,今天你順路了一下午,明天不能還順路吧?”
秦霄沒想到自己都把話說這樣了,葉北川竟然就給他回了個:
“順。”
秦霄咬了咬腮幫,這葉北川是在找茬嗎?
“你想幹什麼直接說,咱們明刀明槍的,欺負女人可不是男人該乾的事。”
葉北川聞言挑眉,他什麼時候欺負女人了?
葉安也忘記掉眼淚了,他爸爸欺負女人了?
秦霄不屑的冷笑。
“蘇蔓左臉的傷疤還沒好,右臉又被你毀了,葉北川,你說你一個爺們心眼怎麼那麼小?都說打人不打臉,你就算有氣,都拿火把她臉燒燬容了,氣是不是也該出了?
我之前就警告過你,離她遠點,你現在這麼跟着是什麼意思?”
葉北川這纔想起他那天他出手的事。
眉心狠狠擰了擰,他張嘴剛想說什麼,就聽葉安道。
“爸爸你放火燒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