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辦公室的椅子上,看着描繪陸老爺子生前多麼風光顯赫的文字,只覺得心裡一片荒涼。
人都走了,還總說這些幹什麼。
給外人增添談料的同時,給家屬帶來的只會是更深的傷痛。
關上電腦,我輕嘆一聲,收拾東西準備去開會。
走出辦公室,我習慣性地往辦公區瞥了一眼,發現小張的位子是空着的。
昨天跟她說完那些話之後,就算她再不上道,應該也明白我的意思了。
我還沒看到她正式的辭呈,但我想,早晚會看到的,在此之前,我跟她之間,都需要一個時間段來緩衝。
開會的時候我有些心不在焉,包括鄒楠做年度彙報的時候,我都沒辦法集中心思去聽。
散會後,我潛意識裡覺得自己好像錯漏了什麼事,但一時想不出來,我也就沒去深究。
好不容易熬到了下班,離開公司的時候,我給陸敬修打了個電話,想問問他我們什麼時候方便見一面。
陸老爺子剛過世,陸家那邊肯定有很多事要做,我很難幫得上忙,就算是趕過去也只是添亂而已。
昨晚剛得知這一消息時,我整個人都是懵的,還是陸敬修安慰我,讓我別太擔心。
事後返過神來,我恍然意識到,這個時候他纔是最難受的,不管怎麼說,兩個人血脈親情相連,更何況老爺子生前可最疼他,哪怕他從來不說,我都能感覺到,他對老爺子並不是一點感情都沒有。
子欲養而親不待,這樣的遺憾,先是我,而後是他,我們都沒辦法阻止,能做的只有承受。
電話接通時,我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不是太低落感傷,當然也並不歡快。
我問他情況如何,又問我方不方便去看看他。
他的情緒沒好到哪裡去,但跟我說話的時候,語氣還是低緩的,他說再等等,等到時間空下來,他會來找我。
我們在一起這麼長時間,彼此間已經有了相當的默契,就算有些話沒說出口,互相也能猜出個大概。
我不想爲難他,更不會逼他,現在這樣特殊的時期,他不僅要處理老爺子的後事,還有協調各方的問題,我單純一想就能知道他有多難。
只是越是這樣,我越是想陪在他身邊,跟他一起度過這個難關。
我靜默片刻,接着用商量小心的口吻問他:“不會耽誤你很長時間,我就想見見你,見到你好好的我就走,行嗎?”
說完之後我咬住嘴脣,生怕從他的口中聽到拒絕的話。
好在沒有,他對我也是瞭解的,知道我並不是想多打擾他,我只是擔心,只是想陪陪他。
他讓我先去南郊別墅,等他把事情處理完了,他就會回去。
得了首肯的我又激動又難過,激動自不必說,難過是因爲,在他遇到這麼大事情的時候,我什麼都沒辦法爲他做,甚至很多時候,還需要他的包容。
作爲他的女朋友,我好像越來越差勁了,怎麼辦1;148471591054062。
……
開車離開公司後,我沒立馬趕去別墅,而是繞道去了趟超市,買了滿滿兩大袋東西,打算回去之後自己燒一桌菜。
之前我嚷嚷着要修煉廚藝,雖然效果並不多顯著,但比以前是能強上一些了。
跟陸敬修在一塊的時候當然還是他承包了做飯的義務,只是很多時候,尤其是今天,我很想爲他做這些。
還想象着以後,我可以像普通的妻子一樣,操持家務,宜家宜室,讓他回來就舒舒服服的。
很多以前從沒想過,也不屑去做的場景,跟他在一塊之後,就會像現在這般,時不時充斥在我的腦海裡,讓我生出種衝動,想早早地過上那樣的生活。
那樣的生活啊,如果真要用一句話來定義的話,大概就是平淡的幸福吧。
我從沒觸及過的幸福。
回到家之後,我沒多休息,換下衣服洗乾淨手就開始處理買回來的食材。
青菜什麼的都好說,其他諸如鮮魚整雞之類的我只能硬着頭皮手忙腳亂地弄好,下鍋的時候才稍稍舒了口氣。
我大概從六點鐘開始忙活,等到走出廚房,我看了眼時間,已經是晚上七點半多一點。
陸敬修只說他忙完了會回來,沒給個準確的時間,剛纔做菜的時候我還在想,自己果真是太着急了,都忘了問他什麼時候能到家,這樣早早地做出來,還不知道要等多久呢。
不過等多久都無所謂,只要他回來就好。
我把圍裙什麼的都摘下來,然後洗了盤水果,坐到沙發上盤着腿開始看電視。
最近我的肚子總是有點脹脹的,腰還有些疼,不曉得是不是胃又出什麼問題了。
我沒去醫院檢查,說到底是有點諱疾忌醫的顧慮。
我也時常安慰自己,這段時間我的作息規律,吃飯也正常,身體棒着呢,纔不會有什麼問題,嚇自己幹什麼。
吃了些水果,我半倚靠在沙發上,想坐的舒服點,結果這一靠上去,不知道什麼時候就睡着了。
再醒過來的時候,我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發現自己已經躺在了主臥的大牀上。
房間裡窗簾拉着,但還是有星星點點的光照進來,想來是已經天亮了。
我撐着胳膊坐起身,有點想不起來昨晚發生什麼事了,我明明是看着電視等陸敬修回家來着,怎麼跑到牀上來了。
難道……
我急急掀開被子下牀,拖鞋也沒穿,踩着木地板蹬蹬蹬地下了樓。
走到客廳的時候,我隱約聽到從廚房傳來輕微磕碰的聲音,腳步頓時停住,心裡也驀地安定下來。
他到底還是回來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