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腰被人抵住的同時,我的心也如擂鼓一般,咚咚咚跳的極快。
我不敢亂動,因爲擔心來人拿着的真的是我想的那個物什。
“方槐?”平復些許,我叫出一個名字。
後面的人頓了頓,之後嘶啞着聲音應道:“嗯,是我。”
是他,果然是他。
他把我叫到這個地方,很可能不是因爲餘秀琳,而是他的本意。
他想幹什麼呢?
我想慢慢轉過身,可剛一動,那硬物便硌的我更疼了些。
很快,方槐也接着說道:“奉勸你一句,你最好乖乖待着,不然的話,我這槍說不定會走火。”
他這麼明明白白說出來了,我反倒是稍稍鬆了口氣。
將事情放在明面上說,說不定還會有轉圜的餘地。
我嚥了咽,雙手慢慢舉起,努力平靜着聲音道:“有什麼話我們可以好好說,你有什麼要求就提出來,這樣多嚇人啊。”
方槐聞言低笑了聲:“還挺有膽色,不過我可以實話告訴你,你今天來,我就不會讓你活着走出去。”
不讓我活着走出去啊。
我真想仰天長嘆一聲,問問上天,爲什麼要對我這麼殘忍,這麼捉弄我。
讓我討人嫌不說,還招來了殺身之禍。
曾經我以爲死亡離我太過遙遠,哪怕是對這生活厭倦透頂,也從沒想過死是什麼模樣。
可此時此刻,當真真切切面臨這樣境地的時候,我才意識到,什麼叫世事無常,什麼叫身不由己。
我深吸一口氣,轉過了身。
方槐的槍順勢抵在了我的腹部,而他的表情看上去還挺驚訝,似乎是沒想到我會忤逆他的意思,直接轉過身來。
我見此淡淡一笑,說:“反正你都不會活着讓我出去了,我配不配合,早晚都是一個下場,那我幹嘛還要聽你的話。”
他聽完古板僵硬的臉像是微微抽動了一下,之後倒也沒再說什麼,只挾持着我來到了一樓走廊盡頭的一個房間。
被他粗魯地推進去時,我腳下絆了一下,膝蓋着地摔在了地上。
我疼得跪在地上半天起不來,而身後的人可是一點憐香惜玉的意思都沒有,甚至還伸腳踢了我一下。
我真是忍不了了,回過頭吼了一聲:“我到底跟你什麼仇什麼怨,你要殺我,還這麼打我?”
方槐居高臨下地看着我,眼裡似是閃過幾分輕蔑和不屑。
他的嘴脣並沒有動,但是話卻是說了出來,他一字一句沉聲說道:“怪就怪在你投錯了胎,找錯了人家。”
我腦袋像是轟得一下炸開,眼前像是火星四散飄落,模糊不清,恰似身處在一片迷霧。
迷霧一層一層的,我想撥開,我一定要撥開。
我猛地拽住了方槐的衣袖,死死地揪住,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
“你說我投錯了胎……你告訴我,我的父母是誰,你是不是知道他們是誰……”
我想鎮定地問出這些話,只是聲音如抖篩,怎麼都無法控制住。
方槐眯着眼睛看了我一會兒,之後,他一揮手,毫不留情甩開了我的桎梏。
“真是可憐,連自己的父母是誰都不知道。餘小姐,讓我暫且稱你爲餘小姐。其實我本來不想這麼快動你,只要你不摻和餘家的事,我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壞就壞在,你攀上了不該攀的人。陸家的三少爺,陸敬修,你可真是找了個絕好的保命符,哈哈。”
他說的這些我已經聽不太進去了,我的全部注意力都在他的前一句,在我的身世上。
過了這麼多年,如果說我隱藏在心底裡最深的秘密,最甚的痛苦,莫過如此。
到底爲什麼我會被丟在福利院,又爲什麼會被餘家收養,我所承受的這十幾年痛苦和壓抑,到底都是爲了什麼。
曾經我很不願意承認自己是個孤兒,因爲在我三歲之前有限的記憶裡,我是有爸爸媽媽的。他們就如我夢中的樣子,很溫和,很慈愛,總是將我抱在他們的懷裡,給我最甜的糖果,給我唱最動聽的小曲兒。
可是隨着時間的推移,再深刻的印象都會模糊,都會被打散。
於是終於一天,當我再記不起那些美好的不像話的記憶,我便不得不正視,我是個徹頭徹尾的孤兒了,再不會有人要我,也不會有人愛我了。
我無力地癱坐在地上,任憑方槐再說什麼我都沒有迴應。
他的忍耐也很快到了極限,我的頭髮被他狠狠拽住的時候,我被迫微微仰頭看向他。
他的眼裡有我見過的冰冷,但更多的卻是陰狠,還有仇視。
我對上他的目光,看了一會兒之後,突然嗤笑了一聲。
他對此也惱怒至極:“笑什麼。”
我溝溝脣角,忽略掉頭上的疼痛,一五一十地回答他:“笑你現在的樣子很醜,之前見到你的時候,我以爲你就是性格不好而已,可現在再一瞧,果然是相由心生。”
“你!”他一聽,手上的力道更霸道了些。
我也不是故意想激怒他,只是有些話不吐不快,趁着還有機會,我得都問出來。
“方先生,讓我猜一下,你應該是知道我的父母是誰,而且對他們懷着恨意,因此要把這股恨意發泄到我的身上。”我哼笑一聲,“可我真是太無辜了,從小被拋棄不說,長大了還要替父母背鍋,今天就要小命不保。所以啊,看在我這麼無辜這麼可憐的份上,你能不能告訴我,我的父母究竟是誰,這樣的話,我也算死的沒那麼冤。”
方槐聽完我的話眼睛又眯了眯,不知道是不是起了惻隱之心。
不對,就算他要告訴我,那也絕對不是因爲惻隱,而是自負,覺得我今天在劫難逃,就算是對我說了也僅僅是個被帶入土裡的秘密。
我秉着呼吸等了好久,等到都快要絕望了。
而最終,我看到對面的男人嘴脣翕動,接着緩緩吐出幾個字。
“好,那我就告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