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寶內。
陳平修復靈寶的背後,一塊插在荒原裡的玉碑裡。
一個元神甦醒了過來。
“這這是哪裡?”元神狀態的修士茫然四顧,似乎回憶起了此前的一戰,驚恐不已。
此元神正是鹿修士。
就在鹿修士驚恐的同時,一個聲音從身後傳了過來:
“別吵了,你已經死了。”
死了?
“什麼意思?”鹿修士豁然回頭,就看到了另外一個元神狀態的修士,頓時大吃一驚:
“樑勝?”
“你怎麼在這裡?”
“你的樣子怎麼回事?”
鹿修士一連幾個問題。
眼前的元神就是樑勝,他自然認得。但眼前的樑勝身材枯瘦如柴、面容枯槁、雙眼凹陷、神色疲憊至極,一臉生不可戀的樣子。
而且臉部肌肉不斷抽搐,像是在承受煉獄之苦一樣。
這幾個問題,樑勝一個都沒回答,而是淡淡道:
“是什麼意思,你很快就知道了。在你元神甦醒後的第十息,就會與老夫感同身受,現在開始倒計時,3,2”
‘1’還沒數到,倏然傳來了鹿修士咬牙切齒的痛苦呻吟之聲。
隨即痛苦呻吟聲變成了哈哈大笑的癲瘋聲。
最後變成咆哮聲。
“是不是如萬蟻啃食一般難受?”樑勝臉部肌肉不斷抽搐,但語氣平穩:
“難受就對了。”
“以後還有比這更難受的,但偏偏卻求死不能,只能一遍一遍忍受這種痛苦。”
“你也別喊,你喊再大聲,除了陳平,也沒人聽得到。”
“而陳平,只會嘲笑你。”
鹿修士面部扭曲,神色猙獰:“你在這裡待了多少年?”
“多久?久到老夫已不記得,三四百年了吧?”
“一直這麼痛苦?”
“只會越來越痛苦。”
鹿修士臉部肌肉抽搐。
樑勝見到鹿修士這麼痛苦,突然覺得自己彷彿都沒那麼痛苦了,反諷道:
“你真可憐,老夫是爲了昇仙谷的大義,不小心失手才被囚禁於此,而你卻爲了區區一個元嬰家族的那點少的可憐的資源,把自己的命搭進來了,嘖嘖嘖,愚蠢吶。”
“你查看我記憶?”鹿修士大怒。
樑勝不置可否,只是臉上掛着諷刺的笑。
鹿修士被激怒:
“老東西,元神弱成這樣還敢這麼欠打,你信不信老夫殺了你?”
“殺我?”樑勝好笑道:
“你若是能殺了我,我感謝你都來不及。”
鹿修士一怔。
第一次有了極度恐懼之感,轉頭大聲急呼:
“陳平,陳平,放我出去!”
“砰砰砰!”
然而陳平卻充耳不聞,繼續沉浸在修復靈寶之中,經過一天兩夜的修復,此刻已經到了最爲關鍵的時刻。
他必須趕在天亮之前修復好靈寶,否則恐怕會趕不上聖戰。
時間流逝,鹿修士興許是已經喊累,不再大聲疾呼。
緊緊地看着陳平對着虛空不斷施法,顯然是正在修復靈寶。
見陳平半天沒有進展,鹿修士忍不住哈哈大笑:
“哈哈哈,陳平,你也有今日?”
“你以爲殺了我等,你就贏了?還不是一樣被困在這裡不見天日?”
“還不是會被靈寶一天一天煉化?”
“哈哈哈,我等不過殊途同歸罷了。”
樑勝比鹿修士看的時間更久陳平都一天兩夜了,依然沒有任何進展,他忍不住也跟着譏笑:
“別白費力氣咯,這個靈寶一看就是通天靈寶,而且是極品的那種。你哪怕戰鬥實力再強,不懂煉器,也一樣無能爲力。”
“就在這裡等死吧。”
“哈哈哈哈。”鹿修士哈哈大笑,感覺舒暢了不少:
“陳平啊,你千錯萬錯,不應該殺了老馬啊,若是他還活着,或許還能帶你出去。可你現在,你看看,還不是和我一樣等死?”
樑勝附和:
“他可不是想殺老馬,老馬是被你的那好孫子給偷襲而亡,報應啊,哈哈哈。”
這麼一說,鹿修士更加篤定陳平煉器水平一般般,心中的鬱氣一掃而空,連渾身的刺痛感彷彿全然消失:
“哈哈哈,確實是報應啊。”
“陳平,來,別白費力氣了,來,過來我們三聊聊天,興許還能享受一下最後的幸福時光,哈哈哈。”
“哦,對了,聽說你師父以前不是修陣法的嗎?你試試陣法?看看陣法技藝能不能解開器道?啊,總得試試嘛,哈哈哈。”
就在這時,只聽‘哐當’一聲。
彷彿兩顆螺絲對準了彼此的凹槽,是一捏即合的聲音。
緊接着就是荒原上空的天氣爲之色變。
然後,第二聲‘哐當’之聲傳來。
緊接着第三聲,第四聲.
這一聲一聲‘哐當’的聲音並不大,卻每一聲都響在玉碑中兩人的心坎上。
“這”
鹿修士大驚,和樑勝面面相覷。
這是靈寶進入了連續修復的節奏。
這.
陳平不但戰力強。
而且還是煉器大師?
這還是那個平平無奇的散修嗎?
怎麼會這樣?
原來最終被困死的還是隻有我們兩人?
昇仙谷。
“當!”
一聲綿長的鐘聲響起,久久迴盪在山谷道場。
道場瞬間安靜了下來。
此時的道場已經站滿了修士,修士分爲三塊陣營。
一爲誅仙盟的人。
二爲昇仙谷的人。
三爲觀客。
道場東側的高臺上,誅仙盟盟主安海看向道場對岸,起身道:
“趙洗塵,是時候出來宣佈規則了。”
聲音洪亮,傳遍全場。
全場落針可聞。
道場對岸的高臺上,一個老者從座位上緩緩站起:
“諸位,歡迎來到昇仙谷。”
“昇仙谷,昇仙谷,但卻並非昇仙之地,諸位能感受到這裡的靈氣和道韻確實比人界豐沛了太多,以至於讓不少同僚以爲是我昇仙谷在無故竊取人界的靈氣和道韻。”
“事實上,這靈氣和道韻無非是維護人界禁錮的穩定性所需。”
“這個誤解被有心之人利用,致使昇仙谷反倒是成爲了衆矢之的,昇仙谷冤枉啊。”
“不過這些都不是這一次諸位集會在此所需要討論的東西,本谷主只是想告訴諸位,這是此次聖戰之所以召開的原因。”
安海不動如山,心想不是需要討論的東西你說個什麼?
不過他並沒有插話,來這裡的人沒那麼容易被忽悠,冠冕堂皇的話再多也沒用,他反駁再多同樣沒用。
最終看的還是聖戰的結果。
聖戰順利,人界換新天。
靈界的無爲派會接手主導此事,會顛覆昇仙谷,會重新打造禁錮,無需依靠昇仙谷的禁錮。
聖戰失敗,一切照舊。
昇仙谷是爲了禁錮而存在的聲音將會因爲誅仙盟的衰落而重新成爲主流。
就這麼簡單。
“.諸位,我趙洗塵宣佈,聖戰正式開始。”
“當,當,當!”
三聲鐘聲覆蓋全場。
“既然已經開始,宣佈規則吧。”有人大聲道。
所有人再次看向趙洗塵。
此次聖戰,昇仙谷爲主人,誅仙盟爲挑戰者,規則和比試方式都由昇仙谷定,此前一直沒有公佈比試方式到底如何。
坊間傳言的全部都是猜測。
趙洗塵哈哈一笑,上前一步,擡頭望向虛空,對着天空推了一掌。
剎那間,天空盡頭烏雲密閉。
密佈的烏雲突然被撕開一道口子,一個光點從口子中閃現,然後不斷放大。
衆人齊齊看向天邊。
目瞪口呆,皆被震驚。
那是一隊臨空而來的修士。
不,確切來說是一口棺材。
被九條銀龍拉着,緩緩地踏空而來。
——九龍拉棺!
然後,鏈接在九龍和棺材之間的鐵鏈突然斷裂,棺材轟然掉落。
以掉落點爲原點,一條天梯迅速形成,不斷向上延伸,直至深入高空不見盡頭,那九條龍也早已不見蹤影。
“這是什麼?”
“天梯?”
“這與比試規則有什麼關係?”有人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大聲質疑。
趙洗塵緩緩道:
“此爲天梯。”
“此次聖戰名爲登天梯,入仙道,只有有仙緣者可爲之。”
“誅仙盟的道友們只需從這天梯上一步一步走到瓊樓,打破瓊樓,即爲勝。”
此話一出,天梯上再次發生變化,天梯的上空出現了一座似幻似真的瓊樓,而在瓊樓通往天梯入口的路上,又多了幾道涼亭或平臺。
現場譁然一片。
議論紛紛。
“這是什麼?”
“那涼亭或平臺道場就是比試點?”
“估計是的。”
“不管他們搞出什麼名堂,我誅仙盟此次必勝,看到前排的那八個誅仙劍了嗎?嘖嘖,那可是千年、萬年難得一遇的天才。”
誅仙盟前排。
一個長老輕聲問安海:
“這…這天梯不就是靈寶嗎?在天梯中比試,靈寶主人佔據天時地利人和。甚至其中的規則都可以由他隨時變化,這如何能比?”
安海搖了搖頭:
“我已感知,這天梯是無主之物。還算是公平公正。”
他擡頭大聲道:
“既然如此,開始吧。”
“好。”趙洗塵臉色淡然,輕輕地揮了揮手:
“既然是我昇仙谷設置比試規則,本就佔優。避免誅仙盟的道友們以爲自己吃了虧,老夫在規則上會給予誅仙盟道友更多的便利。”
“比試過程中,誅仙盟那邊共限十五次登天梯機會,一次一人,可輪迴,可退出後再進入,直至力揭或放棄。”
“安兄,這個規則之下,可還滿意?”
這個規則之下,確實是對誅仙盟的照顧。
但安海的臉色並不好看,在他看來這更像是對誅仙盟的侮辱。
哪有失敗退出後再進入的道理?
不過只要結果是好的,過程不重要,心想昇仙谷現在有多猖狂,等輸了之後就有多難堪。
於是道:
“本盟主沒什麼意見。”
“好。”趙洗塵擲地有聲,看向身後一少年:
“小器,你去第一關守着。”
然後大聲道:
“第一關,是爲器道之關,非器道方面有大福緣者難以寸進,誅仙盟的道友們,請。”
趙洗塵身後的一個少年輕輕起身,嗖地一聲飛入了天梯之中,在第一道涼亭裡面坐了下來。
道場中一陣嘀咕。
“小器?這人叫小器?是誰啊?哪個宗門的天才弟子?”
“不知道啊,從未見過?”
“很強嗎?看起來年齡好小啊。”
“能代表昇仙谷守第一關,應該弱不了。但我聽聞誅仙盟這邊有一個了不起的煉器大師,深得器道,當年煉器一戰更是以一敵六而大獲全勝,這局誅仙盟贏定。”
“昇仙谷那邊估計也就是上一個小修士試試水,估計難的是後面那幾關。”
“.…..”
衆人欣喜的同時,安海和那些誅仙盟高層也內心狂喜。
不是不認可當前的那個叫小器的少年,事實上他們也不認識。
但這不重要。
重要的是‘時光’是他們這邊的大殺器。
時光不善言辭,在八柄誅仙劍裡面是最不顯眼的一個,其雖然有當年1V6的戰績,但他終究是半路出家的煉器師,所以雖然天才,但在八柄劍中最不起眼。
但只有安海等少數幾個人知曉,這是他們故意爲之。
實際上,時光強的一批。
八柄劍中能排進前二。
“時光,你去。”安海掩飾心中的喜悅:
“這第一站,也是提升我等所有期望顛覆昇仙谷之人希望的一戰。老夫不管那個所謂的小器是誰,這一戰老夫你對有絕對的信心。”
“去吧,這是你的榮譽一刻。”
時光豁然睜開眼睛,嗖地一聲飛了出去。
幾柄輔助劍也嗖地一聲飛了出去。
秋山仙子再次扭頭看向昇仙谷的入口,然後垂眸,專注地看着天梯中之戰。
這是第一戰。
她同樣對時光有絕對的信心。
對時光同樣有絕對信心的還有另外一個觀客,那就是花花公主。
“看,時光哥哥上場了。”
“哇,好俊。”
“天吶,怎麼會有這麼俊的修士?”
“纖翎,你看入口處幹什麼?快看時光哥哥啊,快看啊。”
花花公主眼泛桃花,手中拉百里纖翎的衣袖,目光卻始終沒離開過時光。
…沒有陳大哥俊…百里纖翎內心補充了一句。
“能贏嗎?”百里纖翎好奇地問了一句。
花花公主卻不開心了,鼓起腮幫子:
“喂,看不起誰呢?”
“這些誅仙劍當中,誰都可能輸,但時光哥哥絕不可能輸?”
“我告訴你,他會把那個叫着小器的賊眉鼠眼的修士打的牙齒掉一地,打的他孃親都認不出他來。”
百里纖翎看了一眼那個叫小器的修士,心想也沒賊眉鼠眼啊。
當然,於公於私她都希望時光能贏。
希望時光能真的把對方打的半死。
不僅僅是和花花公主是好友的緣故,更是爲了整個人界和妖界的未來。
“那個時光,…認識你嗎?”百里纖翎弱弱地問了一句。
“不認識。”
百里纖翎:……“那你叫別人哥哥?”
“害,遲早都是本公主的駙馬嘛,早叫晚叫都一樣。”
百里纖翎無言以對。
也沒機會再說話,因爲花花公主噓了一聲,因爲時光開始登天梯、入天道。
……
穹頂遺址。
數萬修士聚集與此,現場人聲鼎沸。
“開始了,開始了。”
“開始登天梯了。”
“喂喂喂喂,那個誅仙劍我認得,當年煉器大比上我見過他,當年煉器大比上的那些煉器道屏在他面前形同虛設,當真是天之驕子。”
“那個小器是誰?”
“不認得,一看就是無名小卒。”
“時光贏定了。”
“我等人界底層修士的命運轉變的一刻終於到來了,哈哈哈。”“.…..”
人羣中,一個坐在靈椅上的女修靜靜地看着高空的光暈畫面。
她身後推着靈椅的是一個老者,擔心其他人擋住椅子上的女修,於是推着靈椅往旁邊挪了挪,看了一眼沒有雙腿的女修,嘆了一口氣:“你其實可以進去看的。”
女修笑了笑:
“陪着師父一起看更有趣。”
老者無奈,自家徒弟拿到了進入昇仙谷的令牌,但他作爲寂寂無名的元嬰修士沒得令牌,只能在穹頂遺址觀摩這場盛宴。
結果自己的徒弟也留了下來。
他看了看自家徒弟,嘆道:
“你就是太心善,什麼都替他人着想。師父終究會走的,你得多留一份心,這個修仙界人心叵測,陰險狡詐之人不計其數,不得不防。”
女修想起了在元空古境裡面看到的那個修士,笑了笑:
“但終究並非所有人都陰險狡詐。”
老者搖了搖頭,知道自家徒弟的脾氣,沒有再說教,看到光暈中時光登天梯的摸樣,不自覺想起了另外一個徒弟:
“若是你師兄還活着,該多好,你師兄對這場盛況也期待了好久。”
女修沒說話。
她的雙腿就是因爲被師兄陷害而失去,那怪物很邪門,以至於她身爲化神真尊,卻做不到斷肢重生,不得不以殘缺之軀前來觀摩聖戰。
但她當年回到宗門後並沒有告知師父真實情況。
以至於師父並不知道師兄的所作所爲。
“也不知道這少年能不能贏?”
聽到師父的嘆謂,女修笑了笑:
“這少年能不能贏弟子不知道,但誅仙盟一定能贏,即便這一次不能贏,以後也總有機會能贏。”
“因爲誅仙盟站在正義的一面,正義終將會戰勝邪惡。弟子相信,這世界終將有人會將這邪惡鎮壓下去。”
“師父說的對,邪惡之人不少,陰險狡詐之人不計其數。”
“但弟子也相信,有人會不願同流合污。”
老者笑了笑:
“你見過?”
女修也笑了笑:
“…弟子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