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七倒也不是第一次當面直呼空恨爲老禿驢了,看似面相凶神惡煞的空恨臉上倒也沒露出什麼惱色,反而是相當平靜地回道:“出家之人以慈悲爲懷,何談什麼條件不條件。”
柳七聞言頗爲不屑地冷笑了一聲,隨後默默地挪走了目光,不再與其多費口舌。
出家之人以慈悲爲懷……
這話他倒還真敢說出口。
金剛怒目,血流成河!
這個老禿驢手上沾染的血腥,可比柳七這個“霸王”要多得多!
袁通見氣氛逐漸凝固,於是趕緊開口問道:“柳姑娘,不知老朽的提議,你是否滿意?”
他見柳七冷笑不語,心中不免咯噔了一下,要知道現在空桑神洲之上除了那位空桑仙子以外,真正用得上的高手就只有白琅環,空恨和柳七三人。
袁通已經爭取到了空恨的支持,三大絕頂已得其一,只需再說服另外兩位絕頂中的一人與他們聯手,那計劃便已經成功了大半。
白琅環和歐陽龍城關係莫逆,且袁通從未與其打過交道,那最後的人選也就只剩下了柳七。
說起來袁通此時心中也有些後悔,他若是早知道柳七會摻和到空桑仙舫之事,當初就該讓楚星白想辦法繼續維繫與柳七之間的情誼,這樣一來他現在也更有把握說服柳七與他們聯手。
柳七慢慢搖頭的動作令袁通臉上的表情一滯。
“我對你們的陰謀詭計不感興趣。”柳七語氣淡然地直言道。
說罷柳七不禁垂眸看向了自己腰間的驚寂刀,腦海中又浮現出剛剛在海灘之上與那赤角玄龍交手的情形。
那畜生雖說被自己一刀斬下了蛇信子,落得個倉皇逃走的下場。
但柳七顯然不會滿意這樣的結果。
自她學刀有成踏入江湖之後,無論面對怎樣的對手,能從她刀下脫身的寥寥無幾,尤其是在柳七踏足絕頂之境後,她心態上早已視天下萬物生靈如同草芥一般。
殺意生則驚寂動,出刀之後卻未能留下一條性命,這屬實令柳七心中有些不快。
當然也算是側面應證了那畜生的強大,以肉身硬接了柳七一刀尚有倉皇逃走的餘力,可見對方生命力之強大已然到了駭人聽聞的地步。
倘若不是柳七親眼看見那“赤角玄龍”的樣貌和蛇類一模一樣,只是個頭大了不少,否則還真會將其認作是上古異獸。
“赤角玄龍的命是我的,至於其他的東西……就各憑本事吧。”柳七擡眸凝聲說道。
柳七倒也沒有將話說死,她心中排在第一的念頭當然是與那赤角玄龍酣暢淋漓地大戰一場,最後一刀斬了它的蛇頭以慰自己的殺心。
當然這不代表她就會放任赤角玄龍身上的寶貝如此輕易地被別人拿到手。
無主之物,有能者居之。
所以她纔會說各憑本事。
袁通聞言眼中失望之色轉瞬即逝,臉上迅速恢復了此前和煦的神情,隨後衝着柳七微微一笑,調侃道:“看來是中原的高手太過於羸弱,讓柳姑娘無法盡興,爲了找個合適的對手竟然遠赴這滄海之上。”
柳七彷彿沒有聽出袁通的調侃之意,當即直愣愣地頷首道:“暫時看來七星五義中的大部分人,尚不如江寄餘,與這些人交手無非是浪費我的時間罷了。”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一旁的空恨緩緩擡頭,眼神複雜地看了一眼侃侃而談的柳七。
“至於那兩位……”柳七雖然察覺到了空恨的視線,但她全然沒有放在心上,而是繼續說道,“我柳七又不是傻子,現在找上他們,豈不是自尋死路!”
袁通聽見柳七所言,臉上的笑容頓時變得有些僵硬。
他自然清楚柳七口中的那兩位指得便是“雙絕”,蕭奇峰和姜玄雲。
同時袁通心中還是有些詫異,沒想到柳七竟然會當面承認她自己現在的修爲和雙絕之間相差甚遠,連自尋死路這樣的措辭都出來了。
柳七當然很清楚自己和蕭奇峰之間的差距。
至於那位青城掌門姜玄雲,柳七雖和他有過一面之緣,但沒有見過他出手,對他的修爲自然也就不得而知了。
不過既然二人能夠並稱“雙絕”,柳七姑且將他也算作和蕭奇峰同一級別的存在,都是已經到了自身意境和修爲完美結合的小天地之境,凡是在小天地所能覆蓋的範圍內,他們便是唯一的主宰。
殺生刀,不死藥,以及現在所處的空桑神洲……
柳七已經不止一次親身感受到了小天地的威力,並且其中殺生刀和不死藥的主人都早已仙逝,柳七所體驗的不過是他們殘留在其中的一絲武道意志罷了。
……
目送着柳七離開的三人緩緩走到了並列的位置。
視線失去柳七身影的瞬間,袁通臉色一肅,隨即沉聲道:“她到底是何意思,難不成想獨吞一切嗎?”
袁通自然不會理解柳七好戰之心,所以在他看來,柳七之所以不願意答應合作,還是因爲他給出的價碼太低了。
至少和空桑仙子比起來,太低了。
“阿彌陀佛……”空恨低呼了一聲佛號,隨後搖着頭輕聲嘆道,“我覺得可能正如柳七自己所言,她來此純粹是爲了磨鍊自身武功修爲,和條件之類的沒什麼干係。”
畢竟是本身也是絕頂高手,空恨多少還是能夠理解柳七的想法。
“我也覺得空恨大師說得有道理。”楚星白此時也開腔道。
三人當中唯獨他與柳七有過往來,姑且也曾算是柳七的心腹之一。
要說對柳七的印象,楚星白最爲深刻的自然是柳七近乎於無慾無求的生活方式,除了偶爾有些口舌之慾外,其他任何時候都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好像這世上沒有任何人或事可以影響到她。
除了武功以外。
楚星白回想着過去在柳七身邊的種種,要說除了一日三餐之外,柳七還有什麼事是每天必做的,那就是練刀!
哪怕是顛簸的船上,無論天晴下雨,柳七都會認真的演練一遍或者數遍刀法。
有些時候楚星白也不禁想,就憑這份毅力,也該她柳七有今日的成就!
袁通陰沉的目光一掃兩人,隨即緩聲說道:“此女行事不可捉摸,我們還是要做好萬全的準備纔是。”
“阿彌陀佛……”
空恨依舊是雙手合十,面無波瀾地低呼着佛號:“一切由袁施主說了算,不過此事過後無論成與不成,袁施主答應貧僧的事,可莫要反悔纔是。”
袁通循聲看向了空恨,面對這樣一位絕頂高手,他的眼中不僅沒有絲毫敬意,反而閃過了幾許輕蔑:“大師還請放心,我袁通向來一言九鼎,縱使此趟未能如願,只要我袁通一息尚存,定會出手幫大師救下那位……紅粉佳人!”
空恨雖然表現的依舊淡定如常,但微微顫動的眼睫毛已然出賣了他紛亂的心境。
片刻之後,空恨也緩緩走出了袁通和楚星白的視線。
看見空恨的背影徹底消失不見,楚星白方纔一臉好奇地衝着袁通問道:“大師兄,這位空恨到底怎麼回事,聽你剛剛所說的‘紅粉佳人’,瞧着他像是六根不淨啊!”
袁通沒好氣地擺了擺手:“一個身陷情關的蠢貨罷了,少林也是的,明明知道情關難過,卻非得用這種下作手段來考驗門下弟子,人家一頭紮了進去,卻又反過來指責人家枉顧教誨背叛師門,再怎麼六根清淨在這種腌臢之地,也得生生給他們染成不淨了!”
楚星白聞言眼睛頓時亮了幾分,他本就好這一口,袁通這一番話算是徹底點燃了他的好奇心,只可惜無論楚星白如何追問,袁通對空恨之事都不再多言一分,纏了半晌沒有結果後,楚星白便悻悻放棄了。
……
柳七又回到了公孫焰的那間農家小院。
公孫焰早已不知出去,柳七倒也樂得清閒,一頭便倒在了屋內的搖椅之上,閉着眼小憩過去。
大約一個時辰之後公孫焰回來了一趟,看見躺在搖椅上的柳七倒也不奇怪,只是默默地出門去準備菜餚了。
又過了一會兒,公孫幽和公孫顏,以及另一名陌生的持劍女子來到了農家小院。
“公孫秀見過柳姑娘。”陌生的女子來到了搖椅旁對着柳七抱劍行禮道。
柳七緩緩睜開眼睛,側眸掃了對方一眼。
又是一個五官俊秀的漂亮姑娘,瞧着年齡應該在二十五六,不過在這空桑神洲之上,單憑外表就算是柳七也不敢亂下結論,說不定二十五六的外表之下又是一個百年老怪呢!
名叫公孫秀的女子見柳七一言不發,似乎有些緊促起來,握着劍鞘的雙手不由得捏緊了幾分。
好在這時,端着菜從外面進來的公孫幽看見了這一幕,於是將手裡的兩碟菜放在桌上後,便走上前來拍了怕公孫秀的肩膀,隨後對着柳七拱手道:“柳姑娘,公孫秀也是仙子門下,行七。”
你也行七啊!
柳七聞言不禁多看了一眼公孫秀,結果正巧與對方偷偷摸摸擡起的雙眼對上。
公孫秀的臉蛋刷地一下子就紅了!
怎麼還害羞上了!
柳七鼻子輕輕動了動,已然聞到了桌上飄過來的香味,隨即緩緩坐起,慵懶地伸了個懶腰,繼而探着頭對着外面問道:“今日吃什麼好東西?”
“今日的主菜可全仗柳姑娘的一手好刀法!”外面馬上傳來了了公孫焰的聲音,隨着話音剛落,公孫焰欣喜之色地捧着一盤菜走了進來。
柳七朝着她手裡長長的盤子掃了一眼,隨後不禁眉頭一皺。
這玩意兒也能吃?
待到柳七落座之後,其餘四人方纔接連坐下。
柳七拿着筷子卻是一動不動,雙眸死死盯着擺在眼前的這盤菜,雖然看起來菜色晶瑩剔透十分誘人,但一想到這玩意兒是自己一刀斬下的蛇信子,柳七便全無胃口。
公孫焰見柳七不動筷子,於是笑着勸道:“赤角玄龍常年受到陰陽二氣的滋養,其肉質當中也蘊含着極其精純且平和的陰陽之氣,對於習武之人而言這可是比靈丹妙藥還珍貴的東西。”
說着見柳七仍舊是不動筷,公孫焰便主動夾了一筷子放入了嘴中,也不見她咀嚼,咽喉處“咕咚”滾動了一下,便這樣嚥了下去。
就在那塊蛇信肉落腹不到兩息,公孫焰臉上瞬間浮現出一股精純的氣息,雖然這股氣息的量不算大,但其精純度絲毫不亞於絕頂高手體內的真氣。
果真如她所說,這肉中蘊含着極其精純的陰陽二氣,而且還極爲平和,即便這樣口服而下也不見其有任何的躁動。
柳七當即眸光一斂,隨後也拿起筷子夾了一塊放進了嘴裡。
入口即化,幾乎不需要多餘的動作,放進嘴裡的肉竟是直接滑入了腹中,落腹的瞬間肉中蘊含的陰陽二氣立刻釋放出來,不過柳七並沒有如公孫焰一樣放任陰陽二氣浮上面容,而是盡數被手腕內側的月牙給吸收了去!
一旁的公孫幽見狀眼眸陡然一亮,隨後出言讚道:“不愧是柳姑娘,竟能如此迅速且悄無聲息的消化陰陽二氣!”
面對如此赤裸的奉承,柳七面無表情地回道:“還要多久才能抵達赤角玄龍蛻皮之地?”
如此一來又多了一個不能不殺它的理由!
現在月牙所需要的能量似乎已經達到了柳七難以想象的地步,她早已將手中的靈丹靈藥都給餵了去,結果月牙還是乾癟如常。
而剛剛陰陽二氣被吸收之後,柳七竟然發現月牙稍稍紅潤了幾分,這可大大出乎了她的意料。
看來隨着柳七的修爲精進,月牙對所吸收能量的精純度也越來越高,現在普通的靈丹靈藥恐怕已經滿足不了它了,唯有像這種至純的陰陽二氣纔可以勉強餵飽它!
赤角玄龍!
柳七眼中精芒乍現。
同處一桌的其餘幾人皆是感到了背後一涼,其中修爲最高的公孫幽已然察覺到了柳七身上的異動。
只是當公孫幽凝眸朝着柳七看去時,柳七的眼神已經恢復了平常的古井無波。
她默默地端起了身前的那一盤蛇信子肉,隨後起身,在衆人的注目下緩緩走回至搖椅旁。
柳七看着搖椅眉頭輕皺,隨即擡眸環顧四周,在角落裡發現了一張小巧的竹製四方桌,她當即一揮衣袖,一陣勁風瞬間席捲而出將那竹製小四方桌捲到了身邊。
隨後柳七便在四人各異的目光中,將裝着蛇信子肉的盤子放在了四方桌上,隨後愜意地躺在了搖椅之上,一邊搖晃着一邊順手從一旁伸手可及的小四方桌上拈起一塊肉往嘴裡放去。
而此時桌上的四方方纔醒悟過來!
她竟然是想吃獨食!
瞬間三雙無奈又期待,眼底還有一絲憤怒的眼神齊刷刷的落在了公孫焰的身上。
面對公孫幽,公孫秀以及公孫顏的目光,公孫焰有些無奈地攤了攤手:“別看我,那蛇信子處理之後就只有這麼一點能夠下肚,全在她那兒了!”
“可是……二師姐你不是說給仙子留了一點嗎?”公孫秀小聲問道。
結果這話自然是落在了柳七的耳中。
公孫焰四姐妹只聽到耳邊傳來“騰”地一聲,隨後循聲看去,便發現柳七已經從搖椅上坐了起來。
“不必給你們仙子準備了。”柳七對着公孫焰一臉正色地說道,“馬上做好了都送到我這裡來。”
似是覺得剛剛的話沒有說服力,柳七目光當即一凜,隨後冷冷道:“不按我的吩咐,我馬上在這裡大開殺戒!”
公孫幽,公孫焰,公孫秀以及公孫顏:……
就爲了這點吃的,您至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