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是我平日對這裡照料的不夠仔細,害的三嬸一回來就傷心落淚!”
正當此時,院門外響起了爽朗的聲音,緊接着一人自門外大步流星地走了進來,徑直來到了陶氏和柳七的身邊,對着陶氏曲身行了一禮!
待來人行禮完擡起頭時,目光落至柳七的臉上,雙眸頓時一亮!
“這就是小妹!”來人望着柳七,口中嘖嘖稱讚道,“我道是二嬸說得誇張,沒曾想妹妹還真是如畫中走出來的仙女一樣!”
陶氏聽聞來人誇讚柳七,頓時破涕爲笑:“這麼多年了,慶濤你這油嘴滑舌的毛病還是改不了,就不怕你二叔關你的緊閉!”
來人正徐慶濤,大伯徐永元的第三子。
只見其一臉自傲地回道:“不瞞三嬸,今天之所以沒能出城去迎接您和三叔,就是因爲還關着禁閉呢!”
說着目光轉向了柳七,一臉慶幸地接着道:“得虧了是小妹回來,要不然三哥還得在那鳥不拉屎的破廟裡再待上一個月!”
徐慶濤在府中行三,故而在柳七面前自稱三哥。
陶氏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你二叔行事一向公正,定是你又做了什麼傷天害理的事!”
隨後便扯了扯柳七的胳膊,柔聲介紹道:“這是你大伯家的三哥,小時候他犯了錯被關在祠堂,你還偷偷往他飯裡塞沙子呢!”
柳七:……
怎麼感覺這個徐芳芙不是個簡單的角色。
徐慶濤聽陶氏提及小時候的事,眼中頓時也浮出了幾分柔色,繼而呵呵笑道:“三嬸可別光撿輕的說啊,我那同窗的胳膊可是每逢雨雪陰天,都會疼痛難忍呢!”
陶氏不禁掩嘴道:“那個叫什麼來着的……他的傷還沒好呢?”
徐慶濤無奈一笑:“倒也不算什麼大事,只是這小子每逢胳膊疼的時候都會衝着我抱怨一番罷了。”
柳七:……
所以……自己也不算是長歪了?
陶氏瞥見柳七始終面無表情,於是便細聲解釋了起來。
原來當年徐慶濤曾帶着徐芳芙一起去學堂,因徐芳芙生得粉嫩可愛,頗受徐慶濤同窗的喜歡。
那時的徐慶濤也不過十來歲,他的同窗也都是年齡相仿的少年郎,看見如此粉雕玉琢的小孩兒,難免會忍不住動手去摸摸臉蛋啥的。
結果那時候的徐芳芙已經初通武藝,直接用了剛從舅舅那裡學會的拳腳功夫,將其中一個人的胳膊給卸了下來。
也因爲此事,徐慶濤不僅被關了一個月的禁閉,還結結實實地捱了一頓揍!
似是發現柳七面色毫無波瀾,徐慶濤嘴角笑容瞬間收斂,繼而小心翼翼地問道:“妹妹她……”
陶氏面色沉沉地頷首:“小時候的事,芳芙已經記不起來了。”
徐慶濤看向柳七的眼神頓時多了幾分痛心,但眨眼間他臉上重新綻放出燦爛的笑容:“忘了也好,正好將三哥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也一併給忘得乾乾淨淨!”
柳七看着滿臉笑容的徐慶濤,心想此人倒是個面和心暖之人,不過就是看起來有些不太穩重。
柳七轉瞬想起,徐家這一輩的幾兄弟中,就只有排在第三的徐慶濤對習武一點興趣都沒有,自小便跟在二伯徐永桓身邊讀書。
從他剛剛與陶氏的對話中不難聽出,這也不是個省心的角色。
“哦,差點忘了正事。”徐慶濤一拍腦袋,“後廚的晚膳都已經備好了,二嬸特意讓我過來請三嬸和小妹去大堂。”
陶氏聞言臉上明顯閃過了一絲猶豫,眉頭緊緊皺起但又迅速舒展開來,隨即輕聲回道:“行,我們這就過去。”
見陶氏應下來,徐慶濤便連忙說道:“那三嬸和小妹收拾了趕緊過去,我還得去一趟書房那邊!”
“行,你趕緊去吧。”陶氏微笑道。
待到徐慶濤離開之後,一直沉默不語的柳七突然開口道:“是不是徐家有什麼問題?”
陶氏聞言頗爲詫異地擡眸看了一眼柳七,繼而細聲道:“倒也不是什麼大問題,只是從入府到現在都沒見到伱大哥大嫂,而且今日負責後廚的竟然是你二嬸!”
說罷她搖了搖頭,輕聲嘆道:“但願是我在多想吧,或許這麼多年了,你二嬸突然移了性子也不說不準!”
見陶氏這麼說,柳七眸光微動,便不再多言。
回徐府之前,陶氏已將徐府上下大大小小的相關人和事都對柳七詳述了一遍。
二伯母王氏出身書香世家,因家中只有一女的緣故,自小是嬌慣着長大的,莫說是打理家務,就連徐芳菲當年出生之後,都是由大伯母房氏親手養育大的。
而且王氏常年隨二伯父徐永桓住在書院,每次回西街老宅都像是個客人一般,什麼事都不管的。
而自從老大徐慶浩迎娶妻子過門之後,徐家上下基本都交給了這位長媳打理。
但今日徐永定夫婦攜帶着失終多年的小女兒歸來,徐慶浩與其妻子苗氏竟然沒有出來迎接,而且直至現在都沒見到這對夫妻倆的人影。
看來徐家也不是風平浪靜啊!
……
柳七和陶氏打了個招呼之後,便來到了一處偏院。
周宓和柳十九便被安置在這裡。
柳七一路來到主屋推門進去,便看見了斜躺在牀上小憩的周宓,以及正在收拾放置行李的柳十九。
看見柳七進來,柳十九先是面露驚色,繼而目光一沉:“你怎麼來了?”
在柳七推開房門之前,柳十九絲毫沒有察覺到屋外有人。
雖然她早已明白二人之間的武功修爲已是天壤之別,但這種差距如現在這般顯露出來時,心中的失落感還是難免的。
柳七緩步走進屋內,徑直來到了桌邊坐下,隨即問道:“這裡住的可還滿意?”
柳十九聞言不禁昂首環顧了一圈屋內,然後一臉不屑地撇撇嘴:“哼,還以爲是什麼高門大戶呢!”
徐府雖說地方不小,但裡面的建築和裝飾卻極爲樸素,莫要說與京中那些豪門大戶相比,就連曾遭逢大變的細柳山莊,也比徐府看起來要富貴許多。
“既然你嫌住着不舒服,乾脆搬出去。”柳七當即回道。
“你!”
柳十九頓時雙目瞪圓,怒視着柳七!
柳七沒好氣地擡眸瞥了她一眼,繼而沉聲道:“反正你在這裡住着也不自在,不如出去還能幫我辦些事。”
柳十九聞言眼中怒意瞬間消退,將手裡的包裹隨手扔在了地上,然後上前兩步來到了柳七的身邊。
“說吧,有什麼事求我去辦!”柳十九站在柳七面前,雙手環抱,腦袋微微昂起,說道“求”字時,還格外加重了語氣。
柳七擡眼看了她一眼,隨即輕聲道:“倒也不是什麼難事,清江府的知府,馮羣,你應該知道吧。”
柳十九聞言沉着臉點了點頭:“之前你叫我查過,他是原金剛門的主持,法號澄觀,你想讓我去對付他?”
柳七搖了搖頭:“無需你出手,我只想知道這位馮知府今晚會出現在何地,以及身邊有哪些人護衛。”
柳十九雙眸一凝:“你今晚打算對他動手?”
柳七微微頷首。
柳十九一臉肅然地點了點頭:“我明白了。”
隨即直接轉身離開了。
直至柳十九的背影消失在門口,柳七聽到了牀上傳來了一聲“嚶嚀”,旋即側目看見躺在牀上的那道曼妙的身軀緩緩轉了過來。
周宓玉臂輕輕撐起腦袋,笑吟吟地望着柳七:“你想要金剛門的金剛不壞神功?”
柳七面無表情地回道:“你說馮羣知不知道這門神功的下落?”
周宓聞言則是乾脆起身坐起,隨即擡手摩挲着下巴,細聲道:“馮羣進士出身,又有一身不俗的武功,且又和江湖上那幾大門派沒有牽扯,這樣的人主動投身朝廷,按理說應該會得到重用纔是。”
柳七側首看向了周宓:“那娘娘覺得此人受到了重用嗎?”
周宓會心一笑:“以我的目光看來,這位馮大人應當是得罪了朝中某位大臣,所以近二十年來一直被困於清江府這區區一府之地。”
不得不說,周宓的話一針見血。
以馮羣的身世背景還有武功,絕不至於在清江府蹉跎這麼多年。
知府之位對於普通人而言或許是高高在上望塵莫及。
但對於一個武功不俗的進士,就顯得有些寒酸了。
要麼是如周宓所言,馮羣得罪了朝中某位大臣故而一直遭到壓制難以升遷。
要麼就是……他自己捨不得離開清江府!
……
清江府,一間民宅外。
噔,噔,噔。
身穿藍布長衫的中年文士在木質的門上輕輕敲了三下。
咯吱——
門打開了一條縫,門縫後露出了一位頭戴氈帽,臉上無須的男人。
門後的男人看見了藍布長衫的中年文士的臉後,不禁眸光微動,繼而將門完全敞開。
“進來吧。”
跟在頭戴氈帽的男人身後,中年文士一路從狹窄的小院中穿過,直至進入了屋內。
“多年不見,淨明師兄風采依舊啊!”進入屋內後,頭戴氈帽的男子突然雙手合十,衝着剛剛進門的中年文士行了一禮。
中年文士臉色瞬間一變。
“淨明……呵呵呵。”中年文士嘴角露出嘲笑之色,啞聲道,“已經很多年沒有人這般稱呼我了。”
頭戴氈帽的男子笑了笑:“淨明師兄多年忍辱負重勞苦功高,寺中幾位師伯師叔都是看在眼裡的。”
藍衫文士聞言雙眸瞬間一冷:“看在眼裡,現在除了淨塵和你淨賢外,少林寺中還有人記得淨明這個人嗎?”
話音剛落,周遭空氣似是凍結了一般,頭戴氈帽的男子頓時雙目微張,在身前合十的雙手微微顫抖,他緊咬牙關似是想要將雙手分開,但任憑他如何用力,雙掌好似徹底融爲了一體。
“哼!”
一聲冷哼迴盪在屋內,頭戴氈帽的男子只覺得一股徹骨的寒意自心底涌出,隨後合十的雙掌猛地分開,自己腳下一個踉蹌朝後退了幾步。
“看來這麼多年,你還是沒什麼長進。”藍衫文士冷冷說道,隨即緩步走至了屋內的椅子前坐下。
然後接着冷聲道:“說吧,找我是有什麼事?”
頭戴氈帽的男子看向了藍衫文士的眼神之中多出了幾分恭敬:“淨明師兄,師弟此番前來是受方丈所託。”
他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一眼藍衫文士的臉色,然後接着說道:“方丈託我問師兄您,這麼多年了,那東西有了下落嗎?”
“呵呵呵……”藍衫文士冷笑道,“若是有消息我豈不是早就告訴他了,還輪得到你在這裡指手畫腳!”
頭戴氈帽的男子聞言頓時身軀一縮。
片刻之後,他臉上浮出幾縷討好的笑容:“淨明師兄,你是知道方丈師兄的難處……”
藍衫文士不屑道:“他都已經是方丈了,還能有什麼難處?”
“話是這樣說,可師兄你也知道,莫要說一個方丈,整個江湖都被那姓周的給壓制了多少年!”
藍衫文士眼底泛出些許深意。
頭戴氈帽的男子見狀,便挺直了身軀,語重心長地說道:“師兄有所不知,這些年寺中過得極爲艱難,就連方丈師兄繼位時的大還丹,都是欠了不少人情才堪堪湊齊了所有的材料。”
說着他閉眼嘆道:“周威揚當年逼迫我們解散了武僧,退還了寺田,少林千年的積蓄一夜之間化作烏有。”
“旁人只看到了那些破門滅家的門派,可誰又知道咱們少林又和破門滅家有什麼區別,這些年朝廷嚴令百姓出家爲僧,如今寺中放眼看去,已全是弓背駝腰的老沙彌!”
“說出來也不怕師兄笑話,就我淨賢這點不入流的功夫,做夢也不會想到如今竟然還能撈一個菩提苑的首座噹噹。”
他自嘲地笑了笑:“昔日菩提院首座師叔,那是何等的威嚴!”
藍衫文士也不禁瞥了他一眼。
這位淨賢師弟向來以八面玲瓏著稱,武功修爲的確一般,如今也不過是初入一流的地步。
堂堂少林菩提院的首座,武功竟然連頂尖都不到!
藍衫文士也緩緩閉眼,暗歎了一口氣。
沉默片刻之後,藍衫文士陡然睜開雙眼,繼而沉聲道:“回去告訴淨塵,就說東西已經快到手了,讓他可以着手從寺中挑選合適的人選,開始做準備了。”
淨賢聞言雙眸大亮:“如若我少林再現昔日輝煌,淨明師兄當是第一功臣!”
藍衫文士擺了擺手:“記得告訴淨塵,我欠少林的就快還清了。”
藍衫文士緩緩側首,凝眸看向了淨賢:“可是少林欠我的,又該如何償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