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信守承諾
剛剛還凝氣化劍衝向柳七的南宮家老者,此時已如喪家之犬,被轟飛出去,佝僂的身軀狠狠砸向了寢宮大門口處。
而一馬當先站在寢宮大門口的正是當今皇帝,蕭文淮。
眼看着南宮家老者身形轟然而至,蕭文淮雙目一瞪,竟是愣在了原地,好在是身邊一位上了年紀的將軍及時伸手將皇帝扯了回來,同時口中怒喝一聲“保護陛下”,便大手一揮,將周遭幾個護衛推上前去!
蕭文淮前腳剛剛離開,四名被迫上前來的禁軍護衛還未來得及站穩,便被南宮家老者橫飛而來的身軀砸中,只聽到寢宮中慘叫聲和骨骼斷裂聲驟然響起。
蕭文淮立足未穩,不由得循聲看去,而後臉色瞬間一白,只覺得胃中一陣翻騰,差點當場嘔吐出來。
就在他剛剛所站的位置,四名全身着甲的禁軍護衛在衝擊之下,身上甲冑俱碎,四肢扭曲,胸口凹陷,更有不知是何處的白骨,自一片血肉模糊中穿出,令在場衆人見之無不色變!
剛剛的一切發生的太快了!
即便是身爲絕頂高手的江寄餘,不但沒有料到以南宮家老者爲首,加上四名厄毒聖使聯手之下,竟然會敗得如此之快!
在他看來,被四具厄毒聖使毒掌打中的柳七,絕無生還之可能!
甚至江寄餘已經在心中下定決心,待柳七死後,他會出手將這四具厄毒聖使抹殺,以免有心之人利用這等喪盡天良的毒物爲禍天下。
但現在……
江寄餘緩緩側首,看向了被轟飛的南宮家的老者,只見其赤裸着上身,露出了瘦骨嶙峋的胸膛,一道恐怖的刀痕自他的左肩斜貫至右腹,刀口極深,能看見裡面白花花的肉,但卻無一絲血漬流出。
與他乾淨的身軀截然不同,南宮家老者雙目圓瞪,嘴角血流如注,滿是褶皺的臉上不斷地抽搐着,眼瞳的中的光芒正在肉眼可見的消散……
只是一眼,江寄餘便斷定了對方已無生還之可能,這一次絕不會有錯了!
江寄餘回過頭來,耳邊突然傳來了一聲長嘯,他當即凝眸看去,正巧瞧見了柳七臉上森森黑氣瞬間消散的一幕。
江寄餘心底頓時一凜,不由得開口問道:“青鸞,還記得雁歸身死的那晚,飛翎是否用鶴羽神針擊中了此女?”
話剛問出口,腦海中的記憶已經清晰了不少,江寄餘十分肯定,在林雁歸死去的第二日,弟子李飛翎曾在自己面前哭訴過,正是因爲他用鶴羽神針擊中了本已帶着薛毅逃走柳七,才致使對方怒而反身回來,殺了林雁歸。
方青鸞雖不知師傅爲何突然問及此事,但即刻頷首回道:“那晚我與大師兄均在場,李師弟的鶴羽神針的確擊中了此女的左肩。”
話一出口,方青鸞眸光一陣閃爍,似是想到了什麼,而後目光幽幽地看向了已被周宓攙扶住的柳七。
剛剛被憤怒衝昏的頭腦此時已經清醒了不少,經過了江寄餘的這一問的提醒,方青鸞終於意識到了一件關乎飛羽山莊的大事!
薛毅宅院那晚,她的確親眼看見了師弟李飛翎的鶴羽神針打中了柳七的肩頭。
鶴羽神針之所以名震江湖,不單單是因爲神針是以特殊材質鑄成,可以無視習武之人的罡氣。
更重要的還是神針中含有鴆羽之毒,這種奇毒無色無味見效極快,雖不致命但卻順着脈絡一路侵蝕,可以說是專爲對付習武之人而生的一種劇毒。
中毒之人,縱使武功再高,輕則當場,重則三五日,便會因毒氣侵入全身經絡,從而武功盡失淪爲一個連普通都不如的廢人!
但眼前的女子……
先敗流雲真人,再硬撼師傅江寄餘,緊接着又一招破去武功修爲同樣不俗的南宮家老者和四具厄毒聖使的圍攻。
別說是武功盡廢,甚至比事發那晚還要強出了一大截。
一想到這裡,方青鸞心底寒意頓生,不禁側目看向了同在江寄餘身側的大師兄獨孤鳴。
似是感覺到了師妹投來的目光,獨孤鳴扭頭看來,見自家師妹面沉似水,不禁眉頭一皺,眼中浮出了疑惑之色。
方青鸞有些失望地挪開了目光,心中暗道:看來大師兄還未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正當此時,方青鸞耳邊突然傳來了江寄餘略顯冷徹的聲音:“青鸞,我記得你曾向沈莊詢問過,崑崙絕境之中是否有解鴆羽在之毒的神物,他是如何回答的?”
方青鸞聞言眼神頓時一肅,繼而緩緩道:“沈老說,世間並無此等神物。”
蹦!
江寄餘垂於身側的雙拳驟然緊握,發出了一聲極其細微的脆響,眼底殺意涌現,冷冽的目光看向了已經緩緩站直的柳七。
柳七尚且不知因自己可解鶴羽神針之毒,江寄餘已經對自己起了殺心。
她此時正忍受着極大的痛楚,貝齒緊咬着嘴脣,直至脣間溢出了絲絲血痕,體內臨近枯竭的真氣瘋狂運轉,修復着背後以及身側的傷勢。
傷勢最嚴重的地方在左腹,剛剛那四個渾身冒着黑氣的怪物,有三掌打在了她的後背,有一掌印在了她的左腹肋骨處。
這四個怪物掌力之中蘊含的詭異劇毒,柳七可謂是再熟悉不過了。
“屍山血海宮,毒神……”她咧着嘴喃喃道,“看來這些魑魅魍魎都是皇帝小兒的麾下。”
“柳七,若是此時離去,你可有把握?”身邊傳來了周宓的低嘆。
柳七循聲看去,扭頭之時扯動了左腹的傷勢,頓時疼得直咧牙,而後見剛剛開口的周宓正一臉平靜地看着自己。
看着柳七齜牙咧嘴強忍着痛楚的表情,周宓不由得莞爾一笑:“你這性子當真是像極了她……”
說着,她眸光一轉,看向了後殿入口處正與南宮玉,安國公纏鬥在一起的白澤,隨即眼神淡淡地一掃寢宮衆人,繼而對着柳七幽幽道:“看來是撐不到天亮了。”
周宓話音剛落,柳七眼角餘光便瞥見正與安國公對掌的白澤被南宮玉一劍刺中了正胸,隨後安國公爆喝一聲,掌間縈繞的真氣驟然暴漲。
白澤中了一劍,氣血已經紊亂,此時再也無法支撐,只覺得掌間一股巨力襲來,隨後整個人便被轟飛而出,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噗!”
白澤後背觸地的瞬間,強撐着一口氣原地翻滾而起,只是腳下一個不穩,狼狽地單膝跪地,隨後口中血霧噴出。
“哈哈哈……”安國公見狀不禁張狂大笑,於此時同縱身而上,準備給予白澤致命一擊。
白澤聽到身前勁風尖嘯之聲,默然擡頭,眼看着安國公已經逼近身前,但他體內真氣已徹底渙散,任憑如何用力,剛剛受到重創的雙臂,仍是顫顫巍巍地垂落在兩側,無法擡起。
“就是……今日了嗎?”
白澤已意識到死期將至,腦海中突然浮現出一道倩影,卻怎麼也看不清這道倩影的容顏,旋即嘴角勾出了一抹苦笑,認命的閉上了雙眸,等待着死亡的降臨。
安國公王仁元已經躍至白澤身前不足五步,他大手擡過頭頂,臉上浮現出獰笑,只消一掌下去便可以拍碎眼前之人的天靈蓋!
轟——
就在安國公一掌轟至白澤頭頂之時,突然身側傳來了一聲爆鳴,令他心頭一顫,不由得扭頭看去,只見一張傾城絕豔的臉驟然出現在視線之中。
緊閉着雙眼,單膝跪地的白澤已經感覺到了安國公掌間蘊含的真氣貼在了頭皮之上,但身前突然傳來一聲爆鳴,頭頂的威嚴瞬間消散。
白澤疑惑的睜開雙眼,只見一道熟悉的倩影快如閃電般地掠至身前,與驟然轉身揮掌而出的安國公撞在了一起。
柳七眼神冷冽無比,就在掠至安國公身前的剎那,右手揮刀而起,驚寂刀化作流光襲向了對方的心口。
見柳七瞬間殺來,已經見識過她厲害的安國公心中又驚又俱,但此時柳七已經貼至了他身前,只聽得一聲刀吟起,紫色的流光頃刻間便已逼近了胸口。 安國公無奈之下,只能揮掌迎擊,瘋狂催動着真氣匯聚於雙掌之上,隨即兩掌先後打出,先是左手拍向了柳七持刀的右臂,想要攔下心口處致命的一刀,而另一掌則是橫掃向柳七的面門。
柳七驟然而至,中門大開,身前可以說全是破綻,眼看着安國公一掌掃來,她雙眸一凝,垂於身側的右掌不偏不倚的對上。
轟!
震耳欲聾的真氣爆鳴聲中,安國公身形猶如離弦之箭,徑直撞向了身後的牆壁,寢宮衆人只聽到“砰”的一聲,紛紛擡眼看去,只見安國公半邊身體已經嵌入了牆壁之中,仍保持着雙掌齊出的姿勢,一手托住了柳七的右手手腕,另一隻手和柳七的掌心貼在了一起。
安國公也顧不得後背的疼痛,瘋狂運轉着內息,灌入了與柳七掌心相接的右手之中。
柳七隻感覺到一股巨大的吸力自掌間傳來,隨後體內殘存不多的真氣便瘋狂地朝着左手涌去,不斷的被安國公王仁元吸入體內。
“哈哈哈……”安國公此時似乎也意識到了柳七體內真氣不多,於是便肆意狂笑起來,繼而獰聲道,“你這一身精純的功力,可就要便宜老夫了!”
說罷,他雙眼猛地一縮,隨即緊咬着牙關,以更加瘋狂的速度催動着掌間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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吞天功?
柳七眼神一凝,頓時想到了安國公的家傳絕學是名叫吞天功,現在看來似乎像是類似於吸功大法的武功。
蒼——
突然背後響起了錚鳴之聲,柳七餘光掃去,只見南宮玉凌空而起,手中長劍寒光熠熠,正朝着自己背後刺來。
白澤見南宮玉劍如長虹,直取柳七後背心口,他臉色大變想要掙扎着站起出手幫忙,但腳下一軟,卻是差點摔倒在地,白澤頓時面如死灰,只能昂首大聲提醒道:“小心!”
就在白澤聲音響起的剎那,柳七一直靜若平湖的雙眸驟然一縮,旋即絲絲白霧蒙上眼瞳。
“喜歡吞,那就吞個夠!”
柳七面部微微一顫,隨即左掌瞬間涌出一股蒼白之氣。
安國公王仁元見狀瞬間意識到了不妙,但已經來不及了,在他掌間吸力的加持下,殺意猶如決堤之浪瞬間灌入了他手臂之中。
“啊!”
“啊!”
“啊——”
殺意沿着筋脈一路狂涌,頃刻間便已瀰漫至全身上下,安國公雙手在身上不斷的亂抓,淒厲的慘叫聲不斷在寢宮中迴盪。
也正是在此時,南宮玉已經攜劍殺至,她雙眸之中冷光閃爍,眼睛緊緊盯着柳七背後心口的位置。
嗤——
利刃撕破血肉的聲音傳入了耳中,南宮玉眼底頓時涌出喜色,但就在她擡眸的瞬間,臉色突然一滯,只因一雙冷冽的雙眸正死死盯着她。
柳七不知何時已經轉過身來,雖還是未能躲開南宮玉的一劍,但卻並未如南宮玉所想一般,長劍只是穿透了柳七的右肩,且劍刃正一點點的沒入柳七體內。
而隨着劍刃的沒入,南宮玉則是漸漸朝着柳七靠近。
“啊!啊!啊——”
南宮玉聽到了安國公的慘叫聲,頓時回過神來,她看着柳七無一絲感情的面容,心底頓時生出了冰冷刺骨的寒意,她此時心中只有一個想法。
快跑!
噔!
就在南宮玉剛剛生出想跑的想法時,突然一隻冰涼的手撫上了她持劍的右手。
南宮玉眼瞳一縮,想要掙脫,卻發現自己如何用力,那隻纖細的玉手始終紋絲不動,緊緊握着自己持劍的手臂,一寸一寸的朝前挪去。
嗤——
劍刃還在繼續深入柳七肩頭,直至南宮玉已經站在了柳七的身前。
“去死!”
南宮玉還想反抗,長腿一擡掃向了柳七的頭顱。
咔嚓!
但柳七的速度顯然更快,她右手不知何時已經攀上了南宮玉如天鵝般白皙細長的脖頸,隨着而後輕輕用力一捏。
嘩啦啦……
南宮玉頭一偏,眸光漸漸渙散的同時,柳七身後突然傳出了一聲悶響,隨後便見鮮血飛濺而起,猶如煙花一般在半空中綻放,而後化作血雨傾瀉而下。
柳七一臉漠然地拔出了肩頭的長劍,佇立在原地,任由血雨淋在了自己身上,頃刻間便已渾身血污,堪稱傾城絕豔的臉頰上,一滴血水緩緩滑下,直至從下頜處滴落在地。
滴答!
這極其細微的聲音,卻讓所有人心中不由得爲之一顫!
柳七緩緩扭頭,淡然的目光自蕭文淮,江寄餘,方青鸞,以及獨孤鳴的身上一一掃過,最後落在了橫貫寢宮的那道刀痕之上。
目光所及之處,除了江寄餘之外,無人敢擡眸直視。
看着仿若從血海中走出的柳七,江寄餘臉色沉凝,他深邃的目光緩緩移動着。
倒在柳七腳邊的南宮玉,已經看不出人形的安國公王仁元,四具沒了腦袋的厄毒聖使……
江寄餘悄然回首。
還有已經斷氣的南宮家老者,以及重傷未醒的流雲真人。
最後,江寄餘的目光也落在了自己腳尖低着的刀痕之上。
直至現在,眼前的女人仍然在信守着她的承諾。
越此線者,殺無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