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死到臨頭
“什麼狗屁‘千幻巧匠’,做出來的神火雷差點把老子埋在了地下!”
就在柳七她們離開之後沒多久,隨着一陣罵罵咧咧的聲音,一人自石門中走出,進入了地宮大殿,他的衣裳和頭髮上灰撲撲的,像是剛剛從土裡刨出來的一樣。
“媽拉個巴子,等老子回去後……”這人撣了撣身上的灰塵,正要破開大罵之際,突然眼前出現了一座巍峨的青銅大門,眼瞳瞬間一縮,隨後雙眼慢慢張大,直至眼底浮出了恐懼之色。
“火!火!救命啊——”
淒厲的慘叫聲在地宮大殿之中迴盪着,令剛剛跨進石門的中年道人眉頭微微一皺,隨後垂落於身側的手臂瞬間擡起,手中尚在鞘中的長劍哐當一響,橫在了身前,擋住了倉皇退來的那人。
“啊——”
“救命啊!”
那道踉踉蹌蹌退後的身影被攔下後,直接一個翻身倒在了地上,瘋狂地左右翻滾,拍打着自己身上的衣裳,就好像身上真的燃起了熊熊烈火一般。
看着地上瘋魔一般的男子,中年道人不禁臉色一寒,正欲擡頭之際似是想到了什麼,趕緊垂下首來,而後將右手的劍交到了左手中,隨後從左手的袖筒中取出了一塊黑紗,蒙在了眼睛上。
黑紗矇眼的中年道人這才緩緩擡眸,看向了青銅大門的方向,眼前影影綽綽出現了大門的輪廓後,道人不禁眼神一凝,繼而細聲喃喃道:“真的有這麼一扇門!”
隨後他耳朵微動,聽到了身後石門處傳來的腳步聲,於是臉色一沉,立即大聲喝道:“先別進來!”
這一聲厲喝之後,道人聽到了石門之後腳步聲紛紛停住,方纔鬆了一口氣,隨後凝聲道:“所有人都用黑紗將眼睛蒙上,進來之後不要去看正對面的那扇大門!”
“是!”石門之後傳來了整齊劃一的聲音。
不久之後,約莫有十來個人緩緩走了進來,所有人都和中年道人一樣,用一塊黑紗布蒙上了眼睛,雖然透過黑紗的縫隙還能看到了一些東西,但眼前的一切彷彿被若隱若現的黑霧籠罩一般。
“救命,救命……有火……”
此時地上的那人已經停止了翻滾,整個人蜷縮成一團,有氣無力地呻吟着,竟是還沒有從幻境之中走出來。
“他……怎麼了?”有人不禁問道。
中年道人緩緩扭頭看向了剛剛說話的弟子,旋即冷聲道:“你若是想和他一樣,大可以將黑紗取下來,順便去看一看那座青銅大門。”
剛剛說話的弟子聞言頓時縮了縮頭,乖乖退回了人羣之中。
“柳大人,敢問這扇門究竟有什麼怪異之處,爲何我們習武之人都要黑紗矇眼,反而你們卻不用?”
這突如其來的一句話,瞬間讓包括中年道人在內的所有人,紛紛將目光看向了身後石門的位置。
只見滿臉灰塵的柳宗訓默然站在石門之前,他的身後則是同樣一身灰塵撲撲的周氏和柳湘湘,母女二人依偎在一起,周氏時不時用怨恨的眼神看向柳宗訓,順帶着狠狠剜了一眼剛剛問話之人。
“柳夫人不必用這種眼神看我。”蔣全微微一笑,慢條斯理地說道,“‘凶神’夔牛手上有多少血債,想必柳夫人心中自然清楚,我棲霞派今日只爲替天行道而來,絕不會亂殺無辜,事成之後蔣某自當親自將柳大人一家送回府上。”
周氏聞言臉色一變,尤其是在蔣全提到“凶神”夔牛手上的血案之時,她有些心虛的低下頭,但看着身旁滿臉狼藉的柳湘湘,周氏不禁咬了咬牙,擡頭說道:
“蔣全,翠香……”
蔣全嘴角原本勾起的弧度瞬間抹平,繼而冷聲說道:“柳夫人倒也不必提起在下表妹,先且不說她已經贖身出府,和你們柳家再無關係。”
“再則說……就算有關係,主僕之間難道還真有什麼情誼不成?”
周氏聞言,嘴巴微微張着,卻是一個字都說不出口了。
而一直沉默不語的柳宗訓,見着周氏在蔣全那裡吃了癟,不禁眸光微動,隨即開口道:“柳某也和諸位一樣,對這扇青銅大門知之甚少,但既然傅大人讓諸位提前準備了黑紗布,想必自有他的道理。”
說着,他微微頓了頓,旋即緩步穿過人羣,來到了中年道人身邊,環顧四周之後凝聲說道:“逆賊周威揚的後路已斷,他現在已經被困在這座地宮中插翅難飛。”
“流雲真人!”柳宗訓轉過身來,一臉肅然地對着中年道人微微躬身道,“誅殺逆賊妖后,揚名天下的機會就在眼前了!”
“咳咳咳……”中年道人,也就是棲霞派的掌門流雲真人聞言差點岔了氣!
眼睛蒙着黑紗布,他只能看見柳宗訓模糊的身影,心想着這些文弱的書生看似手無縛雞之力,但膽子卻比天還大!
流雲真人嘴角微微抽動:“柳大人,這些事咱們稍後再議,當務之急還是要和江莊主他們會合。”
柳宗訓豈能聽不出流雲真人言語間的推辭之意,就連剛剛流雲真人親傳弟子口中所說的也是要討伐“凶神”夔牛,而非周威揚本人。
柳宗訓緊抿着雙脣,眼底瞬間浮出了怒意。
他不明白,對付一個已經病入膏肓的周威揚,爲何還要這樣煞費苦心的算計!
但柳宗訓心裡也清楚,想要徹底消滅周威揚一派的人馬,非得這些江湖人士出手不可。
柳宗訓默然垂眸,看向了自己的雙手,在目光的注視下,緩緩捏成了拳頭。
說到底……還是因爲自己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
……
而此時的柳七已經隨着周宓她們,從狹窄的地道中走了出來。
這裡是一處燈火通明的宮殿。
柳七環顧四周,看着門窗外漆黑的夜色,眼中頓時泛出了些許疑色。
而也就是在此時,一道悅耳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不用看了,這地方你前幾天剛剛來過。”
柳七目光一凝,口中蹦出了兩個字:“皇宮!”
已經坐至軟塌上的周宓微微頷首:“最危險的地方往往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蕭文淮和傅青書估計怎麼也不會想到,地宮的另一個入口就在皇宮。”
“他們更不會想到……”周宓微微側首,看向了一側通往後殿的門,“威揚一直在宮中。”
話音剛落,只見後殿的門內緩緩走出一道矯健的身影,隨着那一身紅甲出現於衆人視線之中,柳七方纔認出了來人正是天尊四將中的朱雀。
“娘娘!”朱雀先對着太后行了一禮,隨後看見了下方站着的柳七,目光在柳七臉上停留了片刻,繼而眼中露出了詫異之色:“是你!”
柳七面無表情地說道:“朱雀將軍,好久不見。”
“柳七娘……”朱雀雙目微張,一臉不敢置信地望着柳七,直至看見了柳七頭上插着的簪子,頓時臉色一寒,扭頭狠狠瞪了一眼另一旁正在打坐調息的白澤。
看着白澤慘白的臉色,朱雀目光微沉,隨即快步走至了白澤身邊,俯視着他,冷冷道:“還活着?”
白澤緩緩睜開眼睛,擡眸看向了朱雀:“應龍……死了。”
朱雀聞言身形一晃,隨即臉色瞬間變得煞白,低聲呢喃道:“二哥……”
…… 這座宮殿是周宓曾住過的寢宮,雖說她後來搬到了太后專用的寢宮,但蕭文淮卻是將這座宮殿給封了起來,並未分配給嬪妃。
柳七站在寢宮門前,透過門窗凝望着外面的夜色,她心想着自己既然都已經出來了,要不然乾脆直接帶着沈盈一路殺出去?
而本就剛大病初癒,身體瘦弱的沈盈,今日經歷了這麼多事,已經是身心俱疲,很快便腦袋一點一點的進入了夢鄉。
而待柳七回頭之時,發現周宓已經將睡得死死的沈盈抱上了軟塌。
似是感覺到了身下傳來的柔軟,原本蜷縮着的沈盈稍稍舒展了身軀,長長的睫毛微微顫抖兩下,而後口中含糊不清地喊了一聲“爺爺”。
周宓見狀,不禁伸手摸了摸沈盈的額頭,繼而輕聲嘆道:“也是個可憐的孩子。”
柳七走了過來,踏上了層層臺階,來到了太后專屬的軟塌前,目光一掃睡得沉沉的沈盈,繼而望着周宓,輕聲問道:“你打算怎麼做?”
周宓聞言緩緩擡眸:“等。”
柳七皺眉:“等?”
周宓微微頷首,旋即目光看向了宮殿之外,不緊不慢地說道:“等到天亮之後,一切就都結束了。”
柳七:“你的幫手,天亮之後纔會到?”
周宓笑了笑,卻沒有直接回答柳七的問題,而是直視着柳七的雙眼,輕聲道:“你打算走了?”
柳七眸光微動,卻沒有說話。
周宓盈盈站起,臉上已經恢復了雍容華貴,淡淡地說道:“以伱如今的武功,帶着沈莊的孫女離開京城,當然是易如反掌,只是這樣離開京城……你真的甘心嗎?”
柳七眼神靜若平湖:“我甘心與否倒是其次,只是我的娘娘……您真的能夠撐到天亮嗎?”
周宓蛾眉輕輕皺起:“你想說什麼?”
“我想說……滾進來!”
柳七突然轉過身來,繼而望着寢宮門口一聲暴喝,身上驟然涌出一股氣勁,卷向了寢宮大門。
哐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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寢宮大門瞬間打開,只見一道佝僂的身影跌跌撞撞地衝了進來,瞬間被柳七身上涌出的氣勁包裹在內,但佝僂身影的身上突然凝聚出波光粼粼的罡氣,頃刻間便將洶涌的氣勁的悉數化去。
“呵呵呵……”
一陣沙啞的聲音瞬間在寢宮中迴盪着,隨即佝僂的身影緩緩兩步向前,滿是褶子的臉慢慢擡起,細小的眼睛中精芒閃爍,看向了柳七。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滿臉褶子的佝僂老者搖頭晃腦地吟了一句詩,隨後笑眯眯地看着柳七說道:“沒想到有朝一日,還能遇見乙木宮的傳人。”
柳七看着老者周身波光粼粼的罡氣,隨即淡淡回道:“上次在萬福宮那個藏頭露尾的鼠輩,是你?”
聽到了柳七稱呼自己爲鼠輩,老者眼底怒意轉瞬即逝,臉上的笑容更加和煦:“姑娘上次帶走了老朽孫女的若水劍,想來也是有所察覺了。”
柳七目光微凝,心想着從南宮玉手中奪走的劍,竟是叫若水劍。
柳七聽到了老者稱呼南宮玉爲孫女,那此人的身份便呼之欲出了,正是南宮玉本該早已死去的爺爺,但現在卻活生生地站在了柳七面前。
至於他周身波光粼粼仿若水面一般的罡氣,多半和七重天若水宮一脈脫不了干係。
老者見柳七有些油鹽不進,隨即目光挪至了周宓身上,笑着說道:“娘娘當真是絕代芳華,令老朽不敢直視,也難怪能夠將先皇迷得失了心智,將江山社稷交到了外人的手上。”
周宓則是淡淡地說道:“南宮老家主還請謹言慎行,聽您的意思,莫不是在說當今皇上不是先皇血脈?”
“哼,油嘴滑舌。”老者先是一愣,隨後趕緊冷笑一聲,“我說的是誰,娘娘當然心裡清楚,今日羣雄齊聚,便是爲天下除了這一害。”
話音剛落,遠處突然亮起了無數火光,隨即無數腳步聲正朝着寢宮逼近。
白澤聽到了遠處的動靜,臉色瞬間一變,隨後拉着朱雀站在了周宓的面前,與柳七並肩而立,而後輕聲說道:“柳姑娘,等下若是局勢不對,還望你能夠帶着娘娘離開。”
“哈哈哈哈……”老者身爲頂尖高手,自是將白澤的話收入了耳中,於是便放聲笑道,“死到臨頭還不自知,就算你們有三頭六臂,今日也休想走出這宮殿一步。”
“皇上駕到——”
“皇上駕到——”
“皇上駕到——”
隨着殿外悠揚的聲音傳來,老者眼中頓時露出了得意之色,隨即緩緩挪動了兩步,讓開了寢宮大門正中的位置。
柳七雙眼微微眯起,隨後便聽見了一陣勁風呼嘯聲在耳邊響起,只見寢宮外的夜色中穿出一道凌厲的身影,身形快如閃電般地落在了老者的身邊。
陰沉的目光一掃寢宮內諸人,而後尖銳的嗓音頓時傳入了所有人耳中:“皇上駕到,你們還傻等着幹嘛,還不趕緊出宮跪迎,要不然,哼哼,都等着腦袋搬家吧!”
說罷,一襲太監打扮的來人微微昂首,一臉倨傲地看向了周宓,正欲開口嗎,眼前突然紫光一閃。
蒼啷——
刀吟聲隨之響起,太監臉上露出驚愕之色,而後眼瞳緩緩下垂,顫抖着的手也摸向了自己的脖頸……
站在太監身邊的老者,臉上得意的笑容瞬間收斂,只看見太監摸向脖頸的手突然一滯,隨後腦袋一歪,便直接掉了下去,“咕嚕嚕”一路滾到了自己腳下。
正好面對着老者的打量,太監的雙脣微微張合,似是想說些什麼。
但老者此時細小的雙眼瞬間張大了數倍,而後脖子僵硬地轉動起來,回首望向了柳七的方向。
蒼——
柳七慢慢地將驚寂刀放回了鞘中,隨即口中淡淡地吐出兩個字:
“聒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