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的後來我才知道,白家老太太有多厲害。
百年世家從成立到上市都是靠這個年過半旬的老人一手撐起來纔有如今的成就。
首座的靳母率先起來喊了老太太,其他人也站起來打了招呼。
老太太擺擺手,讓全部坐下。
因爲靳少忱的喊話,老太太又多看了我幾眼,身邊的白士熵已經站起身,幫老太太拉了椅子,“只是女朋友,吃個飯,奶奶別嚇着她。”
“老二有話?”老太太一邊瞄着靳少忱,一邊坐下。
靳少忱難得低了頭,“沒有。”
老太太身邊有貼身服侍的人,是個中年阿姨,在老太太坐下後,就盛湯夾菜,一套動作沒幾分鐘,桌上的淺碟裡已經碼了漂亮形狀的各式各樣菜系,做完這些之後就老老實實站在椅子後面候着。
老太太看着我點了點頭,“不錯。”
不知道她是說我不錯還是贊同白士熵的話。
很奇怪,老太太一上座,氛圍就變了,所有人都不敢開口的樣子,餐桌上只傳來舀湯以及勺子碰在瓷碗邊緣的清脆響聲。
這樣的氛圍正合我意。
我放慢速度,頭一次吃得極其慢,還要保持優雅,因爲靳母在打量我,司楠在看我,同時,老太太的餘光的也總是不經意看向我。
本以爲吃完飯後就沒事了,誰知道,筷子剛放下,老太太就看向我,“叫什麼?”
身邊的白士熵遞紙巾給我,眼神示意我沒事,我就寬心地回,“潘桃。”
老太太又問,“孃家姓什麼?”
我媽姓楊。
我擔心一個謊需要成千上萬個謊去圓,腦袋有些疼,可還是硬着頭皮說,“我跟我媽姓的。”
一般這樣說,很少有人會接着問下去。
但情商高的人肯定能聽懂我的話外音,選擇跳過這個話題。
我正暗自慶幸,卻不料老太太下一個問題就是,“是專程過來參加我的壽辰?”
不是,是爲了靳少忱來的。
如果回答不是,老太太是不是還要問,那是爲了什麼。
我瞟了眼白士熵,想着他要是出來說句話,老太太是不是就能放過我,可白士熵卻一臉“寵溺”地看着我,看到我求救的眼神,他“貼心”地伸手幫我擦掉嘴邊不存在的湯汁,“跟老太太說實話,她不會怪你,你就說專程過來看我的。”
咦——?!
真的可以這樣說?
我之前覺得靳少忱總是很容易就能看穿我的想法,很是懼怕他這一點,現在看來,完全是我太單純,我剛剛只露出那種了悟的眼神,老太太就猜到了我的想法,起身離開之前看着我說,“倒是有意思,在這多住幾天吧。”
一錘定音,不容反駁。
我立馬焉了。
老太太一走,其他人全部活躍起來。
朱朱更是在對面朝我擠眉弄眼,大意就是明天出去玩,後天出去浪,大後天出去騷起來!
我懷疑方劑是不是事先透過口風給她,不然以她的爆發力,肯定是要在大場合下給靳少忱難堪的。
畢竟,當初她那句“往後你要是敢做出對不起她的事,我第一個不放過你!”一直盤旋在我心頭,給了我強大的後盾支撐。
金小妹第一個離開座位,說困了想早點休息。
眼睛紅紅的像是哭過。
“李白,送她上去。”靳少忱突然發話。
李白沒回應,倒是步子踩得又穩又快,已經到了樓梯口。
金小妹站在那,軟軟糯糯地嗓音,“不需要。”
李白也不說話,一步一步等着她,金小妹看他這個反應,跺了跺腳,往樓上衝了,可能衝的太猛了,到二樓的時候聽到砰的一聲。
我剛想起身去看看,就聽到李白在樓上說,“沒事。”
“什麼沒事啦!痛死啦!嗚嗚嗚....”金小妹帶着哭腔的聲音。
我,“....”
我總覺得哪兒好像有些不對勁。
白士熵站起來,跟靳母打了招呼,準備帶我一起上樓,方劑和朱朱也順勢站起來和我們一起,還沒走到樓梯口,聽到身後靳母的聲音說,“外面天黑了,司楠今晚住在這吧。”
“嗯,這樣不好吧?”
“有什麼不好,以後就是一家人了....”
我腳步滯了滯,一時沒能跟上白士熵的步伐,倒是他回頭拉了我一把,我纔沒在衆人面前露出那種酸澀難過的表情。
回到二樓,朱朱悄悄拉着我問,要不要待會出去玩。
我見鬼似地瞪着她,“玩個屁啊,我要回去!”
“你都答應人老太太留下來住幾天了,回個屁啊!”她把我拖到客房,牀上全是她今天下午在男裝店試穿的那幾套衣服,“來,幫姐們選個,我今晚要出去邂逅一個帥老外!最好就是尺寸能捅到....唔”
我及時捂住她的嘴,門口的白士熵剛好聽到朱朱最後這句話,挑了眉看着方劑,後者臉上依舊掛着吊兒郎當地笑。
朱朱一臉淡定,我他媽反而特別尷尬。
她發神經時,什麼姿.勢多少分鐘都喜歡拿出來說,我當時只醉酒後和秦武有過一次,根本不記得那些不可描述,所以每次都聽得臉紅心跳,還要被她批評,“操,你他媽又不是處.女,分享分享下心得啊,別藏私啊!”
我隨手指了件很襯她皮膚的一套,問她,“你和誰一起?”
她一邊若有所思地比劃着西裝,邊朝門口看,“除了他還能有誰。”
其實,她這個口吻仔細聽是很親密的。
但可能當局者迷,朱朱反而沒有這種意識。
她拿了衣服就進了洗手間,說洗個澡再去。
我就和白士熵又出來了,回頭看的時候,方劑正站在門口點菸,動作和今天中午在餐廳門口一樣,明明沒有風,他還習慣性單手擋風,似乎沉浸在走神當中。
二樓十幾個房間,客房都是緊靠着,朱朱的隔壁的隔壁就是金小妹的房間,我路過的時候看到門半開着,就想進去看看。
還沒推開門,就聽到李白的聲音,他向來沒什麼表情,聲音也是沒多少情緒,但這句話隱約有些無措,“有這麼疼?”
金小妹的聲音,委屈中透着股軟糯,“就是很疼啊!”
“哦。”
“....我說疼,你不會輕點嘛,你可以吹吹啊....”金小妹的聲音越來越小,倒像是害羞了。
“哦。”
不知道李白有沒有照着做,我無法想象一個面癱臉,溫柔地抱着金小妹的大腿或者小腿,小心謹慎地邊吹邊安撫的場景,不由得想伸長脖子看個仔細。
身邊一隻手突然輕輕推開門,白士熵站在我旁邊,一臉的正人君子地問我,“沒看出來,你居然喜歡聽牆腳?”
我記得,在會所掃黃遇見靳少忱那晚,他就說過一句和白士熵差不離的話。
但白士熵比靳少忱文明多了。
至少白士熵用的是牆角,不像某人用的是叫牀。
突然又想到了當時的場景,我老臉一紅,白士熵剛好發現,眼神頓時充滿了趣味,指着我的腦子問,“想什麼呢?”
在單位裡,尋.歡每次審完嫌疑人,過來找我,做的第一個動作就是指着自己的腦子說,“我懷疑他這裡有問題。”
這是個很惡搞地冷笑話。
所以,白士熵指着我腦袋的時候,我不由得給他配了這樣的臺詞——我懷疑你這裡有問題。
這樣的冷笑話加在自己身上,我果然笑不出來,轉身就想離開這裡。
就聽到身後金小妹又問,“....你用了嗎?”
前面那幾個字沒聽清,也不知道說的什麼,後面李白沒吭聲,我就和白士熵慢悠悠逛回房間了。
他讓我睡主臥,他睡裡間的小書房。
我點頭說好。
他就讓我自己打發時間,他要去三樓陪他母親。
我其實一開始以爲他和靳少忱是親兄弟,但因爲眸色不同,所以有些懷疑,但見到老太太的陣勢後,又理所當然的覺得,這樣的家族,就算有兩個老婆也不足爲奇。
但奇的是,白士熵跟我說,“他不姓白,你難道不清楚其中的原因嗎?”
我就不再多問。
池老爺子當初喊的那幾句話,一直在我心頭揮之不去。
私生子又如何,我還是父不詳呢。
靳少忱不論如何,在我眼裡都是矜貴的,高不可攀的。
白士熵走之後,我就在房間裡轉了轉,他書房裡收集了很多油畫,抽象的唯美的,我向來俗氣,對這些藝術品產生不了共鳴。
書房最裡有個跑步機,我脫了外套就在上面跑了一小時,滿頭大汗的又下來做了幾個拉伸動作,以確保肌肉得到充分舒展。
看了眼時間已經是晚上九點多,白士熵還沒回來,我就趁時間進去洗了個澡。
洗到一半,聽到外面有動靜,以爲是白士熵回來了,就喊話說,“我在洗澡。”
沒幾秒,聽到門鎖被扭開的聲音。
我暗自心驚,明明我鎖了門的,我捂着嘴,關了花灑,正準備去拿大毛巾把自己裹起來,就看到玻璃門被一隻骨節分明的大手拉開,冷空氣和着一個黑色的身影襲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