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陽街吃食雖多,人流浩蕩,但是我等難得出來一次,就應該見識一下《呂氏春秋》一字千金的盛況!”
扶蘇臉上露出一絲嚮往,目光炙熱,道:“今日這個《呂氏春秋》我是看定了,高若是不願意,可以先行離去!”
“額!”
聞言,嬴高直接懵逼了。
這一刻,嬴高已經動了轉身就走的念頭,只是扶蘇在危險的邊緣瘋狂試探,他不得不當這個擦屁股的人。
一念至此,嬴高對着扶蘇,道:“既然大兄想去,高自然隨行!”
“走!”
跟隨着扶蘇,嬴高無奈之極。他根本想不通,一個奉行秦法的國度,長公子竟然信封儒家。
這當真是恐怖!
……
一行人施施然,嬴高與王離落在了最後,王離眉頭一皺,輕聲:“高,你今日爲何要阻攔大公子與二公子?”
對於嬴高今天的舉動,王離有些不解。畢竟對於《呂氏春秋》求天下斧正,求一字師,一字千金。
如此浩大的事情,震驚整個咸陽王城,自然會讓扶蘇等人爲之嚮往。
“如今王相爭鋒,走錯一步,必將萬劫不復,一會兒了,跟着我,我們小心一點,免得被人利用!”
這個時候,只有王離是自己人,嬴高心中只有保存自己的想法。
除此之外,嬴高的心頭,更有一絲瘋狂的種子正在生根發芽。
若是事可爲,今日他不介意讓呂不韋吃一個大虧,讓秦王政的壓力大減。
“諾。”
一行人匆匆而行,在半個時辰之後,一行人便趕到了咸陽南門,這個時候,咸陽南門人聲鼎沸,好不熱鬧。
當嬴高等人趕到的時候,正聽見前邊的一個士子喟然長嘆:“移一木而賞百金,商君風采再見也!”
“文信侯,此舉一字千金,手筆比商君可還要大!”
“天下文章除非天定,必然有改之處?既然無人上前,在下便敢爲人先!”
陡然一道聲音響起,原本還有些喧鬧的人羣一下子變得安靜,驟然之間,人海一陣騷動叫好,譁然讓出一條夾道。
聞言,嬴高眉頭一皺,轉頭望去,只見一個紅衣士子手持一口長劍,從人海夾道赳赳大步到了大牆之下。
這一刻,嬴高心下一動,目光閃爍了一下,今日恰逢其會,他要毀了這呂不韋之局。
就在此刻,蔡澤走下來,對着紅衣士子遙遙一拱手道:“敢問足下,來自何國?高名上姓?”
只見紅衣士子一拱手,昂然答道:“在下淳于越,孟子門下!”
在這個天下,孔孟之名,響徹整個中原,如今一道孟子門下,一下子卻是鎮住了所有人。
聞言,蔡澤也是眼睛一亮,渾濁的眼珠之中,有一絲光芒一閃而過,虛手一請道:“足下既有正誤之志,請做一字師。”
淳于越冷冷一笑,一步跨上臺階,劍指白布大牆,高聲,道:“諸位且看,此乃《仲秋紀》之中的《論威篇》。”
“第一句:義也者,萬事之紀也,君臣上下親疏之所由起也,治亂安危過勝之所在也。”
“在下要改這個‘義’字!”
淳于越的長劍指着白布大牆,神色高傲,道:“義字,應改爲禮字!禮爲綱紀,不可變更。以義代禮,天下大道安在!”
……
聽到淳于越的話,嬴高無奈地搖了搖頭,這個時候的儒家竟然也有這樣食古不化的人。
一想到這傢伙的結局,嬴高都覺得該!
果不其然,就在嬴高思索之際,被一個老秦人老伯一句禮不下庶人給懟了回去。
“高,這淳于越還號稱是孟子門下,當是軟蛋一個……”王離目光之中笑意盎然,對着嬴高,道。
“淳于越此言並沒有錯,萬事之紀,唯禮可當。孔夫子雲:悠悠萬事,唯此爲大,克己復禮也。”
這一刻,一旁的扶蘇頂了上來,臉上還有一絲搵色。
扶蘇這一句話出口,王離欲言又止,看了一眼嬴高,沉默不語。
“離兄,我去給你找回場子——!”
嬴高拍了拍王離,走上了臺階,對着蔡澤,道:“既然綱成君主持公道,那麼在下有三問,不知綱成君可否解答?”
此刻的嬴高一身月白長袍,就像是一個銳氣逼人的少年,一時間,蔡澤並沒有在意。
他心裡清楚,既然呂不韋設下這個攤子,自然是來者不拒。
“這是當然,請小公子問?”蔡澤目光一閃,對着嬴高,道:“不知公子來自何國,高名上姓?”
對着蔡澤回了一禮,嬴高朗聲,道:“我乃老秦人,自然來自於秦國,姓秦,名高!”
“綱成君,第一個問題:當初商君表法,國府無信,商君的所做作爲是立信於民,不知文信侯如此公然一字千金,所爲何來?”
嬴高第一個問題說出,蔡澤臉色瞬間一變,他清楚這個看起來只有十歲左右的少年,簡直就是一個惡魔。
這根本就是在抹黑呂不韋!
見到蔡澤變色,嬴高直接開口,道:“敢問綱成君,一部書交萬民斟酌,那諸子百家法墨道儒,皇皇典籍如滿天羣星,國人百姓識字者寥寥無幾,他們能斟酌什麼?”
“第三個問題:一部《呂氏春秋》一字千金,不外乎民心而已,只是如今文信侯權傾朝野,他要這民心有何用?”
說罷,嬴高便不再說了。
只是,嬴高的三個問題,讓咸陽南門之上一瞬間安靜的落葉可聞,在這一剎那,老秦人心下變得忐忑。
要知道老秦人原本木訥厚重,商鞅變法之後的秦人,對法令官府的篤信更是實實在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