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馬王車風馳電掣,掠過蒼茫平原,終於趕到了下邽縣。
臨畔幕府之中,李斯與畢元得到消息連忙趕來,對於秦王政親至,兩個人心下激動無比,對着四馬王車:“臣等見過王上,見過三公子。”
“兩位愛卿不必多禮!”
嬴政一揮手,朝着兩個人,道:“說一說,這下邽縣的工程進度如何?”
“王上,這裡不是說話之地,還請移步幕府,再行詳談!”李斯輕笑一聲,連忙朝着嬴政,道。
“河渠丞所言甚是,父王還是先行入幕府再說!”嬴高看了一眼四周,也是朝着嬴政,道。
“走!”
嬴政當先走去,嬴高一揮手,對着王虎與鐵鷹:“率領鐵鷹銳士封鎖幕府,有任何可以舉動,立即緝拿!”
“諾。”
事關嬴政安危,嬴高不得不重視,這荒郊野嶺,本就是刺殺多發之地,而且由於這裡是工程地,本就人多眼雜。
最重要的是,這裡並沒有大軍封鎖,甚至於最強大的一股力量便是嬴高帶來的鐵鷹銳士,在這個時候,嬴高必然要防備一切。
……
“王虎,你守在門口!”
“諾。”
……
幕府之中,嬴政朝着李斯與畢元,道:“此地的輕兵情況如何,傷亡大不大?”
嬴政不是一個愣頭青,自然不會問輕兵有沒有傷亡,正如他告誡嬴高的一樣,輕兵,不死人還叫什麼輕兵。
“王上,這裡開鑿的輕兵是渭水輕兵營,下邽縣渭北亭的輕兵營有一百零六名青壯組成!”
“他們開渠利落快速,一直領先全部乾渠,是整個涇水河渠有名的速度快的輕兵!”
“後生可畏啊!”
感慨一聲,嬴政剛要繼續開口,就聽見一聲巨響傳來,隨後一陣驚呼聲響起,隨即整個工地驟然沉寂。
這一刻,嬴高臉色倏忽一沉:“出事了?”
就在同時,營司馬跌跌撞撞衝進幕府,朝着畢元,道:“郡守!渭水輕兵營……”
“好好說說!”
這一刻,畢元一聲大喝,幕府之中所有人都不約而同的清楚,渭水輕兵營出事了。只是營司馬癱在地上,再也說不出話來。
“上渠!”
嬴政從來都不是怕事之人,臉色驟然一變,大喝一聲,道。
“諾。”
……
這一道聲音發出,衆人心中都清楚發生了什麼事,所以在嬴政大喝一聲之後,便迅速奔射而出,朝着河渠之上而去。
此刻的河渠之上,模樣殘忍無比,一幕幕場景,當真是讓人慾哭無淚,在這一刻,成千上萬的光膀子都聚攏了起來,黑壓壓的站在河渠之上,此刻天地之間,安靜的如同深山幽谷。
天塌地陷了。
這一刻,彷彿天地在瞬間安靜了。
當君臣數人穿過衆人甬道,在瞬間下到了渠底,場面之上的悽慘模樣,瞬間出現在了衆人眼底。
只是這目光一掃,瞬間讓衆人不禁齊齊打了一個激靈!
石茬叄差不齊的裸露在渠底,茫茫青灰之色中,一汪汪血泊,一具具屍體慘不忍睹,斷肢殘臂,遍地都是。
甚至於連腸子都裸露在外,搭在腰上,一雙雙眼睛死死盯着渠口。
“後生等着,老漢來了!”
站在渠底的漢子嘶吼一聲,猛然之間撞向了森森石茬,這一次渭水輕兵營,全軍覆沒,只剩下他一個亭長。
“王虎!”
王虎得到了消息,一個健步過去,死死抱住了這個輕兵隊長。
“救人!”
嬴高目光一閃,轉頭看向了畢元:“郡守,讓兄弟們將渭水輕兵營的兄弟,就出來,然後送他們入土爲安,然後發放賠償。”
“諾。”
不一會兒,二十六具屍體便被擡了上來,模樣之悽慘,讓人望之而心痛。
“王上,後生被攔腰斬斷,硬生生疼死了!”這一刻,畢元彷彿在瞬間老了十歲,神色悲涼。
這是他的子民。
剛剛還是健壯的小夥子,年青的後生,短短一瞬間,就已經陰陽相隔,不管是嬴政還是畢元心中都不是滋味。
畢竟這些人是他的子民,是大秦國人。
這一刻,見到這樣的慘狀,秦王也是目光肅然,身子忍不住的抖動,心中的震撼不比誰少。
在剎那之間,嬴政神色一肅,穩定住心神,大步走到河渠中心,面對着茫茫青灰之中血跡深深三躬。
“他們的後人,有朝廷養育,以彰顯今日之功!”這一刻,嬴政語氣凝重,神色之中更帶着一絲恍然。
嬴政的童年很悲慘,也見識過最爲殘忍的宮廷之中的鬥爭,但是他尚未直面這樣殘忍的一面,這一幕造成的衝擊難以言語。
畢竟,任何的話語都不及鮮血淋漓的場面更能震撼人心。
這一刻,嬴高目光一閃,左手伸出:“鐵鷹銳士下馬,送我大秦男兒一程——!”
“諾。”
鐵鷹銳士翻身下馬,臉上帶着無盡的悲傷,這一刻,彷彿站在了九原之上,站在了戰場之中,袍澤就死在眼前。
當鐵鷹銳士與嬴高等人肅然三躬之後,渠岸之上,成千上萬的人恍若風過鬆林,齊齊躬身,這一刻,嬴高與嬴政對視一眼,隨及點了點頭。
有些事貴爲秦王的嬴政不可以,但是剛剛在九原之上,攜開疆擴土之功南下的嬴高卻可以,不爲人主,卻是少了幾分拘束。
這一刻,嬴高轉身,望向了萬千國人,語氣凝重,道:“各位父老,各位兄弟,我乃大秦三公子嬴高,今日發生災難,渭水輕兵營全軍覆沒,此乃大痛也!”
嬴高舉起手臂,凌厲的目光掠過所有人,斷然大喝,道:“各位父老兄弟,輕兵決水還要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