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七十九節 紅臉白臉

衛伉傻傻的看着劉進拂袖而去,滿臉的不可思議。

這劉進,怎麼變化這麼大?

連表叔的面子也不肯給了!!!

豈有此理!

“都怪那張子重!”衛伉不敢怨恨劉進,只好把氣撒到那個侍中官身上。

在他想來,那個侍中官,就是奸臣,就是賊子!

不過半年時間,便離間天家骨肉,令太子和長孫都開始疏遠他。

“最好將來不要落在我手上!”衛伉恨恨的想着。

然後他回過頭去,看着韓說,結果發現韓說臉上滿滿的都是陰鬱。

“果然,衛家的人靠不住啊!”韓說此時內心,滿滿的都是鬱悶和絕望!

好好的謀劃,被面前這個蠢貨給搞砸了!

他現在甚至不知道該怎麼收場了。

“早知如此,我便不該找這個傢伙……”韓說現在後悔的都想要自殺了。

這豬隊友,實在是太坑太坑了。

還好,他沒把寶全押在這個蠢貨身上,不然,這次可就真的是虧大了!

…………………………

建章宮內,張越凝神看着自己面前的這四個人。

範明友從湟中義從各部裡,選出來的四位騠茲候稽谷姑的嗣子候選。

漢室列侯嗣位,有着嚴格的制度與法律。

其中最關鍵的兩個,叫‘嫡子承國’和‘有罪者除’。

嫡子承國,就是隻有嫡子享有列侯以上貴族的封國、爵位繼承權。

而庶子則不享有嫡子的權力。

一旦某個列侯失去了他的嫡子,那麼其死後,其封國就註定廢黜。

至於‘有罪者除’,就是字面意思理解的那樣。

某位列侯,若在世時被定爲有罪,且受到了懲罰,那麼即使他有嫡子,也不能繼承封國爵位,而是依照置後律,進行遞減。

騠茲候稽谷姑失國,就是屬於前者。

他死前沒有嫡子,故而依律,其庶子統統不享有繼承權。

騠茲候國因而除爲縣。

所以,這四個候選者,皆是稽谷姑的庶子之後。

只是……

張越拿着手裡的小冊子,挨個的打量着自己面前的這四個‘候選者’,眉毛有些皺起來。

他看向一旁的範明友問道:“範校尉,敢問校尉是用何標準爲稽公選的嗣子候選?”

範明友聞言,道:“末將乃是按照《置後律》篩選的……”

“但騠茲候不適用置後律!”張越擡手打斷範明友的話,放下手裡的小冊子道:“諸嗣子如此模樣,本官實難向陛下交代……”

他掃視着自己面前那四位年輕人。

他們都很年輕,也都穿着漢家貴族標準的絳色常服,頭戴着爵弁冠,腰繫長劍,看上去似模似樣。

但……

他們的髮鬢,卻明顯有着胡人的風格。

都不用看,就知道,這些傢伙曾經髡頭或者辮髮。

這是爲了適應遠離漢家文明的放牧生活。

在長安嵩街大鴻臚衙門的蠻夷邸,類似他們這樣不倫不類的屬國使者和貴族,多如牛毛。

張越就見過許多個。

但他現在卻是不依不饒,抓住這四人在髮型上的問題,對範明友道:“中國自古衣冠博帶,若國家列侯作蠻夷打扮,心無聖賢之教,不知詩書禮樂,國家顏面何存?”

範明友趕忙道:“諸孺子久在湟水,不識教化,情有可原,還望侍中海涵!”

“海涵?”張越冷笑着:“陛下追思功臣,詔復騠茲候家,然而選出來的嗣子,卻是髡頭、辮髮,作夷狄狀,陛下何安?稽公九泉之下,何以瞑目?”

“國家恩詔,便是立之以賢!”

“如今,無賢之子,本官情願去稽公旁支之中,擇一良家子以嗣之!”

張越與範明友的對話,根本就沒有打算隱瞞,而是公開在那四位候選者面前議論。

這聽到這四人,戰戰兢兢,瑟瑟發抖。

連忙紛紛拜道:“小子等死罪!死罪!還望侍中恕罪……”

然後就一個個爭先恐後的,向張越表演自己‘熟知中國禮樂詩書’的模樣。

甚至,還有人背誦起了《詩》《尚書》的篇章。

不過,那明顯是臨時死記硬背的,甚至背錯了不少地方。

還好範明友在旁打着圓場,幫忙解釋和求情。

張越聽着,冷哼一聲,道:“中國嗣後,以明禮第一,知書第二……”

“本官也非冷漠無情之人……”

“便看在範校尉面子上,給爾等一個機會……”

“十日之後,本官再來考覈爾等……”

“若還是如今這般,休怪本官不留情面!”

那四位候選者聽着,紛紛拜道:“諾!謹遵侍中之命……”

打發走這四人,張越和範明友忽然相視一笑。

“以侍中公之見,這四人之中,誰更合適?”範明友問道。

“誰最聽話,就誰合適!”張越輕笑着道:“吾曾與明友說過,湟中義從,必須改土歸流……”

“而騠茲候稽谷姑之後,在月氏諸部中,有着強大號召力!”

“這樣的人,必須聽話、懂事,心慕中國,願意爲化夷爲夏效死!”

範明友聽着,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稽谷姑可是末代小月氏王子,在崇拜血統的小月氏各部裡,有着難以想象的號召力。

即使如今,在湟水放牧的月氏各部,沒有過去那般迷信月氏王庭血脈的高貴。

但這也依然是一張非常好的牌!

特別是對張越來說,這張牌不僅僅可以用在當下,說不定還能在未來起作用。

貴霜的大和尚們,說不定也認其王庭血脈!

只有有人買賬,那將來漢軍遠征中亞,就有了名號。

興滅國,繼絕世,這可是諸夏民族的傳統美德!

範明友卻沒有想那麼遠,也想不到這麼遠,他看着張越,忽然問道:“侍中公打算選何人來教授這四位嗣子?”

張越聽着咧嘴笑道:“此事,我打算去求長孫殿下,請殿下爲這四位君子,於穀梁諸生中擇一鴻儒督導……”

“穀梁?”範明友滿眼不解。

“然!”張越卻是目光灼灼的看向遠方。

論起洗腦能力,諸子百家無有能過儒家的。

而儒家內部,又以穀梁和思孟爲最。

而對現在的小月氏各部來說,穀梁是最合適他們的學問了。

也是最容易被他們接受和認可的思想。

畢竟,公羊思想太先進,也太激進了。

連漢室的地主都覺得不舒服。

就更不提那些奴隸制的部族首領。

這叫物盡其用!

只是……穀梁的學者們,對於夷狄的態度,那是有多遠就能跑多遠。

所以,只能讓劉進去做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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