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殿門口,小心的整理了一番儀容,然後才提起佩劍,步入前方的殿堂。
“臣莽奉詔待命……”走入殿中,王莽頓首而拜:“請陛下吩咐!”
天子看着王莽,這頭他的忠犬,輕聲道:“有個事情,執金吾馬上去查清楚……”
王莽聽着,擡起頭來,看着天子,等待命令。
“卿去給朕查清楚,當年常融、蘇文、江充等賊,是否曾經私下欺瞞朕,離間朕與太子之間的感情……”
“諾!”聽完天子的命令,王莽的整個人都變了,彷彿變成了一頭睡醒的餓虎,眼中的神色剎那間變得兇歷起來。
對執金吾來說,執行天子的命令,嗅出逆賊,剷除亂臣,就是天職!
看着王莽消失在殿門口,天子若有所思,轉過身來,看着案几上的那篇太子的奏疏。
天子自然不傻,他很清楚,太子的態度忽然轉彎,肯定是有人出了主意,甚至極力慫恿和鼓吹。
而這個人是誰?想都不用想!
微微的彈了一下手指,他低聲的笑了一下。
太子能把這個彎轉過來就好了!
其他的事情,犯不着去較真。
只是……
這個事情該怎麼收場呢?
天子凝神想了起來。
很顯然,太子這次搞了一個大新聞!
而且,文武百官,該知道的也差不多都知道了。
必須要有一個結論,一個交代。
而且得是一個能講的過去,糊弄的過去的交代。
既要堵住別人的嘴,還得維護他這個天子的威嚴和太子的臉面!
雖然說——其實漢家太子根本就沒有什麼臉面!
先帝,曾經在當太子時,被張釋之和張相如按在地上摩擦,甚至就連幾個千石官吏,也敢騎到先帝腦袋上揚武揚威!
當然了,先帝登基上,馬上就做出了報復。
只是,現在的事情,與先帝時不同。
畢竟,這次太子真的真的做的太出格了!
天子想着這個事情,就微微坐到踏上,閉目沉思。
忽然他想了起來……
然後,他睜開眼睛,看着張越,眼中流露出了欣賞的神色。
“這纔是忠臣啊!”天子心裡讚道,嘴上卻是冷然說道:“張卿,汝既彈劾太子三宗罪,那便寫成奏疏,通過蘭臺,送朕案前,朕將與公卿議之!”
張越聞言,馬上拜道:“聖明無過陛下!”
“臣謹奉詔……”
一旁的劉進,卻是一副莫名所以的神色。
他壓根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這祖父和張侍中你一句我一句,似乎好像就把事情差不多解決了。
張越卻是趕緊拉上劉進,對天子拜道:“請陛下容臣這就去寫奏疏……”
兩人出了殿門,劉進終於忍不住問道:“張愛卿,皇祖父這就原諒父君了?”
“當然……”張越輕聲道:“父子之間,哪有什麼隔夜仇,何況今上和太子?”
這麼多年來,由於天子和太子關係疏遠,每次見面都要上演一場父子爭論。
而情況經常是以天子痛斥太子作爲結局。
所以很多人就以爲,太子劉據的地位搖搖欲墜了。
就以爲自己有機會了!
但事實上,張越很清楚——在正常情況下,太子劉據的地位,幾乎是不可動搖的!
當今天子對這個長子的感情,深厚到超越了其他人想象的極限!
歷史上的巫蠱之禍,完全是各種意外,堆磊在一起,被無數催化劑放大後的結果。
可以這麼說,只要巫蠱之禍中,任何一個意外沒有發生,太子據連根毛都不會掉!
可惜……
偏偏,劉據在巫蠱之禍中做的每一個選擇,都正中他的敵人下懷,甚至讓他的敵人欣喜若狂。
而遠在五柞宮的天子,當時又臥病在牀,總覺得‘有刁民要害朕’,精神狀態早已經瀕臨癲狂。
於是,就造就了巫蠱之禍!
即使如此,巫蠱之禍後的某一天早上,忽然想起了愛子的當今,在痛哭流涕後,立刻變臉。
將所有參與逼迫太子的人,有一個算一個,殺了個一乾二淨!
更建立思子宮,在劉據遇害之地,建立了歸來望思之臺。
由此張越可以知道,別看太子據這次似乎讓這位陛下暴跳如雷,看似太子的位置搖搖欲墜。
但實則,只要沒有人在其中搞鬼,挑撥離間,放大矛盾,最終的結局,恐怕也是板子高高舉起,輕輕落下。
撐死了也就是罰酒三杯,下不爲例而已!
劉進卻是一臉的不可思議,他本來都已經做好了死諫的準備,但哪成想,只是兩個小公主出馬,皇祖父和張侍中一談,事情就基本解決了。
這麼多年來,劉進還是第一次看到這樣的情況。
不過,高興之餘,劉進也不免擔心了起來,他看着張越,問道:“那張卿,此番皇祖父大人,會如何責罰父君?”
“責罰家上?”張越笑了:“殿下請放心,家上連一句斥責也不會有!”
“付出代價的,是其他人……”張越小聲說道。
“額……”劉進不明所以的看着張越。
“殿下……”張越輕聲嘆道:“這就是政治啊!”
“上位者,不受罪責,功加於上,而罪歸於下!”
別說是太子了,就是一個鄉遊徼犯了錯,背鍋的也可能是他的吏員。
況且太子太傅石德和其他太子大臣,過去借着劉據的虎皮,撈了無數好處,吃了無數福利。
如今,太子有事,他們不來背這個鍋,誰來背這個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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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時辰後,張越就將一封措辭嚴厲,甚至稱得上火力全開的彈章,送抵蘭臺。
張安世早就得到了天子的命令,接過奏疏,立刻送抵君前。
天子隨即批覆:下御史,與公卿議之。
於是,御史中丞暴勝之被受命,立刻召集文武大臣,商量這篇針對太子的彈劾奏疏。
然後,所有看到的奏疏的人,都傻了眼了。
這是彈劾?
好吧,看上去確實如此。
奏疏上每一個字,都在說太子這也不好,那也不好。
彷彿又傻又笨又蠢,根本不適合擔任儲君。
但連在一起來,卻是一篇對太子頌德的文章。
奏疏裡的太子,近乎忠孝兩全,仁善可親!幾乎就是一個完人!
“原來,這就是張子重之所以受寵,而吾等卻只能在此靜坐的緣故啊……”許多大臣心裡感慨着,這拍馬的技術與方法,值得學習和研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