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張還想說什麼,老肖連忙將老張拉到一邊,向着他搖了搖頭。
“你先別急,在這裡等我一下,我去跟那個年輕人說一說。這也怪你,如果不是之前給人家留下不好的印象,人家未必會這麼討厭你。”老肖說道。
老張對雕刻的愛好那是深入骨子裡,這樣的人,根本沒有什麼顧忌,也正是因爲這樣,纔會貿貿然去打攪常興。絲毫不在意別人與自己根本不相識,對自己的貿然打攪會持什麼樣的態度。
老肖安置好老張,重新又走到常興面前。常興沒等老肖開口,便已經停了下來。
“小夥子,對不住了,我那老兄弟是個癡人。對雕刻藝術癡愛如命。要不然,也不會多次貿然打攪你。前日看你在雕刻美猴王,只雕刻了一個輪廓就停了下來,想必是因爲對美猴王的形象有些拿不準。一回去,就連夜尋朋訪友,找美猴王的素材。昨日便急急忙忙送到公園裡來,沒想到你昨日一日不來。沒能夠將素材送到你手中。今天過來,見你已經開始着手雕刻,就不顧一切上來阻止你,生怕你沒拿準就貿然動手。他就是這麼一個癡人,沒有什麼壞心思。你別介意。”老肖說道。
常興點點頭:“我也看出來了,他是一片好心。之前我也是有些心煩意燥,所以脾氣有些大。但是他的好意我心領了,每個人的創作都有各人的風格,所以,在我雕刻的過程中,我希望還是不要受到干擾。美猴王的雕刻,我已經拿定了主意,要不然也不會今天着手。”
“若是他只在一旁觀看,不說半句話,絕不打攪你,你看怎麼樣?”老肖問道。
“這公園又不是我家的。只要相互不打攪,我又怎麼可能限制他。我既然來這公園裡雕刻,自然不怕周圍人來人往。只要不是不時打攪就行。”常興心平氣和地說道。
“那就好,那就好。小夥子,謝謝你寬宏大量。”老肖連連感謝。他知道,如果不讓老張來觀摩這小夥子的雕刻,只怕這些日子又寢食難安了。
老肖這纔去將老張請了回來,兩個人坐在不遠處,看着常興雕刻。
常興自然知道有人在一旁觀看,也不在意,心情一點都不受影響,手中的刻刀如梭。刻下來的木屑紛飛,卻全部落入一旁的一個小鐵皮罐子裡。這些木屑常興還有大用。
“老張,這小夥子的雕工怎麼樣?”老肖看不出門道。
“了得!這雕工,聞所未聞。他的雕刻手法我看不出門派,但是他的每一刀,都妙到毫末,真是不多刻一刀,也不少刻一刀。着實了得!”老張佩服得簡直是五體投地。
“小聲點,小聲點,不然小夥子又要趕人了。”見老張一激動,說話聲越來越大,老肖連忙提醒。
老張連忙用手捂住嘴巴,眼睛巴巴地看着常興的手。
常興手法極快,畢竟心中已經有了雕刻的樣本,所有的細節都已經推敲好,現在只是按照樣本刻畫而已。每一刻刀都是常興計算好的。所以,速度之快,簡直讓人眼花繚亂,可速度雖快,每一刻刀毫無冗餘。到中午的時候,美猴王的模樣已經惟妙惟肖了。
只是老張有些不解:“真是奇怪,他一開始怎麼不留好鳳翅紫金冠的兩根翎子的位置,難道他準備後面再插兩根翎子上去,做個替代,這可差了意思了。”
在雕件上加一些東西,雖然可以簡化雕刻的一些細節,但畢竟是添加了東西,與雕件往往格格不入。讓人很不舒服。所以一般都會想辦法將這些細節直接在雕件本身來解決。很多美猴王的雕件,可以讓美猴王兩手抓住這兩根鳳翎子,這樣鳳翎子就有了支撐,可以貼在雕件表層。不需要添加東西。
等到常興將整個雕件完成,孫悟空已經身着鎖子黃金甲,腳踏藕絲步雲履,頭戴鳳翅紫金冠,手持如意金箍棒。但是鳳翅紫金冠上沒有長長的鳳翎子,看起來總覺得少了點什麼。
“唉!可惜!”老張嘆息了一聲。
老肖這個外行也覺得那個雕件有些美中不足:“不能啊。這小夥子手藝這麼好,怎麼會忽略了這些?”
常興完成雕刻之後,並沒有停下來,而是將那個鐵皮罐子拿起來,從裡面選出了一大堆的木屑。木屑有粗有細,若是過去仔細一看,這些木屑都是很完整的顆粒。常興拿起一塊木屑,就在上面雕琢起來。這木屑也就比米粒稍大一點,在上面微刻難度不小。一般都需戴着放大鏡,用非常精細的刻刀,纔可以進行雕刻,可是常興根本不換刻刀,依然拿着之前的那柄刻刀,雕刻的速度還一點不滿。不多時,便將那顆粒雕刻好,往那頂鳳翅紫金冠上一按,竟然穩穩地固定了下來。
老張當即是兩眼一亮,欣喜地說道:“竟然還能這樣!妙!這樣做起來雖然是繁瑣,也比較脆弱,但是如果上了膠,這兩條鳳翎子就完美了,既保持了風翎子的特點,又完全融入到雕件整體。真是奇思妙想。當然,如果沒有這出神入化的技藝,也不可能辦得到。”
老張以爲常興先要將兩個鳳翎子用木屑一節一節地刻出來,契合起來,然後用膠將木屑粘連到一起。
只是他沒有想到的是,常興做的比他想象的還要更加完美,常興是根本就沒有打算用膠。而是要用這些木屑契合在一起,然後通過煉器的方式,讓這兩條鳳翎子既具有木雕件的質,又具有鳳翎子的柔韌。
兩根鳳翎子很長,自然需要大量的木屑來組成。常興花了很長的時間,鐵皮罐裡面的木屑都快用完了,那兩條翎子竟然也剛好完成。似乎一切都是常興事先計算好的一般。用紅木上刻下來的部分正好補足那兩條鳳翎子,這是如何奇妙的事情!
等到常興完工,用手略微轉動美猴王,美猴王頭上的兩條鳳翎子不停擺動,就彷彿兩條真的鳳翎子一般。
“神乎其技!”老張站起來,愣了半天,才說出四個字。沒有用膠水,也沒有去另準備材料,更沒有一絲材料的浪費。竟然算得如此精確。老張在雕刻界也算得上一號人物,見識也是非凡,但從來沒有聽聞有如此鬼斧神工的技藝。
老肖即便是外行,也看得明白,能夠把雕刻做到這個程度,那也是近乎道了吧?
其實這對於修道之人來說,尤其是到了常興這個修煉層次的修士來說,做到這個程度,其實並不是那麼難。普通人沒法將所有的細節都通盤考慮。但對於修士來說,卻並不難。常興的神識比一般的修士都要強大,能夠在道竅之中將美猴王觀想得毫末無差,而對刻刀力量的控制,簡直到了令人髮指的程度,所以才能夠將計算好的雕刻過程分毫無差地實現出來。
到這個時候,雕刻算是完成了,其實還不算完,如果常興不使用道術,那兩根鳳翎子是用不了多久的。雖然契合起來了,畢竟結合處過於纖細,只要觸碰幾次,有可能就會散架。
常興在晃動美猴王的時候,便已經用道術對這一尊美猴王進行了煉製,在那兩個翎子中都形成了一根軸,將所有的木屑楔子全部串聯了起來。並且與雕件完全融爲一體。常興將美猴王木雕放下,起身活動活動身體。雖然幹這麼一件小事,對於他這個層次的修士來說,算不了太大的工作量。
老張連忙走過來,眼巴巴地問道:“我可以拿起來看一下嗎?”
“自己拿吧。我在這裡活動一下,待會就回來。你們在這裡等我一下吧。”常興說道。
“你放心過去吧。我們在這裡等你,你一回來,我就把這雕件還你。謝謝了。”老張自然明白,常興這是給他機會鑑賞。
常興也是看在老張一把年紀的份上。要不然也不會將這個雕件給老張看。老張頭髮發白,跟老道的頭髮有些相似。
老肖連忙向常興道謝:“小夥子,多謝了。我們絕對不會拿走你的雕件的。”
老張拿着雕件,竟然老淚縱橫。老肖連忙勸阻:“老張,你可別把別人的雕件給打溼了,不然你以後沒機會接近那小夥子了。”
“知道,知道,就是太激動了,有生之年竟然能夠看到這麼神乎其技的作品。朝聞道夕可死也!就算讓我現在閉眼,我這輩子也值了。”老張說道。
“你個瘋子,你要是死了,這小夥子再創作出更加驚天地泣鬼神的作品出來,你還不後悔死?”老肖笑道。
“這倒是。這小夥子還這麼年輕,就能夠創作出如此驚人的作品來。幸好我找的那些素材他沒看。否則會影響到他的創作。他的這個美猴王,已經完全不拘泥於那些傳統定義的框框裡了。超脫了,才能夠有創新。我這一輩子,就是不能夠走出這些條條框框。沒有這小夥子的這種膽氣。回去,我也要創作一個全新的作品。”老張激動地說道。